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那片熟透的藍莓

荒　城

樸樸是被素素逼著去采藍莓的。素素暑假從省城回來，臨時決定要勤工儉學(xué)，想掙點學(xué)費，就來找樸樸。樸樸本來是不想去的，但是禁不住素素的軟磨硬泡，就只好答應(yīng)了。

樸樸不想去采藍莓，主要是不想和素素在一起。兩個人以前是高中同學(xué)，但素素考上了省城的師大，樸樸上的卻是地區(qū)的職業(yè)學(xué)院。學(xué)校的差距，使樸樸心里有自卑感，不想再和素素有更深的交往。但樸樸在內(nèi)心里是喜歡素素的，因此樸樸沒能狠下心來回絕素素。

樸樸在心里對和素素的關(guān)系還存在著幻想。

樸樸和素素去采藍莓，坐的是素素家鄰居程叔的車。程叔有一臺小貨車，前后左右的鄰居都搭他家的車去采山。別人每人每天都要交給程叔十塊錢，但是程叔卻不要素素和樸樸的錢。程叔說你們兩個孩子，大學(xué)生，有出息，叔看著心里就高興，怎么能要你們的錢呢?

程叔不要錢，素素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可是樸樸卻總覺得心里虧欠。畢竟不是自己家的鄰居，交情沒有那么深；再說了，人家說的有出息，指的是素素，素素上的是省城的師大，重點大學(xué)，自己上的不過是個職業(yè)學(xué)院，算不上有多大出息。這樣想，樸樸只堅持了兩天，到了第三天就再也沉不住氣了，晚上回來他就去姐姐家找姐夫。

姐夫是林場專業(yè)撲火隊的隊長，他們那兒有很多防火專用摩托，樸樸打上了這些摩托的主意。到了姐姐家，見到姐夫，樸樸說哥，我有事要求你。樸樸一直管姐夫叫哥，不愿意叫姐夫，叫姐夫自己就變成了小舅子，樸樸覺得小舅子這種稱呼叫人心里別扭，不舒服。姐夫說樸樸，外道了吧?跟哥還客氣，有啥事就說，樸樸說，你們撲火隊不是有那么多摩托嘛，我想借一臺。姐夫說你借摩托干啥?樸樸說這你別管，有用唄。姐夫說樸樸，哪有你這么借東西的，你不說干啥，我怎么借你?樸樸說那好吧，我去采都柿，行了吧?姐夫說采都柿，是你自己去嗎?樸樸說不是，和素素，姐夫就瞅著姐姐嘿嘿笑。姐姐說樸樸，你是不是想追人家素素啊?我可提醒你，素素畢業(yè)能回縣里來嗎?這事你可想好了，沒譜的事就別浪費感情。樸樸不愛聽。樸樸說你們想哪去了，不就是采個都柿嗎，哪有那么復(fù)雜，我根本沒往那方面想。又轉(zhuǎn)過頭來問姐夫，你到底借不借?姐夫猶豫了一下說，不借，摩托是公家的，我要借你……別說沒用的，樸樸打斷了姐夫的話說，不借就不借，我不想聽你給我講道理。說完就站起來往外走。姐夫又把他叫住了。姐夫說樸樸，哪有你這么借東西的，比東家還硬氣，你的事哥多咱含糊過?我說不借你，不等于不幫你。樸樸說，你不借我怎么算幫?姐夫說，這你別管，明天這個時候你來取摩托。樸樸說，你說活算話?姐夫說，我啥時候騙過你、

姐夫說到做到，他果真弄來了一臺摩托，但不是撲火隊的，是他從一個撲火隊員那里借來的。這臺摩托長時間沒人騎，已經(jīng)落滿了灰塵，姐夫花了一天時間對全車做了細心的保養(yǎng)，樸樸來取摩托時，他的兩手油漬還沒來得及洗。樸樸很高興，騎著摩托在路上轉(zhuǎn)了兩圈，覺得車的狀態(tài)不錯，就從兜里掏出一盒煙扔給姐夫，大聲說哥，夠意思，等我掙著錢了，再給你多買些好煙。姐夫說行啊，你可別說大話，我想要中華，你能買得起嗎?樸樸說沒問題，不就是中華嗎，買不了多還買不了少嘛。說完騎上摩托往回走。姐夫在后邊喊，得了，誰稀罕你的好煙，把該整的事給我整明白嘍。樸樸根本沒細聽姐夫的話，揮了一下手就一溜煙地跑了。

