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聽雅音

李東黎　易曉玲

“千里刀光影,仇恨燃九城;

月圓之夜人不歸,花香之地無和平;

一腔無聲血,萬縷慈母情;

為雪國恥身先去,重整山河待后生!

電視劇《四世同堂》中這曲由京韻大鼓演化而成的主題歌,被親歷世事滄桑的曲藝泰斗駱玉笙老前輩演唱得蒼涼豪邁,氣貫長虹。這既是整個劇情的概括、提煉和升華,又是特定時期民族情緒的勃然噴發(fā),形成了異峰突起、先聲奪人、聲情并茂、音畫益彰的“導視效果”。

影視音樂是影視劇中一道亮麗的風景,那些個性鮮明、極富地域特色和民族情調的影視音樂推動了影視情節(jié)的發(fā)展,使二者在視聽互動中趨于完美,達到感人至深的最佳境界。

一

任何一件風格獨特的藝術作品,都必將打上鮮明的時代烙印,同時它又是在豐厚的民族土壤中伸展枝葉、搖曳生姿的。

《花兒為什么這樣紅》這首電影歌曲,彈撥樂器主奏出跳躍、俏皮、幽默、風趣的主旋律,半音的反復使用,流淌出中亞地區(qū)特有的歷史神韻,男女主人公的傾情歌唱,不僅展示了青春多彩的內心世界,同時寫意出草甸、大漠、孤煙、驛路風塵這種壯美的西部意境。電視連續(xù)劇《常香玉》主題歌《我家在哪里》的成功,體現(xiàn)出了地方戲曲在影視歌曲創(chuàng)作中顯著的雜交優(yōu)勢。豫劇音樂的高亢嘹亮,響遏行云,展示出主人公百折不撓,為事業(yè)追求蹀躞前行的進取精神;歌劇旋律的哀婉低回、起落有致,揭示出主人公含辛茹苦、歷經坎坷的人生磨難。兩種最具代表性的河南主要戲曲音樂的水乳交融,使這首塑造大師形象、表現(xiàn)人生追求的主題歌呈現(xiàn)出濃厚的中原特色,至今回蕩在中原大地。至于余韻悠長、讓人回味不盡的《大宅門》,整個音樂框架完全是京劇音樂構建起來的。曲牌名段、緊拉慢唱、急急風、四擊頭等文武場音樂一應登場,各展其能。這些疏密有致、急緩相間、隨機嵌入的京劇音樂,有意識地釀造出一種濃烈的戲劇氛圍,不僅再現(xiàn)了京城百年老字號興衰榮辱的命運歷程,也展示了中華民族特定時段內的歷史原貌,成為一首動人心魄的“京城歲月吟”。京劇音樂對劇情的全面滲透,使得該劇京味十足、濃烈如酒,顯示出吻合于時代背景和地域特色的鮮明個性,成為該劇獲得巨大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

以地域特點為基礎的民族音樂,澆鑄了這些影視音樂作品獨有的個性風格,鮮明的個性風格承載下的濃郁的民族特色,又成為影視音樂作品依附主體(影視作品)走向市場過程中必不可少的“內在包裝”。影視市場每年都有大量的作品上市,但真正留痕于歲月之中,讓觀眾難以忘懷的又有多少?可以說,影視音樂作品創(chuàng)作的個性化只有在民族化之路上邁開步伐,才能走得更遠,攀得更高,贏得令人陶醉的無限風光。

二

影視音樂的意義和價值是應該作為一種功能體系來分析探討的,但就某一部具體的影視作品而言,體現(xiàn)其鮮明的

個性風格,追求既定的價值取向,往往取決于那些居于系統(tǒng)支配地位的主題音樂(歌曲)、插曲、片頭片尾曲等。在現(xiàn)代科技與傳統(tǒng)藝術的“多維共塑”中,這種影視與音樂“化合生成”的特殊藝術作品,必將如其他優(yōu)化變異的事物一樣,以獨有的雜交優(yōu)勢,呈現(xiàn)出巨大的創(chuàng)造力、豐富的表現(xiàn)力和持久的生命力?？梢哉f,影視創(chuàng)作中的音樂表達,不是可有可無的點綴,而是實現(xiàn)創(chuàng)作目標的一個重要手段。

