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晚霞
單位對面新開了一家酒店。中午,我和幾個同事決定AA制去品嘗一下。
要了一個小包間,為我們服務(wù)的是一個小巧玲瓏的女孩子,20歲左右,皮膚白皙,眉目纖細(xì),穿一件淺粉色上衣。女孩聲音甜美,一邊為我們倒水一邊介紹著菜品。走到我身邊,輕巧地將我面前杯中的水添滿,說一聲,姐慢用。
我說謝謝,抬起頭來,笑著和她短暫對視。她卻頓了一下,忽然放下手中的茶壺看著我說,姐,是你呀,真的是你。聲音充滿驚喜。
我愣住,用最快的速度在記憶里搜索一遍,還是沒有記起她來。于是眉頭下意識輕輕一皺,雖然口中依然寒暄著,可心里斷定她認(rèn)錯了人。
女孩很聰慧,立刻判斷出我沒有認(rèn)出她來,趕忙說,姐,我記得你,兩年前,在一家茶館,我剛過去當(dāng)服務(wù)員,有一次你和朋友去喝茶,倒水的時候,我把開水灑在你胳膊上了……你的胳膊都燙紅了,可是你一直說沒事沒事,還讓我們領(lǐng)班別責(zé)罰我。
她這樣一說我想了起來。大約兩年前,是有過一次這樣的事情,不過當(dāng)時她只是把幾滴水灑在我胳膊上,根本沒什么,是領(lǐng)班大驚小怪。我替她講了幾句情,并沒有記住她的樣子,只依稀記得當(dāng)時的女孩有些年少,說話聲音細(xì)細(xì)的……
原來是她。她竟然記得那么清楚,時隔兩年,還能一眼把我認(rèn)出來。她一邊為我們服務(wù),一邊不停繞到我身邊。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菜上來以后,讓她不用管我們,去忙別的事情好了。她聽話地走出去,我們開始吃飯。
吃到中間,有別的服務(wù)員進來,送了兩個菜。不是我們要的,一個同事說。她笑說,是小雅送你們的,就是剛才那個服務(wù)員,她說要謝謝你們中的一個姐姐。
我和同事面面相覷,這丫頭,沒必要如此吧。我出去找到她,跟她說這兩個菜我來買單。
她急得臉都紅了,姐,這兩年我一直在想,如果能再見到你,得好好謝謝你。你知道嗎,當(dāng)初要不是你替我說情,要不是你心地善良不責(zé)怪我,我可能就沒有那份工作,甚至已經(jīng)離開這里了。那時候我剛到這個城市,對一切都很陌生,害怕城里人,覺得城里人挑剔、厲害……可是你讓我知道不是那樣的。你給了我自信,這兩年,我做服務(wù)員做得很好,還做過領(lǐng)班,后來知道這家酒店的待遇好,我就過來了……這兩年,我總是想起你,每當(dāng)過年的時候,都要在心里祝福你幸福平安。姐,真的沒想到能再見到你……
她在那里不停說著,我卻聽得慚愧不已。當(dāng)時,因為是一件太小的事,并且碰巧心情好才替她說了幾句話。可是她卻這樣牢記著、感念著。而這些年,有多少人為我做過比這更多的事呢?一次在火車上,我沒買到座票,站了很遠(yuǎn),后來一個年長的男人堅持讓我坐下休息,我卻坐在那里睡著了,為此他站了6個小時,站到目的地;還有一次,因為感情問題,我在護城河邊徘徊了一天,后來發(fā)現(xiàn),有個阿姨竟然跟了我一天,旁敲側(cè)擊地勸導(dǎo)我,安慰我,直到我平靜下來……還有很多人,他們在萍水相逢的人生里幫助和愛護過我,也許當(dāng)時,我說了謝謝,可是在隨后的生活中,我?guī)缀鯖]有再想起過他們。沒錯,我把他們忘了。那種忘記,不是一種罪過,卻是一種冷漠。而我一直把這種冷漠當(dāng)做自然,直到這一刻,這個叫小雅的女孩讓我知道,我應(yīng)該記得并祝福一些人,就算此生永不再見。
我想這種記得,一定會讓人生多出一些溫暖。
(小司摘自《人生與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