樸樸去找素素。素素看見樸樸借來了一臺摩托，心里也很高興。素素去采藍莓，勤工儉學(xué)只是一方面，還有玩的心理，更主要的是想和樸樸在一起。但是一起上山的人太多，大家到了山上，爭先恐后的，搞得采山變成了一項純粹的勞動，叫人一點雅興也沒有，所以素素也不想和他們一起去了，只是不去又沒有別的辦法罷了。素素說樸樸，你不是不愿意去采都柿嗎，怎么現(xiàn)在變得比我還積極了?樸樸說為錢啊，一天能掙幾十塊錢，上哪找這好事去。素素說就光為錢嗎?樸樸說當(dāng)然不是了，反正在家也是閑著，就當(dāng)是野游了素素說再沒有別的什么了?樸樸想了想說，沒有。素素一撅嘴說那你走吧，我不去了，沒人陪你玩，愿意游你自己游去!樸樸說不是你非要去采的嗎，真不想去了?素素說不去了!樸樸說好吧，既然你不想去了，我就把摩托送回去。說著就往摩托上跨。素素大聲說樸樸，你就故意氣我吧，看你敢走!樸樸又把腿抬下來，笑著說誰想走了，我是逗你玩呢。

兩個人商定了出發(fā)的時間。

第二天，樸樸早早就來接素素。馱著素素出了林場，上了公路，樸樸就情不自禁地加快了速度。素素坐在樸樸的身后，雙手要摟樸樸的腰，樸樸卻不讓。素素說樸樸，你開得太快，我害怕。樸樸說癢，你抓住我的衣服。素素說那你開慢點，摔著我讓你賠。樸樸說你放心吧，真摔著了你讓我怎么賠都行。說是說，樸樸還是有意放慢了些速度，把車開得更平穩(wěn)了。樸樸的車技是和姐夫?qū)W的。姐夫雖然不借撲火隊的摩托，但撲火隊的摩托樸樸卻沒少騎。從高中開始，一到五·一、十·一或者放暑假，樸樸就和姐夫到山上去巡護，姐夫他們到哪兒，樸樸就跟到哪兒，不知不覺就把開車學(xué)會了。有時姐夫他們誰想偷懶，樸樸就騎著摩托替他們?nèi)パ沧o，時間長了，樸樸對林業(yè)局施業(yè)區(qū)的情況也就比別人熟悉了，上哪兒也不用擔(dān)心迷山了。

大興安嶺這個地方早晚溫差大，早晨太陽沒有升高之前，氣溫明顯比白天低，再加上摩托行走造成的風(fēng)，吹在身上就有一股寒意。好在樸樸和素素都提前作了準(zhǔn)備，有意多穿了件衣服，才沒覺得身上怎么冷。

過了一會兒，素素的手抓得不那么緊了，樸樸知道她已經(jīng)漸漸適應(yīng)了，自己才放松下來。

晨光已經(jīng)透過朝霞亮麗起來，清冷的空氣在陽光的撫慰下變得馨香清冽，吸一口五臟六腑也隨之清新通透。遠處山坡上，滿坡的綠樹像剛剛洗過蒸汽浴一樣，濕漉漉地綠著，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晶瑩瑩的亮光。山坳里，一爿朝霧籠罩在樹梢之上，像一縷輕柔的白紗，隨著氣流慢慢變幻著裊裊的身姿樸樸的心里很愜意。高中畢業(yè)以后，樸樸和素素雖然仍保持著頻繁的聯(lián)系，寒暑假也能見上幾面，但像這樣單獨在一起還是頭一次?，F(xiàn)在，素素就坐在自己的身后，樸樸能夠真實地感受到素素拉著他的衣襟給他帶來的美妙感覺。對于素素，樸樸是打心眼里喜歡的，從高中時就開始了。但現(xiàn)實是無情的。姐姐說的沒錯，很多人包括樸樸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這些年，大興安嶺考出去的學(xué)生，畢業(yè)后回來的很少，大都去發(fā)達地區(qū)發(fā)展了。素素上的是名牌大學(xué)，學(xué)的又是吃香的師范專業(yè)，自然也不會例外。而自己呢，沒有考上好學(xué)校不說，學(xué)的還是木材精深加工，離開林區(qū)就沒有了生存的根基。理智告訴樸樸，在他和素素之間橫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無論他怎么喜歡素素，他都不會說出心里一直想對素素說的那句話……

