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龍
蔡老師疲憊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照片,翻過來倒過去地看,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蔡老師正忙著開學(xué)的事,郵遞員送來一張包裹單。蔡老師感到很意外,蔡老師左思右想,也沒想起來是誰寄來的包裹單,于是,他就急忙去郵局領(lǐng)取。
蔡老師提出包裹,打開一看,吃驚不已,那是自己的一只破舊不堪的皮箱。皮箱顯然被打理過了,雖然道道印痕赫然在目,但從外邊看很整潔,沒有一點(diǎn)灰塵。蔡老師撫摸著失而復(fù)得的皮箱,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皮箱來之不易啊!他擔(dān)憂的是,是否完璧歸趙,里面還有自己牽掛的寶物呢!
那天,天崩地裂,震耳欲聾,蔡老師從搖搖欲墜的辦公室出來一看,眨眼工夫,教學(xué)樓倒塌了,學(xué)校也不像個學(xué)校,到處是殘?jiān)珨啾?。蔡老師意識到是地震了,他瘋了似的喊著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卻聽不到任何回音,只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聲。蔡老師在廢墟里挖啊挖,卻找不到一個學(xué)生,找不到自己的兒子。
一連幾天,蔡老師在校園里踱來踱去,這里看看,那里瞧瞧,失魂落魄的,一雙血淋淋的大手不時地翻撿著什么,好不容易在亂石堆里找到了一只舊皮箱,還有一張學(xué)生春游時拍攝的集體照。蔡老師如獲至寶,愛不釋手地?fù)崦は?端詳著照片,想起朝夕相處、生龍活虎的學(xué)生,再也見不到了,他淚如泉涌。
想當(dāng)年,蔡老師一腔熱血,帶著這只皮箱,放著幾本書和一些生活用品,翻山越嶺,千里迢迢來到這個山區(qū)小城任教。二十多年,彈指一揮間。歲月磨損了皮箱,學(xué)校也不復(fù)存在了。
那一天,要封城了,蔡老師如同剛來時一樣,什么也沒有,孤單一人,悲壯地帶著舊皮箱,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面目全非的學(xué)校,坐上了中巴車。
車上,人聲鼎沸,擁擠不堪。蔡老師緊緊地抱著皮箱,似乎那不是皮箱,而是一個個歡蹦亂跳的生命。真是太累了,幾天幾夜沒合眼,蔡老師不由得打個盹。車子嘎吱一聲響,蔡老師醒過來,懷里的皮箱不翼而飛了。
蔡老師痛不欲生,懵懵懂懂地到了臨時搭建的帳篷,欲哭無淚。學(xué)生沒有了,親人沒有了,僅有的皮箱也不見了。他后悔不迭,連一只皮箱也保管不好。他不知道自己的日子是怎么過來的,天天心驚肉跳,如坐針氈,眼前晃動的都是皮箱。
一個晚上,蔡老師做個夢:一只皮箱從山崖上掉下來,摔在一塊巨石上,碎了。他顧不得翻滾的巖石,飛跑過去,一看,什么也沒有。
蔡老師,快救我。
蔡老師,我在這里。
爸爸,你在哪?
到處是呼救聲,哭泣聲……蔡老師驚醒了,眼前黑沉沉一片,偶爾聽見遠(yuǎn)處傳過來的鈍響。他呆呆地坐著,魂兒隨著呼啦啦的狂風(fēng)飄去。
讓蔡老師感到安慰的是,皮箱回來了。他見著皮箱仿佛見到了寶貝一般驚喜,他哆哆嗦嗦地打開皮箱,迫不及待地檢查著。他發(fā)現(xiàn)皮箱里的照片完好無損,心里舒了一口氣。他絮絮叨叨地默念著學(xué)生的名字。忽然,蔡老師看見照片的背面寫著幾行歪歪扭扭的字:
我向你懺悔,你是災(zāi)區(qū)的老師,什么也沒帶,緊緊抱著的是你的學(xué)生。想起自己的行為,我無地自容。若你能夠收到,請你寬恕。我會重新做人!
蔡老師拭去眼角的淚水,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感到欣慰的不僅是物歸原主,更是素不相識的那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