蔡 成
認(rèn)識一個廣東高要人,姓章,三個兒子分別叫長江、黃河、珠江。拿江河取名的不少,如范長江、潘長江,都是不小的腕兒,但同出一門,一口氣將中國三大水系一網(wǎng)打盡,擺起一統(tǒng)江湖之勢,這就少見了。我笑老章:“難怪你們家財源滾滾啊,別人種菜種果嚴(yán)重缺水,你們家卻從無此憂……”
哦,忘了事先介紹了。老章雖說是廣東高要人,卻早已移民澳大利亞了,在悉尼擁有自己的農(nóng)場,全家上下全是菜農(nóng)。老章笑,略顯尷尬,說:“三個孩子的名,全是他爺爺取的呢?!?/p>
一個來自福清,移民到澳大利亞來的福建人,姓胡,給出生在澳洲的孫子外孫取名:華泰(華山、泰山)、恒岳(恒山)、武夷(武夷山)、昆侖……幸而老胡不是清朝人,否則大興文字獄的皇帝佬可揪住他的小辮子了——十有八九是想造反了,一家子人將三山五岳全包了。
我的女兒,2006年11月生于悉尼,我給她取名蔡朵行之。注冊出生資料時,注冊官一再拼讀:“Duoxingzhi Cai,Duoxingzhi Cai(西方人習(xí)慣名在前,姓在后)?!?/p>
他不明白,為何不入鄉(xiāng)隨俗取個簡簡單單的、人盡皆知的英文名,如海倫、瑪麗之類。其實,女兒的英文名也取了一個,Isabelle(伊莎貝拉),權(quán)當(dāng)乳名使用,原意為高貴、美麗,受到了上帝的關(guān)照。但正式進(jìn)入法律文件的女兒的名字,我堅決要求采用中國式的名字。
注冊官終于辦好了女兒的出生證明文書,指著名字問:“這是啥意思?”
我有點得意了:“朵,寓意我的女兒像花骨朵兒一樣美麗;行之,得名于一句佛語,唯有不停地走才能回家。我們?nèi)f里迢迢從中國來到澳洲,但我希望她長大后不管走多遠(yuǎn),最后都要回到中國。另外,中國有句老話,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希望她長大后牢記……”
說了等于白說,注冊官滿臉疑惑地看著我。
在澳大利亞,僅新威爾士一個省,2007年的新生兒注冊名為杰克的男孩就超過700個,注冊伊莎貝拉的女孩則有近600人——外國人好像太不把取名當(dāng)回事了,在商場里喊一聲“湯姆”,會有十幾個人同時回頭。
注冊官每天辦理生、死、婚、離各式文書,按說見多識廣了,可他未必真正弄明白了,世上有這么一種人,哪怕他們移民到喜馬拉雅山的山尖上或者被扔到斯堪的那維亞海溝溝底,他們也絕對不會隨隨便便對待自己的名字,他們總會想方設(shè)法在這日常使用的符號里,留住自己的“根”。他們用這種美麗的方式來提醒自己和告誡后代——我們來自何方,我們的心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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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罷三個移民澳大利亞的中國家庭給孩子取名字的故事,感慨萬千。無論是代表中國三大水系的長江、黃河、珠江,或是念念不忘祖國山川的華泰(華山、泰山)、恒岳(恒山)、武夷(武夷山)、昆侖,還是蘊含中華文化元素的蔡朵行之,他們的前輩都用取名字這種美麗的方式來提醒自己和告誡自己的后代——我們的情在哪里、心在何方。故事調(diào)侃式的語言,機(jī)智、幽默而風(fēng)趣;文章筆法靈活,有與主人的直接對話,有作者的間接介紹,靈活而不呆板。讀一讀,再體會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