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春霞
魏道明瞅準(zhǔn)郭娟老師轉(zhuǎn)身的瞬間,一仰脖子,炸洋芋片磕磕碰碰全擠進(jìn)嘴巴。這時,他看見爸爸的頭從墨綠色皮卡中伸出來,專心致志地盯著對面的校門。魏道明一急,油炸洋芋片在嘴巴里轟響。他拿雙手捂住腮幫子,眼睛從手指上部瞄準(zhǔn)他爸爸。路隊的前半截已經(jīng)過馬路了,魏道明手忙腳亂,隊伍中間斷開了一輛車的空隙。郭娟一邊逼視著蠢蠢欲動的車輛一邊猛喊:“快跟上快跟上!”魏道明一激動,一個洋芋渣走錯路,進(jìn)了氣管,一陣猛咳,金黃的洋芋渣噴射而出。郭娟受到驚嚇,飛身過來,一手緊攥魏道明的胳膊,一手猛擂他的后背。跟在魏道明后面的同學(xué)也停下來,皺著眉頭看。這時候,有誰推了郭娟一把,一個趔趄,郭娟站住,手中還捉著魏道明的胳膊。那人劈手從郭娟手中扯過魏道明,一雙噴火的眼睛對準(zhǔn)她。郭娟毫不示弱,沖那雙滾圓的眼珠子喊:“你是魏道明家長?不要給娃娃亂給零花錢!”一邊說一邊拉扯后邊的學(xué)生,“排好隊排好隊,過馬路了!”就在郭娟組織后半截路隊繼續(xù)過馬路時,那和魏道明長一樣眼珠子的大漢沖郭娟喊:“你,你們校長的電話是多少?”
郭娟頭也不回:“公示欄里貼著,局長的也有!快跟上!張大偉,書包背肩上!”
護(hù)送學(xué)生過了馬路,走到指定的安全路段,郭娟穿過車流,撲踏撲踏地回到車棚取自行車。暮春的正午,世間的全部精力似乎都被蓬勃的植物吸取了,郭娟迅速挪動的雙腿,又酸又重,好像隨時要脫離軀干。郭娟從菜店出來,剛把幾根黃瓜幾個西紅柿裝自行車前的框里,魏道明忽然沖到她眼前,把一個白色塑料袋往她車籃里一扔,回頭就跑。
郭娟喊:“魏道明,喂!魏道明,站住!”魏道明在她的喊聲中鉆進(jìn)墨綠色的皮卡中。郭娟提起塑料袋往車前攆,魏道明爸爸朝她揮揮手,說了句什么,絕塵而去。
魏道明從后視鏡里看到郭老師擰著脖子的樣子,圓眼睛里漸漸蓄滿了淚水,一漾一漾的。他剛別過臉。淚珠子就迫不及待地滾下來。
魏雷捏一把魏道明一聳一聳的肩頭:“咋了?給你老師賠情了?”
“你就曉得告……告……告狀!還要告……郭老師!”
“誰說告她?告她還給送兩個最大的烤鴨呀?”
“誰讓你送!郭老師最討厭家長送禮……她……她真生氣了……”魏道明哭出了聲。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魏雷說著,把車停在紫荊大酒店門口。魏道明揉揉眼睛,不下車,說他要到校門口吃碗牛肉面。
“咋?還牛了你了!今天……聽話著!”
魏道明乖乖下了車。今天夠牛的了,要在平時,他根本不敢跟他爸爸說半個不字。他知道他的爸爸和別人的爸爸不一樣,因為他的爺爺和別人的爺爺不一樣,爺爺在他還未出生的時候就打官司,爺爺脾氣大,爸爸也是一點就炸的炮筒。一次郭娟布置作文《我的理想》,魏道明寫“爺爺再也不打官司,每天早晨提上鳥籠到公園散步。爸爸除了做生意就回家……”寫出來,看了看,一把撕了,團(tuán)成團(tuán)裝在口袋里。他重新寫道:“我的理想多得像那天上的星星,但我最大的理想是當(dāng)一名航天員,遨游宇宙……”魏道明寫著寫著真想到宇宙中去,那里很安靜很自由吧,那么多的星球,有無邊無際怎么種也種不完的土地怎么砍也砍不了的樹林。
魏道明爺爺經(jīng)常皺著眉頭,臉上的肉很少,很少的肉折疊成許多不規(guī)則的褶子,魏道明偶然發(fā)現(xiàn),那些褶子展開后,竟然是白色!好像還是爺爺十歲時的膚色,爺爺斷然不是慈祥的老頭兒。爺爺從來不跟舅爺那樣,一見魏道明就瞇瞇笑,偷偷摸摸給他三五元零花錢,或者拉著他變戲法,忽然從什么地方摸出一個時興的小玩意兒來。舅爺和爺爺年齡差不多大,可魏道明覺得爺爺要比舅爺大十歲以上。爺爺還活在十年或者五十年以前的日子里,那種日子里一直沒有月亮,黑暗、潮濕,到處是陷阱和冷風(fēng)。不懂事兒的時候,經(jīng)常有人問:“爸爸好還是媽媽好?舅爺好還是爺爺好?”諸如此類無聊而尖銳的問題,魏道明總是響亮地回答:“舅爺爺好!”但是當(dāng)他一天天長大,每次敷衍著舅爺爺?shù)陌褢驎r,他心里都想著爺爺,爺爺太可憐了,他哪怕能像舅爺爺那樣笑一回也好。
