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集偉
與研究廣義“華語區(qū)域特有詞語”比,研究狹義“華語區(qū)域特有詞語”更有價值,也更有意思。盡管研究港澳臺“同義異形異音”詞語,如大陸的“人際關(guān)系”在臺灣叫“人脈”,大陸的“期房”在香港叫“樓花”,大陸的“賭博”在澳門叫“博彩”,大陸的“藥方”在新加坡叫“配藥單”,大陸的“外國人”在馬來西亞叫“紅毛人”……也很有意思,但研究外來詞語或外來概念詞語在不同地區(qū)的不同翻譯,如“taxi”在大陸叫“出租汽車”,在臺灣叫“計程車”。在香港叫“的士”。在新加坡叫“德士”……也很有意思。我的感受是,在這個越來越平的世界上,差異最珍貴。
學者湯志祥曾在研究報告里說,在全球華語區(qū)“區(qū)域特有詞語”中,除其一致處外,據(jù)二十年代末研究的成果顯示,在華語整個詞匯系統(tǒng)中差異所占比例約為百分之十。按照這一推論,三通后,回歸后,商貿(mào)后,認祖歸宗后,那百分之十的差異估計早已大幅縮水。消滅乃至剪除差異可有各種手段。而建立、存留、承傳遮蔽于語詞中的獨特文化,則艱難得多。在那些特有的語詞里。不僅表層詞形有所不同,而且深層語義也很獨特甚至獨有。而那些獨有的部分一旦消失,所謂文化也就僅為詞典中一個被風干的詞組,生趣全無。
大陸:大腕、黑哨、驢友、團購、禁摩、考級、私宰、減負、雙規(guī)。
臺灣:拜票、樁腳、黑金、求刑、國府、國宅、公保、情治、研擬。
香港:清吧、金禧、買旗、團契、拍丸、大圈、鴨店、差餉、籠屋。
澳門:電兔、云古、壇野、積妹、砌磚、雀精、擺尾、度頸、吸四。
新加坡:峇峇、漿綠、必甲、卜基、扯購、大萬、二司、購興、鳩收。
上面所列雖均為華語,可其內(nèi)容卻各自特異、獨立,且妖嬈,且神奇。這種感受其實也是時常翻閱這本字典時最重要、最美好的享受?!澳切┐蟛款^的書,一直放在架子上,已經(jīng)積了厚厚的一層處女灰……”“處女灰”三字讓我驚奇,此前怎么就沒聽說過呢?處女灰。指從來沒有擦拭過的灰塵……尋著近似的樂趣,香港的“雀精”(打麻將技法高超的人)、澳門的“旺門”(熱門號碼)、新加坡的“度歲金”(一種政府在農(nóng)歷歲末發(fā)給貧苦老人的慰問金)、臺灣的“公道伯”(辦事公道,受人敬重的人)之類在我讀到它們之前都成了珍貴的處女灰……還是那意思,在這個越來越平的世界上,哪怕一個語詞只是一粒處女灰,也珍貴。
(葉蓓摘自《文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