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的兒子

王靜者

說起兒子白奎，村里的白老三總是大拇指一蹺，得意地說：“俺們奎子有出息，考到省城后，沒讓家里操心，自己找了個好差事，還娶了個漂亮的城里媳婦……”

這天，兒子來信了，點名要吃自家釀的醋。白老三得意地對鄉(xiāng)親們說道：“外面什么高級好醋沒有，就偏愛吃自家的！這孩子，你們說他這能叫長大？”說完，他手一背，搖頭晃腦地走回家，進了門就喊：“老婆子，咱奎子又來信要醋呢。”

白大娘從窗戶里探出頭，奇怪地嘟囔道：“怎么這么快，沒一年工夫，要三回了，咱家的大麥沒多少了?！卑桌先α松︻^，沒大麥怎么釀醋啊。突然，他眼前一亮，說道：“把種麥拿出來?！?/p>

看到白老三滿臉堅決的樣子，白大娘只好點頭道：“用吧，誰讓咱奎子愛吃呢?！?/p>

就這樣，白老三兩口子忙活了起來，泡大麥，煮，然后換水，再煮……這一趟下來兩人都已累得頭暈眼花。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醋終于發(fā)好酵了，老兩口臉上樂開了花。白老三腿腳不方便，他對老婆說：“老婆子，今天你辛苦點，趕緊到省城，給奎子送去?！?/p>

從村里到省城，要步行十五里路后才有汽車。白大娘背著兩壇醋，滿頭大汗地擠上汽車，又倒了兩次車，天快黑了才到。

看見白大娘，白奎吃了一驚。進了屋，白大娘捶著腿說：“奎子，娘給你送醋來了，你怎么吃得這么快？”白奎笑了笑，說：“好吃唄?！闭f完，就張羅著做飯了。

白大娘這一天太累了，吃完飯不一會兒就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白奎看老媽睡得那么沉，沒忍心叫醒她，還給白大娘蓋上件衣服。

突然，門被敲響了。白奎慌忙跑去開門，是媳婦的表妹。為了不打擾白大娘，三個人都進了臥室。

白大娘睡得正香，突然聞到了自家的醋味兒。白大娘心說：傻兒子，這么著急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

“這醋味兒真沖鼻子?！庇?zhèn)鱽硪粋€陌生女人的聲音。

“就是，而且要多難吃就有多難吃。”這回是兒媳婦的聲音。

“好啦好啦，小聲點，我媽睡覺呢。”是白奎的聲音，“你們趕快把醋分了?！?/p>

白大娘有些傻眼了，正想進去看看，只聽兒媳婦又說：“小芳，我告訴你啊，回去洗臉、洗手的時候，先在清水里放兩勺這醋，然后再洗，美容效果特別好?！薄氨斫悖植坏媚阕罱つw這么好，原來有這秘方啊！”是那個表妹的聲音，“要用這醋洗腳呢？是不是效果也一樣？”“那當然，我天天用它洗呢?！?/p>

聽到這，白大娘就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心想：折騰了這么半天，兒子要醋居然是給兒媳婦洗臉、洗手和洗腳用的！你們這是作孽啊，那都是一粒粒糧食，是我和老頭子費了多大的勁才釀好的啊！白大娘的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第二天天剛亮，白大娘就要走。白奎攔不住，要給老媽錢。白大娘沒接，看了兒子半天，真想罵他一頓，卻嘆了口氣，說：“奎子，爹娘都老了，以后再也不能給你釀醋了，這是最后一次。”

一路顛簸，白大娘回到家推開院門，卻見白老三瘸著腿正把一大包東西往偏房里運?？吹桨状竽铮桌先χf：“回來啦，咱兒子高興吧！你看，我又買了好多大麥。我想好了，以后再也不用咱奎子說了，咱三個月就送一回醋，讓兒子吃個夠！”

選自《遼沈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