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枝上的雪化盡（外五首）

孫　夜

石子嶺晨霧

就做一株青竹吧 偶爾開開花

在濃霧中老去 不用回首與前瞻

注定跨不過 從早到晚的淺丘地貌

從早到晚 陪伴一間廢棄的房屋

曾經有過的炊煙 無法重回燃燒之前

有些溫暖終究要冷卻 那些取暖的人

在雨水中無法靠近 就像坡下的青菜

擠在一起 雨霧中不知所蹤 是誰

遺忘了我們 遺忘了無法更改的人

蜀犬已懶得吠日 太陽模棱兩可 掛在天

上

寂靜到底有多深 假如只剩下寂靜

好在還有你們 守住當初的秘密 在石子

嶺

偶爾開開花 青竹一樣的 隱姓埋名

別讓枝上的雪化盡

這里是嘉陵江 一片干凈的水 可以

看見魚的心 可以讓天鵝在水面上滑行

你要把靴子留在岸上 留在

夜晚的邊上 我要為你找一株新植物

讓你叫不上它的名字 小心你收藏的手溫

別讓枝上的雪化盡 然后把你的手舉起

連接江水與藍天 在水里 攏起你的裙子

轉身 好孩子 再轉身 把你的淚水揩凈

我們不到對岸去 就在這看看揚起的炊煙

讓陌生的黑衣人離開 讓窗戶關著就繼續(xù)

關著

停下來 守著農舍和魚塘 和麥苗一起返

青

這時 你就會看見蝴蝶 帶著花開的聲音

在嘉陵江上 讓蝴蝶振翅 帶著花開的聲

音

貼地低飛

其實你不是天使 只是一只小小的鳥

貼地的飛 印花的靴子觸及青草

你還到對岸去 和陌生的黑衣人對話

收藏你感知的信息 像收藏自己的疼

骨髓深處的芒 使今年的玉米增收

那些植物之上的低飛 背后是誰的手

你還見過雪 你把寒冷從雪里拿開

就像你是燥熱中的涼 貼地的飛

如水流淌 流過你潔凈的手指 流過

天鵝生活過的水面 被隱藏的足跡

是被上帝的挽留 盛開在窗臺上

大地的味道被青草傳播 還是要飛

飛過被占領的村莊 在炊煙里辨認糧食

從哪里來 又將向何處去 我本應和誰相

連

雨季來時 河流將不再獨立 潮水來了又

去

河灘上會有石頭 圓形的 那是收起的羽

翼

準備開始 貼地低飛

雁群飛過

此際無風 你說海為什么還在動

是的 她總是在動 那么多的事需要操心

總有些深處我們無法抵達 就像你靠著我

就像海邊的石頭和草 無人知道的愛情

親愛的 好好愛我 就像草枯了或者變黃

也要靠著石頭的肩膀 堅持在海邊的風

在人世 如同從農村去了一趟城市 我們

要記得來時的路 記得讓店主找零 記得

大海的好 在進門之前 把別人的塵土撣

凈

地球不大 我們的心也不大 惦記明年的

收成

有雁群飛過 五只雁 我們看得見飛翔看

不見氣流

在臨海 在我們的上空 有雁群飛過 不

離不棄

比如玉米叫傷

覆蓋下來 與燃燒的火焰相握

靠前一點 再前一點 從地板上來

把隔世的疼也帶著 親愛的 我們得接近

窗口

再靠前一點 看天使的羽翼展開 白色的

在窗前 讓你的裙裾飄起 在地板上盛開

中間只隔著陽光 隔不開的疼 在疼

小心窗外的塵 小心一直被暗戀著的飛翔

在午后 在火焰上 我們把漢字燒制成方

形的磚

蓋一間小房子 也留有這樣的一個窗口

看憂郁的信使走過 看被愛情擊垮的鳥群

我們還得把植物的名字都改一改 比如玉

米叫傷

榆葉梅叫唱 讓河流經地板 植物繼續(xù)生長

握緊自己的手溫 留給最親愛的人 留給

扶手和被冷落的襪子 把所有的疼都帶著

叫鮮花開出草的味道 陽光一樣 沒完沒

了

潔凈時光

一

別在那里轉身,那不是一個好角度

隔世的月光照下來,今夜湖水清澈

你這個如水的女人也如精靈

是不是走得太累了,你想起已被忽略的事

你立于風中多么動人,親愛的

你是我的拇指姑娘,在我的草帽上守望

為我看護那些散亂的星。從深處開始

我要一根一根地尋找,那些塵世少有的羽毛

為你在陽光下,準備一個天使的飛行

我還有什么能證明我愛你,這山河遼闊

我只是曠野中一株向日的葵

滿懷飽滿成熟的種子,低下頭來

在本該向日的時候,親愛的,我低下來

二

很多未知的草木,我要花費時間

在晨霧退去時開始辨認

梨花一樣待雨的植物

那種含羞,在重疊的花片上變紅

而我要停下身來,把左邊清空

把右邊留給晚來的風

芝麻會開,還有事情要發(fā)生

你要明白我的心意,把手機的電充足

把煙霧放在燃燒上,別讓它獨自任性地飄

要是我改變了桌子的擺向,你的椅子

也要動一動。晚風中的你的坐姿

對我的潮汐產生意義,落花流水紅

無法停泊,正在前游的水生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