首先,從具體的表達功能上看,這些民族特色濃郁、個性風格獨到的影視音樂主件(主題音樂、主題歌、片頭片尾曲等),能最大限度地豐富作品的表現(xiàn)手法,有效提升作品的質量品位,以強烈的感染力、震撼力刺激收視欲望,強化收視效果。

成功的影視音樂作品,總會對影視作品主題思想的提煉升華、全劇風格的形成穩(wěn)定、基本形象的塑造完善、主流情緒的抒發(fā)引導等產生其他表現(xiàn)形式難以替代的作用。《望長城》的主題音樂凝重質樸、開闊明朗、昂揚向上,既是萬里長城形神兼?zhèn)涞膶懸?又是整個中華民族精神世界的坦露,對整部片子主題的表達和長城意象的展示起到了語言和畫面難以企及的作用。前幾年熱播的電視劇《劉老根》中,為慶祝因遭陷害被查封的龍泉山莊的重新開業(yè),山莊的員工們傾情舉辦了一場文藝晚會,大家沉醉在喜慶歡樂的氣氛之中,可最好“樂呵”的總經理劉老根卻攏袖悄悄走出屋外,蹲在一個昏暗的角落里失聲悲泣、涕淚交流。此時,主題音樂以二胡主奏的形式悄然飄起,如泣如訴,感傷而不失柔韌,沉郁中滿含執(zhí)著?？梢哉f,既是劉老根感慨萬千、悲喜交加的真情實感的流露,也是山莊事業(yè)歷經坎坷、磨難而成的真實寫照?！洞笳T》中,京胡獨奏的片頭悠然而無奈,仿佛一位滄桑老人在喃喃自語地感慨一個大家族的興衰起落;“緊拉慢唱”的間奏音樂加急急風,常常營造出緊張慌亂的氣氛,預示著矛盾危機的出現(xiàn)或加劇;主人公“白老七”因自己的荒唐行為惹下亂子時,“挫鈸”點常常擊打出無可奈何的沮喪和尷尬。音樂對劇情的全面滲透,已成為昭示或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的“外在動力”,它直接或間接的作用,已超出了“豐富表現(xiàn)手法”“增強感染力”的一般意義。

其次,從觀眾的收視心理看,那些萌生于民族土壤中的個性化影視音樂作品,往往具有超越時空的意義和審美價值,不但能對不同區(qū)域的各類觀眾提供抒發(fā)情懷的契機和載體,而且可以通過視聽的轉換和互動,形成良好的“市場導入”,從而拉動整個收視市場。

影視音樂的鮮明個性是由其時代特點、民族韻致和地域特色“釀造”而成的,這種特定的內容指向和審美追求反過來又使它具有了從個性到共性、從典型到一般的“哲學兼容性”?！逗楹舜蚶恕贰段业淖鎳返仍趯庫o溫馨甜美的旋律流動中,映照出一個烽煙彌漫的時代,表達了人民對和平、幸福生活的向往;《花兒為什么這樣紅》《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等在流暢明麗的歌聲中,洋溢著濃烈的時代氣息,成為青年男女表達愛慕、追求幸福的心靈獨白;《欲說當年好困惑》《生活是一團麻》等寄托了任何一個具有一定社會生活閱歷者復雜的人生體驗, 成為他們不同環(huán)境、背景下以歌抒懷的最好選擇……這些創(chuàng)作于不同年代的、附著并服務于整個劇情的影視主題歌或插曲,因其濃郁的民族特色、鮮明的個性特征便有了廣泛的適宜性、共振性,即使剝離劇情、單獨傳唱,同樣能贏得超越時空的普遍認同。而作為一首主題歌、插曲或片頭片尾曲,往往是一部影視作品的形象品牌,對這些影視歌曲的認同同樣是對相關影視作品的肯定。

對于區(qū)域性的觀眾來說,個性化、本土化的影視音樂、歌曲容易使他們對相關影視作品產生一種久違了的熟知感和親近感,能自動消除創(chuàng)作動機與收視心理間的距離,從而使他們成為播出作品的忠實觀眾。相對于區(qū)域之外的觀眾來說,則滿足了他們求新求異的心理需求,使他們能欣賞到那些風格各異的異域音樂。

