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人

賈月菊

讀《邊城》,感覺像在欣賞一幅淡雅的水墨畫,沈從文用他的如椽大筆,為我們繪就了一幅如夢如煙、如詩如畫,美麗的湘西世界。那里有山、有水、有人家;那里的山美、水美、人更美;那里靜謐安寧、古風(fēng)淳樸、景色秀美、民性和善;那里的生活猶如一首田園牧歌,清澈、美麗、自然。

故事情節(jié)很簡單:一個山水如畫的古渡頭,有一戶獨處的人家,住著擺渡的老船工和外孫女、一條忠實的黃狗。老船工年逾古稀,小孫女翠翠情竇初開。船總順順是那樣的豪爽仗義,而他的兩個兒子都那么好,那么俊,都愛上了翠翠。大老托人說媒,老船工滿心歡喜,可翠翠卻對二老動了情。大老下船跌進了激流,二老也出走,老船工在誤會中大病一場,于風(fēng)雨之夜歸了天,只留下翠翠獨自守在山水如畫的古渡頭。

小說為我們勾畫出了如歌行板般詩意的山水畫,描繪出美麗湘西的地域風(fēng)情畫,構(gòu)建出溫柔、淡遠、原生的人性天堂,表現(xiàn)出一種自然而不悖人性的人生形式。

一、山水美

《邊城》是一位高明的畫家用極富感情的筆調(diào)所作的一幅優(yōu)美的湘西山水畫。文章開頭寫到:“有一小溪,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小溪流下去,繞山岨流,約三里便匯入茶峒的大河。人若過溪越小山走去,則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邊。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遠近有了小小差異。小溪寬約二十丈,河床為大片石頭作成。靜靜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卻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魚來去皆可以計數(shù)?！薄啊灿刑一ㄌ幈赜腥思?凡有人家處必可沽酒。夏天則曬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褲,可以作為人家所在的旗幟。秋冬來時,房屋在懸崖上的、濱水的,無不朗然入目。黃泥的墻,烏黑的瓦,位置則永遠那么妥貼,且與四圍環(huán)境極其調(diào)和,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實在非常愉快?！?/p>

小說中那清澈見底的河流,那憑水依山的小城,那河街上的吊腳樓,那攀引纜索的渡船,那關(guān)系茶峒“風(fēng)水”的白塔,那深翠逼人的竹篁中鳥雀的交遞鳴叫……這些富有地方色彩的景物,都自然清麗,優(yōu)美如畫,讓人如入夢境,給人美的享受。

二、風(fēng)情美

沈從文又是一位高明的風(fēng)俗畫家。沈從文說:“我要表現(xiàn)的本是一種‘人生的形式,一種‘優(yōu)美、健康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币虼?《邊城》中就有了一個質(zhì)樸而又清新的世界,一個近乎“世外桃源”式的鄉(xiāng)村社會,表現(xiàn)出仁厚、純樸的土性鄉(xiāng)風(fēng)。中秋節(jié),青年男女對歌傾吐愛情;端午節(jié)賽龍船、捉鴨子,“不拘誰把鴨子捉到,誰就成為鴨子的主人”;元宵節(jié)舞龍、耍獅子、放煙火,“小鞭炮如落雨的樣子”,小城沉浸在一片歡樂之中……

邊城不僅有濃厚的原始風(fēng)土人情、神話傳說,有龍船、水推石磨,有攀引纜索的渡船、臨水而居的吊腳樓,還有美麗的歌謠和美麗的人兒,醇厚的民風(fēng)和人性的率真。

茶峒白塔下兩個相依為命的擺渡人,他們背靠青山,依著綠水,守著渡船,向來往船客展示邊城鄉(xiāng)民的古道熱腸:“我有了口糧,三斗米,七百錢,夠了。誰要這個!”“管船人卻情不過,便把這些錢托人到茶峒去買上等茶葉和草煙,一扎一扎掛在腰邊,慷慨奉贈給過渡人?！比藗兪嵌嗝吹拇緲?厚道,老實!

老船夫帶著委屈和寂寞死后,船總順順派人找了一只空船,帶了副百木匣子,即刻向碧溪岨撐去。見了翠翠就說:“翠翠,爺爺死去我知道了……你不要發(fā)愁,一切有我!”風(fēng)雨之夜,渡船被沖走,楊馬兵和一個老軍人就砍了幾十根大毛竹編做筏子,做為過渡的臨時渡船。白塔坍塌,城中營管、稅局,以及各商號、各平民、各大寨子紛紛捐錢。船總順順、楊馬兵、老道士、幫忙的眾人、過渡的客人,無不體現(xiàn)邊城那古樸醇厚的民風(fēng)和人與人之間的真誠和睦。作者正是通過對這一幅幅世俗風(fēng)景人情的描畫來表達他對湘西山水人情的美與厚愛。

三、人性美

沈從文主張:“一個偉大的作品,總是表現(xiàn)人性最真切的欲望——對于當(dāng)前黑暗的否認,以及未來光明的向往。”作者用人性描繪了一個瑰麗而溫馨的“邊城”世界,塑造了濃郁的“愛”的氛圍。這里人性皆真、皆善、皆美。

可愛的翠翠,善良的老船夫。女主人公翠翠天生麗質(zhì),純凈得像一個夢。湘西的清風(fēng)麗日給了她一個壯健的軀體;茶峒的青山、綠水給了她一雙碧玉般清澈透明的眸子;碧溪咀的竹篁、白塔又給了她一顆絕不世故的赤心。當(dāng)她長大成熟遭遇愛情時,也表現(xiàn)出一種完全順乎自然的狀態(tài),那種情竇初開時的少女若斷若續(xù)的情緒,若有若無的心境,似夢似幻的氛圍,正是自然和生命詩化的表現(xiàn)。翠翠猶如山間流淌的一縷清泉,成為“邊城”里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她是人之子,更是大自然的女兒,是美的精靈與化身。老船夫忠厚老實、重義輕利,一副古道熱腸。幾十年如一日地守著渡船,不計報酬,不貪圖便宜,只是給人方便,他從不思索自己的職務(wù)對于本人的意義,只是靜靜地很忠實地在那里活下去。

祖孫二人的心性是那樣的美,那里其他人心性也同樣很美。船總順順慷慨好義,豪爽正義,濟人以急。天保、儺送,這一對愛情競爭對手也是磊落胸襟,一往情深。天保寧愿犧牲自己,成全弟弟。儺送為了純真的愛情,寧愿放棄碾房,兄弟倆都顯示了高尚美好的情懷。楊馬兵、過渡客人、商人也同樣熱情、質(zhì)樸,善良……正是這些具有美好人性的人們,創(chuàng)造了邊城和平安寧的“愛”的氛圍。正如沈從文自己所說“對于農(nóng)人與士兵,懷了不可言說的溫愛”。

故事結(jié)束了,那山依然青,那水依然綠,那人依然那么美。那個有著城墻綿延,有著灣泊蓬船的小鎮(zhèn)——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人和事,似乎都在沈先生的筆下帶著點曖昧的朦朧,隔著一層薄紗,若隱若現(xiàn)……

(責(zé)編 雷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