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秦始皇是否私生子的歷史爭論

靛　媛

秦始皇贏政生于邯鄲，他的母親趙姬先后與呂不韋和子楚同居，那么他究竟是呂不韋的兒子還是子楚的兒子?《史記》明確記載說他是呂不韋的兒子。即是說，呂不韋的政治投機不僅使自己執(zhí)掌秦國權(quán)柄，還讓自己的兒子當上了秦國國王。這是真實的嗎?

一、關(guān)于秦始皇是私生子的傳說與記載

關(guān)于秦始皇贏政是呂不韋的私生子的故事，自六國統(tǒng)一起，便廣為流傳。對故事的真實性，兩千年來爭論不休。

據(jù)說，當呂不韋發(fā)現(xiàn)在趙國邯鄲為人質(zhì)的子楚是“奇貨可居”者，產(chǎn)生投資可獲利無數(shù)的政治意圖后，先是有意結(jié)交處于窘迫境況中的子楚，為之謀劃，獲得子楚“如君策，請得分秦國與君共之”的鄭重承諾；然后去秦國通過華陽夫人，立子楚為太子安國君的嗣子。從此呂不韋與子楚的交情，越加深厚。

呂不韋本是一個非常成功的商人，對如何投機獲利，頗有心得。他結(jié)交子楚，原本僅想幫助子楚獲得秦國君位，從而可操縱秦國政治權(quán)柄，獲得比經(jīng)商更大的利益。但是，當子楚已有可能被立為嗣子，其最初的政治投機目的已幾乎唾手可得時，商人對利益貪得無厭的本性使得他有了更大的野心：他不僅本人要操秦國的權(quán)柄，還要將秦國君王的位置謀之于他的后人。

呂不韋花重資買來邯鄲歌伎趙姬，與之同居，三個月后，趙姬懷孕。呂不韋實告趙姬說：“我打算謀取強秦天下，因此娶你，待你有娠，進獻給子楚。子楚現(xiàn)在質(zhì)于趙，沒有妻子。如果生子是男，子楚必會立為嗣子。子楚過世后，此子必然登基，你我夫妻憑此而取秦之天下!”趙姬應(yīng)允。

隔日，呂不韋設(shè)宴請子楚。珍饈百味，盈滿筵席，笙歌舞女兩邊排立。酒到半酣，令趙姬盛裝出來勸酒。子楚見趙姬云鬢輕挑，娥眉淡掃，玉步輕移，香風(fēng)襲人，禁不住目眩心迷，神情恍惚，只顧偷眼相窺。趙姬也秋波宛轉(zhuǎn)，與他對視后嬌羞不語，有意挑逗。趙姬上前敬酒，子楚接酒，左顧右盼，目不舍離。正好呂不韋“醉酒”在席間打瞌睡。子楚便去拉趙姬的袖子。趙姬若嗔若喜，半推半就。不防座上“啪”的一聲，接著便聽見呂不韋厲聲呵斥：“你敢調(diào)戲我的姬妾么?”子楚慌忙回頭看，見呂不韋怒氣沖沖地站在座前，頓時嚇得魂飛天外，只好跪地求饒。

呂不韋又冷笑說：“我與君交好多年，不應(yīng)如此戲侮，即使愛我的姬妾，也可直言相告，何必鬼鬼祟祟?”

子楚聽了，頓時轉(zhuǎn)驚為喜，向呂不韋叩頭哀求：“子楚身質(zhì)此處，客館寂寞，欲求趙姬為妻，若蒙見賜，此后若得富貴，勢必圖報?！?/p>

呂不韋沉吟半天。子楚又說：“在下生當銜環(huán)，死定結(jié)草，誓不敢忘!”

呂不韋假裝生氣地說：“女人如衣服，既然殿下中意，就送給你，談什么報答呢!”呂不韋將他扶起來，讓趙姬坐在子楚的座側(cè)，一直飲到深夜，才讓趙姬陪伴子楚上車，同返客館。

子楚得到趙姬之后，與她日夕綢繆，不覺八月有余，趙姬產(chǎn)下一子，生得隆準長目，方額重瞳，并且生來就有牙齒。因孩子的生日是正月元旦，便取名為趙政(正)。這個孩子就是后來的秦始皇。

按照以上說法，秦始皇就應(yīng)當是呂不韋的私生子。這一說法真有點使人難以置信。可是，大史學(xué)家司馬遷在《史記·秦始皇本紀》中對這一說法卻有明確記載：