到了一個防火檢查站，樸樸停了下來。檢查站里有兩個防火檢查員，樸樸和他們都認識。雖然認識，說話時他們還沒忘了提醒

樸樸進山不要帶火。樸樸滿口應(yīng)承著，看見草地上放著一排裝藍莓的大桶，就問他們是哪的，他們說是綠野公司的，收藍莓的人中午才會來，樸樸和素素就又出發(fā)了。

再次上路，素素有些著急了，就問樸樸，還有多遠啊?樸樸說快了，就在前邊。素素說前邊，前邊到底有多遠啊?樸樸說前邊就在心里，要多遠有多遠。素素說樸樸，跟我倆玩深奧呢是不是?我胳肢你。說著手就要往樸樸的腋下伸，嚇得樸樸急忙大聲叫喊。素素質(zhì)笑著說，瞅你嚇得，我能真胳肢你嗎?你不怕我還怕呢，行了，別走得太遠了。樸樸說我知道，你不用管，世之奇觀常在險遠嘛，有我在你怕什么……

又走了半小時，樸樸把車拐下了公路，開進了支叉線。支叉線里的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車顛得厲害，素素抓著樸樸的衣服還不放心，就把雙手搭樸樸的肩上，穩(wěn)穩(wěn)地扶著。樸樸覺得很可笑，好像是自己駕著車，素素駕著自己似的，這種感覺很奇妙。但奇妙的感覺沒有持續(xù)多長時間，就到地方了，眼前的漫坡上就是一片藍莓甸子。樸樸停了車，讓素素先去前邊看看，自己從車上往下卸東西。東西還沒卸完，素素就在前邊高喊，樸樸，你快來，這兒的都柿太多了……

樸樸拎著小桶跑過來，挨著素素蹲下。這的藍莓真是太多太好了，每棵樹枝上都掛滿了，墜得細小的枝條搖搖晃晃的，而且每顆藍莓都長得籽粒飽滿、又圓又大，表面浮著一層白灰，泛著灰白的紫色，已經(jīng)熟透了。素素摘了一顆放進嘴里。樸樸也摘了一顆放進嘴里。酸，酸得人直流口水，禁著鼻子挺過去，甜，甜得不猛烈，但很執(zhí)拗很持久。樸樸看看素素，素素已經(jīng)酸出眼淚。再吃第二顆、第三顆，就不那么酸了，就變得又酸又甜了。

吃了一會兒，兩個人才開始采摘。真要采的時候，素素又有些舍不得了，就一粒一粒往下摘。采藍莓是有講究的，有的人為圖眼前利益，用特制的撮子往下撮，連藍莓的葉子都擄了下來，這種采法傷害樹秧，第二年就不愿意結(jié)果了。樸樸和素素沒那么貪心，他們就用雙手摘，雖然慢，但也很快就采滿了一小桶。倒進大桶后，接著再采第二桶……

太陽已經(jīng)升高了，天熱了，越來越熱，樸樸和素素都把外衣脫下來。素素穿著一件水藍色的女衫，那衣服有點短，彎腰干活的時候擋不嚴身體，看得樸樸心里一蠢一蠢的。樸樸命令自己不要總盯著素素看，可剛轉(zhuǎn)過身去卻又不由自主地再次回過頭來。樸樸喜歡素素做事那種專注的樣子。第一天采藍莓時，樸樸就有意把摘下來的藍莓往素素的桶里放，可是素素堅決不讓，她說她不想不勞而獲，要自己享受自己的勞動成果。這么一個做事認真的女孩，就這么活生生地在自己的眼前晃動著……

哎，發(fā)什么呆!素素抓起幾顆藍莓投向樸樸，樸樸回過神來。素素說樸樸，你不采都柿，總看我干什么?樸樸說沒有啊，誰看你了?素素說嘴硬，你敢說沒看?樸樸說看了，不行嗎?素素說你耍流氓!樸樸說這話真難聽。素素說你就是耍流氓!樸樸說行，我就耍流氓了，能怎么樣?反正這山里也沒有別人!素素說吹吧，你再耍一個我看看?你耍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耍的!樸樸說好男不和女斗。轉(zhuǎn)過身去接著采藍莓。素素主動走到樸樸的身邊來。

