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吃燒雞

江慧妍

阿志來到這座城里闖蕩了一年多，他在一家公司做推銷員。他租住在城郊農(nóng)民的房子，很大一幢樓，分隔成好多個單間，租給單身的外來打工人員居住。

住在阿志隔壁的是張明。張明也是外地人，兩人一見如故，成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張明比阿志早來本市，人顯得很精明，常常指點阿志一些工作生活上的事情。張明還做得一手好菜，兩人常常買了簡單的飯菜，搭伙開小灶。

阿志對買菜不在行，干脆就每月交錢給張明，算是伙食費。兩人意氣相投，吃得雖然簡單，但卻是滿開心的。

這天，晚上，阿志早了點回家?？匆姀埫髡螂娫?。于是，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悄悄地站在張明的身后，想聽聽他在給誰打電話。只聽張明對著話筒說：“媽，你就放心吧!我在這邊過得很好，我現(xiàn)在和一個朋友合伙做飯吃，比自己做飯合算。媽，你甭?lián)?，我們吃得可好?對了，媽，你教教我怎么做燒雞吧，我明天做燒雞吃?！?/p>

“好……”電話那頭，傳出一個鄉(xiāng)音濃重的女人聲音。阿志站在原地，靜靜地聽著。幾分鐘后，張明打完電話，一回頭，見阿志不聲不響地站在他身后，嚇了一跳，囁嚅著問：“你什么時候來的?嚇?biāo)牢伊??！?/p>

阿志說：“呵呵，我早來了?！卑⒅拘睦锩雷套痰叵耄汉?，明天有燒雞吃哩。第二天，阿志回家，張明把飯碗一推，說：“飯菜我熱在鍋里，你自己端去，我趕著上夜班呢，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卑⒅炯奔钡刈叩綇N房，打開鍋蓋一看，只見里面是一碟炒青菜，一碟醬瓜，沒有燒雞。醬瓜是張明自己腌制的，味道好極了，阿志平常最愛吃。但阿志是想著回來吃燒雞的，他中午特意少吃了，空著肚子趕回來的，滿以為能趕上一頓美味，不想自己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阿志想自己昨天是明明白白地聽著張明在電話里跟他媽媽要學(xué)做燒雞吃的，那雞都到哪里去了?阿志懷疑地看看張明的空碗。

第二天一大早，阿志走出房間準(zhǔn)備上班，正好碰到了上完晚班的張明。張明一手提著一塑料袋的青菜，一手拎著一只雞，跟阿志打招呼。阿志瞄了一眼張明手里拎的雞，那雞看起來足有四五斤重。阿志笑在臉上，樂在心里，心想：看來，今天張明肯定是做燒雞了!

到了晚上，阿志特意提早下班。阿志回來的時候，張明正要揭鍋吃飯。阿志搶步上前，一把按住張明揭鍋蓋的手，笑著說：“讓我看看你做了什么好吃的?！闭f著，他裝模作樣地湊到鍋前，用鼻子聞了聞，又嗅了嗅，嘆道：“真香!是不是燒雞?我沒有猜錯吧?”

張明先是一愣，忽然明白了過來。他邊笑邊揭開鍋蓋，說：“你猜錯了!不是燒雞，是雞肉絲炒蘿卜。我把那只雞風(fēng)干起來，每次割一塊出來切成絲，可以做出好多好吃的菜式。我們窮打工的哪里舍得一頓就把那么多肉全吃了?那也太奢侈了吧!再說我們一個月的伙食也就是那幾百塊，城里的物價貴，我們要省著點花。”說著，張明打開窗戶，指了指窗臺上吊著的一只雞。阿志紅著臉，笑得很難看，支吾著說：“這樣挺好的，不容易壞掉!”

這時，張明從床鋪底下拿出一瓶啤酒，招呼阿志，道：“我這里還有一瓶啤酒，來，我們兄弟倆好好喝一杯?！?/p>

“好?！卑⒅緪瀽灥貞?yīng)著。

兩人席地而坐，一杯啤酒下肚，阿志禁不住好奇，問張明：“明哥，你不做燒雞，那天你為什么打電話回家，問你媽燒雞怎么做?”

張明悶頭喝了一口酒，眼圈便紅了，說：“阿志，我們鄉(xiāng)下有句土話叫‘在家百日好，出門一日難。我一個人在外打工，家里人總是不放心，每次打電話回去，他們總是問我，能不能吃飽、能不能睡好。我的父母沒什么文化，想法也很簡單。在他們眼里，在外面能吃飽、能睡個踏實覺，那就是福了!我問我媽燒雞怎么做，就是為了間接地告訴她，她兒子在外面過得很好，吃得好，睡得香，讓家里不用為我擔(dān)心……”

張明一番話，阿志聽得差點落下淚來。阿志一仰脖子，把一杯啤酒喝下了肚。他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下次打電話回家，他也要問問老媽怎么做燒雞，不，不是燒雞，是東坡肉，那是他媽媽做的拿手好菜，他最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