秦始皇帝者，秦莊襄王子也。莊襄王為秦質(zhì)子于趙，見呂不韋姬，悅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襄)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鄲。

如果說這一段記載尚未明確說明秦始皇為呂不韋之子的話，那么，在《史記·呂不韋列傳》中對這件事的記載就更詳細了：

呂不韋取邯鄲諸姬絕好善舞者與居，知有身。子楚從(呂)不韋飲，見而說(悅)之，因起為壽，請之。呂不韋怒，念業(yè)已破家為子楚，欲以釣奇，乃遂獻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子楚遂立姬為夫人。

司馬遷是位嚴謹?shù)氖穼W(xué)家，他的記載是如此言之鑿鑿，清晰明了，難道還能令人懷疑嗎?

正是由于《史記》寫得明白，使許多人對秦始皇的私生子出身信以為真。甚至連班固這樣的史學(xué)家，也認為秦始皇是呂不韋之后，并把這一觀點寫進了《漢書》，甚至直呼贏政為呂政，從而進一步鞏固了司馬遷的這種說法。后來，南朝宋人裴騮在寫《史記集解》時，也贊同這一觀點：

呂政者。始皇名政，是呂不韋幸姬有娠。獻莊震而生始皇，故云呂政。

經(jīng)裴駟這么一解釋，再一次證實了司馬遷的記述，更使人們篤信不疑。打那以后，包括司馬光的《資治通鑒》在內(nèi)的諸多史家也都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這個帶有傳奇色彩的故事。于是，秦始皇為呂不韋私生子的說法，千百年來綿延相傳，似已成為難以更移的定論。

二、秦始皇是私生子之說不可信

然而，歷史自有它的真實面目，即使像《史記》這種極具權(quán)威性的著作，終究也只是“一家之言”，不會也不可能沒有缺失之處。秦始皇為呂不韋血脈的這一說法，歷史上不斷有人表示懷疑，開始時只是小聲議論，大概害怕為這位暴君公開說話。到了明代，有個名氣不大的史學(xué)家湯聘尹終于憋不住了，他在《史稗》一書中對此公開提出挑戰(zhàn)，認為秦始皇是私生子的記載是“戰(zhàn)國好事者為之”的胡說八道，根本沒有可靠的依據(jù)。清代史學(xué)家梁玉繩也有類似的看法，他在《史記志疑》中解釋說：司馬遷之所以寫“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目的就是“別嫌明徵”，表示該傳說并不可靠。不能認為司馬遷把這件事當成了史實，而應(yīng)看做他在實際上持保留態(tài)度。梁玉繩的這種說法比較委婉，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不同意秦始皇是私生子的傳統(tǒng)說法。

除此之外，明代著名學(xué)者王世貞也認為《史記·呂不韋列傳》記載此事不可相信。他在《讀書后記》中提出了兩點見解：一、這是大陰謀家呂不韋故意編造的故事，其目的在于抬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并暗示秦始皇能讓其長久富貴。一旦遭遇不測，還可陷他這位“皇子”于不義不孝不仁不禮的難堪境地。二、這種說法很可能出自呂氏門客和被秦所滅的六國貴族遺老遺少之口。他們誣罵秦始皇是私生子，用來發(fā)泄難言的私憤，并使天下的人知道秦國在事實上比六國先亡。

這些說法當然也是一家之肓，并未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也無人就此置評，遂使這一爭論延續(xù)下來。到了當代，這個問題引起了郭沫若先生的興趣。他經(jīng)過考證，在《十批判書·呂不韋與秦王政的批判》中發(fā)表了這樣的觀點：“歷史上有好些偉大人物往往是私生子，例如孔子是私生子，耶穌也是私生子。秦始皇之非凡，也正好像為私生子增加了光榮?！钡牵P(guān)于秦始皇是私生子的傳說，“其本身實在是可疑的”。他具體提出了三點理由：第一，關(guān)于秦始皇是私生子的記載，為何僅見于西漢年間的《史記》一書，而不見于專記戰(zhàn)國時期雜史的《戰(zhàn)國策》?如若司馬遷記載屬實，為何在他之前沒有其他任何一點旁證?第二，呂不韋導(dǎo)演的這件事，與《戰(zhàn)國策·楚策》上所載的春申君和李園之妹的故事如出一轍，情節(jié)類同小說。由此推測，可能是西漢初年呂后稱制時，呂氏之族人如呂產(chǎn)、呂祿等輩故意編造出來的謠言，意在抬高呂氏