已經(jīng)接近中午了，山里一絲風(fēng)也沒有，陽光照在背上火辣辣的，藍莓、綠草和隔年雜草的混合氣味隨著地氣蒸騰，直嗆人的鼻孔。樸樸和素素面對面蹲在一起。素素說樸樸，咱們說點正經(jīng)事吧，我有話要問你。樸樸說那么嚴肅干什么，你想說什么就說唄。素素說樸樸，你明年就要畢業(yè)了，我想問你畢業(yè)后有什么打算?樸樸說很簡單，回來參加工作，咱們地區(qū)最大的木材加工企業(yè)有五家，兩家在咱們縣，我回來去哪家都可以。素素說你不想去外地發(fā)展嗎?樸樸說不想，想都沒想過，我學(xué)的是木材加工，再沒有比林區(qū)更適合我的了。素素說對，我支持你，人就應(yīng)該什么地方適合自己就在什么地方，不要好高騖遠。樸樸說那你呢?你畢業(yè)后想去哪兒?素素說我?保密。樸樸說你不說也猜得到。素素說那你說說看，我看你猜得對不對。樸樸說明擺著的，肯定是去南方了，南方工資待遇高，居住環(huán)境又好，這誰都知道。素素說有道理，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讓你選擇在美國當(dāng)乞丐和在中國當(dāng)老板，你選哪一個?樸樸說當(dāng)然是當(dāng)老板了……怎么，你也想當(dāng)老板?素素說不好嗎?你希望我選哪一個?樸樸說我希望有什么用，你能按我希望的做嗎?素素說能，只要你希望：樸樸說真的?素素說真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樸樸拿出兩塊塑料布，一塊拴在樹上遮陽，一塊鋪在地上當(dāng)席。樸樸心里很愉快，雖然素素說的像是在開玩笑，但也不能排除真實的可能，這讓樸樸對和素素的關(guān)系又充滿了希望。素素帶了很多好吃的東西，可是自己并不怎么吃，說是要控制自己的體重，就勸樸樸多吃，樸樸也不客氣，狼吞虎咽的，吃得腰都直了起來。

吃完了飯，兩個人坐在樹蔭下閑聊。素素的藍莓桶已經(jīng)采滿了，樸樸的也差不多了，誰也沒有再采的意思了。樸樸說素素，明天讓程叔他們也來采吧，這么大片都柿，不等我們采完就該落了：素素說行啊，可是他們來了，我們怎么辦呢?樸樸說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素素說別的地方會有這么好的都柿嗎?樸樸說會，我向你保證，比這還要好：停了一下，樸樸說素素，你剛才說要回大興安嶺，是真的嗎，不是拿我丌玩笑吧?素素瞪著樸樸說，你說呢?你以為我在騙你嗎?不相信拉倒!說完氣得轉(zhuǎn)過身去。

素素一生氣，樸樸就不知所措了。樸樸不想惹素素生氣，可又找不到解圍的辦法，就也像素素一樣，舉目向遠處眺望：遠處是一座高山，山上是一片蔥郁的落葉松，山腳下有一片潔白的樺樹林。樸樸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指那片樺樹林說，素素，我給你講個樺樹精的故事吧。不等素素應(yīng)允，樸樸就講了起來：從前，有一個老光棍，一個人住在一道樺樹溝里，靠采山維持生活，日子十分清苦。冬天，大雪封山了，他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終日不出家門，年三十的這天，光棍覺得孤單，一個人躺在炕上，連年夜飯都不想吃了?？蛇@時卻有一個素衣素面的女人闖進了他的家里，女人說她是去串親戚迷路了，想在他家暖暖身子，討口飯吃。不等光棍答應(yīng)，女人就徑自下了廚房，不但做了幾樣山珍野菜，還包上了年夜的餃子。光棍和她吃了一頓熱乎乎的年夜飯。吃完飯，女人說天太晚了，她不想走了，就留了下來，從此和光棍過起了日子……第二年的春天，女人給光棍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光棍心里高興，就把山下的親朋請來喝酒慶賀：但是，那天晚上，女人也喝多了。光棍半夜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躺著一根樺木，知道女人肯定是樺樹精變的，怕她跑了，就用一根紅繩系住了她的脖子?？墒堑诙炫瞬]有醒來，等了三天還沒有醒來，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變成了一根小樺木。光棍肝腸寸斷，痛苦地到樺樹林里去大哭，卻發(fā)現(xiàn)有一棵樺樹的葉子全掉了，樹干上系著一根紅繩……