第三,從市場“喜新厭舊”的特性上看,成功的影視音樂作品的廣泛流行,能夠產生一種“循聲求形”的現(xiàn)象,讓不同時代的觀眾沿著音樂、歌曲的通道,走進生動的劇情故事,重溫已逝的歲月時光,使那些時過境遷的影視作品,獲得永恒的生命力和重返市場的收視基礎。

影視市場同樣有著一支無情的優(yōu)勝劣汰之手,即使特別優(yōu)秀的影視作品,也不可能像廣告宣傳那樣長時間反復重播。一方面,觀眾求新求異的收視心理無時不在拒絕著老舊重復的信息;另一方面,出爐的新作要不斷地“殺向市場”,爭得它應有的社會影響和經濟效益。所以,那些熱播之后的優(yōu)秀影視作品,有望在特定背景下“偶露芳容”之后,大都擺脫不了封存入庫,經受時光洗禮的命運。幸運的是那些優(yōu)秀影視作品中的主題歌、插曲等,卻能因自己濃郁的民族特色和鮮明的個性風格廣為傳唱繼續(xù)流行。像電影《英雄兒女》插曲《英雄贊歌》,《蹉跎歲月》主題歌《青春歲月象條河》,紀錄片《話說長江》主題音樂填詞《長江之歌》,連續(xù)劇《西游記》主題歌《敢問路在何方》等等,都是不同創(chuàng)作背景下服務于不同影視作品的音樂作品,但悠悠歲月,流傳至今,仍然是不同生命個體或社會群體(對象)言表心態(tài)、寄托情懷的重要承載物,在不同的時間和特定場里諧振共鳴、備受推崇。更有幸的是,影視音樂作品的欣賞往往是與相對的畫面流動同步進行,在音樂入耳入心的同時,大腦中必將刻下結構情節(jié)、交代故事、刻畫人物的畫面體系,所以,當那些優(yōu)秀的影視作品熱播之后,那些游離于“附著主題”而廣泛傳播的優(yōu)秀影視音樂作品,便能夠啟動人們的形象思維,完成由音樂組合到畫面邏輯的轉化飛躍,讓人們從歌聲中去重溫生動的劇情故事,回味已逝的難忘歲月。那些有可能被時光埋沒的優(yōu)秀影視作品,因其“音樂的靈魂不滅”而產生了永恒的存活價值,因而也就具備了重返市場的前提和基礎。央視電影頻道的優(yōu)秀影視作品回顧展播欄目,為這些作品搭建了一個客觀公正的“檢閱臺”

三

以濃郁民族特色浸潤而出具有鮮明個性特征的影視音樂作品,不論從提升影視作品的質量品位、有效拉動收視市場,抑或永葆影視作品的生命力、創(chuàng)造“收視反彈”等各方面來說,都有其“超越音符”自身的不可替代作用。正因為此,我們不能不重視并不斷加強對影視音樂民族性、個性化的研究,真正使其成為構建優(yōu)秀影視作品藝術大廈的“重力支柱”,給予準確科學的支點定位和應有的負荷承載。當然,以民族性為“營養(yǎng)基”而蘊涵的藝術個性并非是單位細胞傳統(tǒng)回歸,廣泛的營養(yǎng)汲取才能構建出全新的生命形態(tài),藝術上的民族性、個性化同樣是創(chuàng)新過程中的主動繼承,繼承之上的全面發(fā)展,它仍然要沿著否定之否定的軌道執(zhí)著前行。所以,影視音樂的創(chuàng)作中,有必要根據(jù)劇情的時代特點、情節(jié)結構、人物故事等等,恰當?shù)剡x取音樂意象,廣泛地從民間音樂、地方戲曲中吸取有益的營養(yǎng),用風味淳正的民族化音樂原料烹調出個性鮮明、特色獨具的優(yōu)秀影視音樂作品,真正為那些優(yōu)秀精品力作的進駐心靈、占領市場、贏得永恒而插上放飛的翅膀!

(作者單位:南陽市臥龍廣播電臺)欄目責編:曾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