家族的地位，為執(zhí)掌國家權(quán)柄制造理論依據(jù)。第三，《史記·呂不韋列傳》的記載也經(jīng)不住推敲，有自相矛盾之處。比如，上文說子楚夫人(即贏政母親)為邯鄲歌舞姬，到了下文怎么又變成了“子楚夫人，趙豪家女也”，二者的出身和政治地位如此懸殊，究竟哪個為真?文中還說“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這里的“大期”，到底多長時間?據(jù)東晉人徐廣說是大過十二個月，三國蜀人譙周說是大過十個月。若說不足期生產(chǎn)還有問題，既是過了十二個月或十個月，足以說明贏政是子楚的骨血，怎么會是呂不韋之后呢?

有人贊同郭沫若的這一觀點，并補充解釋說：絕大多數(shù)私生子都因其母不能善待胎兒而導(dǎo)致早產(chǎn)；既然趙姬早就懷上了呂不韋的孩子，怎么會在歸于子楚十多個月后才產(chǎn)下贏政?這明顯違背人的生育規(guī)律。更何況趙姬真要有孕在身，一般需要四十多天甚至兩三個月才能確知，她在歸于子楚后應(yīng)不足十個月就會分娩，不可能再向后拖延更長時間。就算初產(chǎn)婦有“攬月”(即推遲分娩)的可能，但也不會有如此漫長的“大期”。由此推算贏政應(yīng)是子楚的兒子，而非呂不韋的血脈。

從現(xiàn)代醫(yī)學(xué)關(guān)于婦產(chǎn)科學(xué)的實踐和理論研究的觀點看，趙姬懷孕的“大期”如果是十二個月，則根本不可能。正常胎兒在母體內(nèi)的時間應(yīng)是280天(即40周，所謂的“十月懷胎”是以28天即一次月經(jīng)周期為計算單位的)；但是胎兒的出生時間往往與40周這個概數(shù)有一定的差距，醫(yī)學(xué)上將妊娠滿37周到42周期間出生的胎兒均稱為正常足月兒。如果超過42周還沒有分娩，則是“過期妊娠”。過期妊娠的胎盤，由于逐漸退化，絨毛間腔變窄，絨毛的合體細胞層下，出現(xiàn)廣泛纖維蛋白沉積而發(fā)生梗塞和鈣化現(xiàn)象，即所謂“胎盤老化”；胎盤功能衰退，胎兒臍靜脈血中氧的飽和量下降，只及正常時期的二分之一，因此供給胎兒的氧氣和營養(yǎng)逐漸減少。而此時胎兒越加成熟，對缺氧的耐受能力越差，因而死亡率將大大增長。據(jù)研究，妊娠43周時產(chǎn)兒死亡率為正常的3倍，4J4周為正常的5倍；所以，現(xiàn)代醫(yī)學(xué)將妊娠44周作為最后期限，屆時未能正常產(chǎn)出者均將采用手術(shù)取出胎兒。

所以，趙姬如果所懷的是呂不韋之子，其妊娠的“大期”倘若是十個月，那么在子楚看來就應(yīng)當是早產(chǎn)兒。早產(chǎn)兒與足月兒的區(qū)別是很大的，子楚不可能不懷疑其來歷；倘若“大期”是十二個月，在醫(yī)學(xué)上是根本沒有可能的。那就只有一個結(jié)論，這個胎兒是在與子楚同居之后才有的。秦始皇是呂不韋的私生子一說，完全是因為秦始皇是一代“暴君”，得罪了太多人，由那些惡毒詛咒他的人所編造出來的。據(jù)考證，這一說法最早出現(xiàn)于秦王政八年(公元前239年)在其弟長安君成嶠叛亂后的討秦檄文中，所以說它是編造的不是沒有理由。而編造這一故事又確實有充分的資料來源：趙姬確實是在先與呂不韋，后與子楚同居后生下贏政的；趙姬與呂不韋先有同居關(guān)系，當子楚死后，身為秦國太后的趙姬仍“時時竊通呂不韋”，他們二人之間是不折不扣的情人關(guān)系；呂不韋任相國后，贏政是將其稱為“仲父”的；呂不韋幫助子楚成為秦國國君的事實充分說明他是一個大陰謀家，因此將有孕在身的趙姬送與子楚更體現(xiàn)出他的陰謀。