做事講完了，樸樸看著素素問，怎么樣，這故事好嗎?素素長長嘆了一口氣說，很感

人，就是結(jié)局不好，太殘酷了。樸樸無話可說了?？伤厮貐s突然振作起來，轉(zhuǎn)過身來說，我也給你講一個吧，保證比你這個好：看見素素高興，樸樸也來了興致。素素說：傳說，當(dāng)年王母娘娘從天宮下凡，來到我們這片茫茫的大山。一天，王母娘娘走累了，坐下來休息，就命身邊的人去采些野果來?？墒巧磉叺娜伺鼙榱巳荷?，卻沒有找到一粒果子。王母娘娘很傷心，這么好的山林怎么會沒有果子呢?就把藍莓仙子和紅莓仙子留了下來，駕著云霧回天宮了。從此，藍莓仙子變成了藍莓——都柿，紅莓仙子變成了雅格達——紅豆，這片山林才開始長出各種各樣的果子……這個故事好不好?素素問。樸樸說好，原來都柿是仙女變的呀，我說怎么這么好吃呢……

兩個人光顧說話了，誰也沒注意看天，天上不知什么時候飄過來一片云，等飄到頭上時，一點征兆也沒有，突然就下起了雨，雨點很大，像豆一樣潑灑下來。樸樸和素素急忙躲到塑料布下，一邊避雨一邊興奮地看天。這雨下得很神奇，別的地方都亮著陽光，只有自己的頭上還陰著。兩個人正高興，素素突然大叫，樸樸，都柿桶!樸樸也反應(yīng)過來，藍莓桶還在遠處放著，澆了雨就該不新鮮了，就一把抓起地上的塑料布，頂雨跑向藍莓桶，把兩個藍莓桶蓋好，再跑回來，渾身就被雨水淋透了。

樸樸挨著素素坐下，頭上的雨水還在往下流，素素叫他把襯衣脫掉，樸樸不肯，素素就扯著他的衣襟，硬把衣服給脫了下來，然后再用毛巾給他擦身體。樸樸不讓，素素就扳著肩膀給他擦，擦完了前胸，又在頭上抹了兩把，就不顧一切地摟住了樸樸的脖子。樸樸一下怔住了，心也怦怦地跳了起來，慌忙用手去推素素，可是樸樸越推，素素摟得越緊，樸樸索性就不推了……

雨停了，天空又明亮起來，樸樸感覺素素的身體在抽動，像是哭了，就急忙用力把素素分開。素素果然哭了，坐在那里無聲地流眼淚。樸樸慌了，不知道怎么辦好，怯怯地說素素，對不起……素素不說話，還是哭。樸樸說素素，怪我，是我不好，你想罵就罵吧。素素突然抬起淚眼大聲說，當(dāng)然是你不好了，你知道嗎，我從上大學(xué)那天就想以后回來，就想等你說句話，可你就是不說，你上中學(xué)時的豪氣都哪去了?讓狗吃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我就不告訴你我會回來，就想聽你先說一句話，但你到現(xiàn)在都沒說，還得要我先主動，你知道嗎，這和我幻想的愛情不一樣，我恨你……

樸樸突然明白了，一挺身從地上跳起來，大聲說素素，你不用再說了，以前的事都怪我，是我不懂你的心，現(xiàn)在有群山作證，有眼前這片熟透的藍莓作證，我要大聲宣布，素素，我喜歡你，我愛你，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素素，我喜歡你，我愛你，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素素轉(zhuǎn)悲為喜，也從地上站起來，投入樸樸的懷抱……

雨后的陽光清亮亮的，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此時素素說樸樸，天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晚了收都柿的人就走了。

樸樸馱著素素往回返，出了支叉線，上了公路，就撒著歡往前跑。

責(zé)任編輯：阿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