三、為什么會產(chǎn)生秦始皇是私生子之說

其實，如果說秦始皇確實是呂不韋的私生子，那么應(yīng)當說知道此機密的只有趙姬與呂不韋二人。當贏政尚未充任秦國國君時，他們肯定不敢暴露這一“秘密”，否則呂不韋的政治投機將徹底失??；而當贏政執(zhí)掌國柄后，要處死呂不韋，趙姬為何不對秦始皇說出這一秘密以挽救呂不韋的生命呢?既然呂不韋、趙姬都沒有說出這一秘密，其他人又是從什么渠道得知的昵?

因此，說秦始皇并非呂不韋的私生子，他的確是子楚的兒子即秦王室的正統(tǒng)血脈，理由十分充足。那么，一些史書將秦始皇說成是呂不韋的兒子，目的何在呢?人們對此進行了分析，認為這有四種可能：

其一，如果贏政確系呂不韋之子，那他就不是秦王室的真正嫡傳。當時反秦的贏政的弟弟長安君成嬌就“造反有理”了，認為自己血管里流的才是秦王室的血，就會得到原來秦國的王公貴族的支持。

其二，如果贏政確系呂不韋之子，那么齊、楚、燕、韓、趙、魏六國被秦所統(tǒng)一，就可以變個說法，不是“秦滅六國”，而是“六國先滅秦”了。因為“六國”之人呂不韋不動千軍萬馬，只靠一條詭計，就能把自己的兒子弄上秦國的王位，奪了秦的江山。這樣，六國的亡國之憤，就可煙消云散了。

其三，如果贏政確系呂不韋之子，也可能是呂不韋有意公開自己“仲父”的真實面目。因為他的死對頭，獲得太后支持的長信侯繆毒勢力強大，呂不韋想除去他，必須爭取秦王贏政的支持。泄露自己與贏政的父子關(guān)系，其必會念及骨肉之情，對自己大大有利。

其四，如果贏政確系呂不韋之子，那么，滅秦的漢代之人，似乎更是大行天道，伸張正義了。因為不但秦的暴政使得天怒人怨，而且秦王內(nèi)宮竟這樣污穢，甚至?xí)兜角厥蓟实淖娓?、父親之死都有可能是被人所害。秦亡甚速，真是自食其果了。

以上四種可能，其實也可以反過來說，即贏政本非呂不韋之子，而成嶠、六國貴族后人、呂不韋、滅秦的漢代人，為了達到自己的某種目的，也可以根據(jù)贏政與呂不韋之間的特殊關(guān)系而編造出贏政是呂不韋私生子的謠言來。

又有人認為，關(guān)于贏政是呂不韋私生子的說法，事實上是根本不可能成立的。理由有三：

其一，認為呂不韋并未策劃過秦始皇從出生到登基的一連串陰謀。他們說，當秦昭襄王還在位時，就想方設(shè)法讓子楚當皇孫，已經(jīng)夠反常的了；何況還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尚不知男女還只在趙姬腹中的胎兒“太玄孫”(即贏政)的身上。這也太渺茫了。下這么大的賭注，不是神人就是傻瓜!而呂不韋既非神人也不是傻瓜，他是精明的商人；唯一能說得通的理由，就是斷無此事。說實有其事，只不過是后人據(jù)已發(fā)生過的史實刻意編排而已。

其二，趙姬的孕期，值得研究。如果說趙姬是呂不韋獻給子楚的有孕婦人，那她到子楚身邊后，孩子只會不及期而生，怎么會是“大期”甚至超過十二個月呢!子楚又怎么會不知曉呢!如果是與子楚同居十個月或十二個月后生出贏政，那么此孩子的生父就只能是子楚而非呂不韋。

其三，從趙姬的出身看，也大有問題?！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記載說，秦滅趙之后，秦王贏政親臨邯鄲，把與趙姬母家有仇怨的，盡行坑殺。既然趙姬出身豪門，她怎么能被呂不韋所買，又先做呂不韋之姬妾再被獻給子楚為妻呢?如果趙姬只是“邯鄲諸姬絕好善舞者”，一名出色的優(yōu)伶，那又哪兒來那么多的仇家呢?這樣，說她肚里懷著呂不韋的孩子又成為子楚妻子的事當然也就只能存疑了。

卜德在《中國的第一個統(tǒng)治者》一書中對此有進一步的討論。他認為，《史記》中關(guān)于贏政是呂不韋私生子這一描述中的關(guān)鍵是不尋常的懷孕期，而這樣的話是一個不知其名的人加在《史記》之中的，為的是誹謗秦始皇，說明他政治和出生的非正統(tǒng)性。而要做到這點，即不

僅要把他說成是私生子，而且是商人(在傳統(tǒng)上商人被后世儒生列為社會最低的階層)之子。這行插入的文字取得了明顯的效果，因為直到近代為止，確實沒有多少人對秦始皇是私生子這一說法提出懷疑。雖然學(xué)者們早已證實《史記》確有被后人篡改處，清代著名史學(xué)家趙翼在《廿二史札記》中就辟專章作《史記有后人竄入處》，但確實尚無證據(jù)證明《史記》對秦始皇出身的記載是被篡改過的。

四、秦始皇是否私生子的疑案還將延續(xù)

史學(xué)研究往往不能以某一說為絕對結(jié)論。由于關(guān)于秦始皇是呂不韋私生子的傳統(tǒng)說法根深蒂固，要徹底推翻這一流傳了兩千年的觀點肯定異常艱難。有的人就對郭沫若提出的疑問進行了試解：其一，《戰(zhàn)國策》作為一部雜史，作者的視野有限，不可能包容當時人們的所有策論與言論。秦始皇的這段出身隱私，同樣屬于機密消息，知道的人數(shù)有限，很有被漏記的可能。況且《史記》中的另一些記載在《戰(zhàn)國策》中也找不到蹤跡，其他史料亦無旁證，但不能因此懷疑司馬遷的記載不實。其二，春申君與李園之妹的故事確實和司馬遷的這段記載相似，這或許是種巧合。橫看豎看歷史，相似與巧合的事例很多。并不值得奇怪。另外，呂不韋這樣的計謀不是他的獨家發(fā)明，焉能判斷其他投機政客不用這種移花接木的辦法?只是因為秦始皇的名聲太大而使這一計謀更加有名，不能因為歷史上有類似事例就懷疑秦始皇的出身事實。其三，司馬遷前面說呂不韋獻給子楚的為邯鄲歌舞伎，這與下文的“趙豪家女”并不矛盾。所謂“趙豪家女”完全可能是“邯鄲諸姬絕好善舞者”。至于此姬的出身和地位，司馬遷可能不大清楚而且也沒有必要詳加解釋，只要她能討得子楚的歡心就足夠了。其四，關(guān)于“至大期時生子政”也不是沒有可能。古人認為，胎兒十二個足月內(nèi)分娩為“大期”，呂不韋完全有足夠時間策劃這一陰謀。不論趙姬懷上的是男是女，他都可以借以獲利。作為頗有政治頭腦的投機商人，呂不韋怎么會放過這種坐收巨利的良機?就是他把趙姬送給了子楚，誰又敢保證二人沒有偷情的機會?

看來，兩千年來的歷史疑案，今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形成統(tǒng)一的觀點了。

客觀而言，在秦始皇究竟是不是呂不韋私生子這個問題上，關(guān)鍵的知情人第一是趙姬，第二是子楚，第三是呂不韋，第四是贏政本人。但統(tǒng)觀四人言論行為：子楚終身未疑贏政是其血脈，否則他不會將王位傳于贏政而非成嶠；趙姬和呂不韋在呂不韋被賜死的危急關(guān)頭也未打出此牌以救其性命；贏政親手結(jié)束呂不韋的政治生涯及性命，未見其施恩。那么，倘若他們四人都不知道的如此核心機密，其他人又從何而知呢?這就只有一個結(jié)論：贏政并非呂不韋的私生子。

不過，即使秦始皇的出身真的如司馬遷所說，也不必覺得奇怪，因為出身不能自己選擇。秦始皇就是私生子也并不是他的過錯，更不能因此而否定他的歷史地位及功績。當然，依照中國傳統(tǒng)觀點看，不論是什么原因，作為私生子總不太光彩，更何況“千古一帝”的偉大人物?秦始皇在歷史上是以“暴君”而記載于書的。而對“暴君”，人們總希望給他安上一些哪怕是莫須有的“罪名”讓他遺臭萬年?；蛟S，這正是解開秦始皇是否是呂不韋私生子這個疑難問題的一把關(guān)鍵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