魏道明爺爺?shù)男θ菔窃谑昵皝G失的。那年,鄉(xiāng)里招商引資,浙江的幾個生意人看上了魏道明爺爺承包的河灘鹽堿地的便利交通,要租去建飼料廠。魏道明爺爺不肯,他在那十幾畝地里滴的汗水夠把鹽堿再加濃一倍,樹苗也終于長成了樹的樣子,一到春天,不管冷熱干旱,就利利索索發(fā)芽長葉,不論夏天的風(fēng)多大太陽多毒,也沉沉的綠著。浙江人租地并且愿意論棵買樹,在他們看來,那只是魏道明爺爺提高租金的砝碼,因為那樹再長十年二十年也還成不了材,并且他們買去后是要一棵不??硞€干凈。魏道明爺爺說,要砍樹先砍倒他,沒日沒夜睡樹林子里。林子還是砍了,飼料廠建起來了,魏道明爺爺?shù)男θ輥G了,他的上訪開始了。
爺爺跟縣長吵架,在省政府門口攔截過省長的車,還去過北京。一次,爺爺被村長——爺爺?shù)牡艿芩突丶視r,瘦得變了樣子,只能從那兩道垂下來的眼皮底下的目光中辨認(rèn)。當(dāng)村長的二爺爺給爺爺講了很多話,爺爺閉著眼一直不吭聲。魏道明那年八歲,上二年級,他跪在炕角擺弄著游戲卡,忽然扭頭問那些樹長到現(xiàn)在賣多少錢?爺爺一下子睜大眼睛,魏道明看著爺爺黑黃色的眼珠子,那里面仿佛有一個無限大的、寒冷的世界,魏道明克服著自己的膽怯,堅持問完所有問題:爺爺告狀花的錢有多少?還得多少?
爺爺?shù)闪宋旱烂靼胩?,咆哮起來:“誰給娃娃教的?”魏道明爺爺騰的跳下炕,扳住上房門框:“誰?誰說我是為了錢?我缺那幾個錢嗎?”魏雷從大門外沖進(jìn)來,反手關(guān)了門。
“娃娃你都給我記著,咱上訪不是為了錢,要為錢咱也不上訪。咱就要個說法!五十年前一句話,就把人能送進(jìn)監(jiān)獄,有罪沒罪有個說法在!國家也有錯的時候,監(jiān)獄放出來,給錢的給錢,上班的上班,錯得清楚,改得明白!”爺爺喊一句喘一口氣,魏道明不明白是爺爺太累還是太生氣,或者又累又生氣,魏道明很擔(dān)心生氣的爺爺會像他過年吹的氣球,忽然啪一聲炸飛,他又害怕又可憐他。一句話送進(jìn)監(jiān)獄的,說的是魏道明爸爸的爺爺,或者魏道明爺爺?shù)陌职?,魏道明不想弄明白那年代久遠(yuǎn)的老頭兒關(guān)了多久,他好奇的是,到底怎樣的一句話,就要把人送進(jìn)大牢里去?沒人告訴魏道明。不過,從家里人一星半點的話里魏道明得知,爺爺?shù)陌职诌@次的經(jīng)歷是好的,爺爺從此非常信任把他的爸爸關(guān)進(jìn)去又放出來的機(jī)關(guān)。這個龐大的機(jī)構(gòu),在魏道明爺爺?shù)恼J(rèn)識中,應(yīng)該是一架高速運行的巨型計算器,口令可能會輸錯但結(jié)果總是正確的,即使錯誤,只要找出毛病,更正也是徹底的。
村背后的松樹溝,是魏道明爺爺?shù)淖嫦炔恢獛状旁猿龅乃蓸淞?,解放前,魏道明爺爺?shù)母赣H主動交給政府,因此免了他富農(nóng)的身份,還當(dāng)了農(nóng)會主席。上繳國家后,好幾年里松樹林沒人動過,人人都說識時務(wù)者為俊杰,農(nóng)會的王主席真是這樣。又過了幾年,忽然要煉鋼鐵了,不知誰惦記上了這溝松樹林,王主席—那時換了稱呼叫王支書,急火攻心,口不擇言,說好好的鍋砸了樹砍了煉廢鐵,昨
要胡折騰!這樣,就把他自己折騰進(jìn)監(jiān)獄里。關(guān)了幾年糾正“大躍進(jìn)”浮夸風(fēng),就放了出來,松樹也砍得差不多了。沒過幾年,實行責(zé)任制,農(nóng)田承包后,能吃飽了,允許搞個副業(yè)尋些零用錢。魏道明的曾祖父很支持兒子經(jīng)商賺錢,卻堅決反對“投機(jī)倒把”——魏道明爺爺去國內(nèi)最大的次品市場批發(fā)了兩卷布來,轉(zhuǎn)手利潤就翻番,肥美的生意只做了這一回。魏道明曾祖父除了繼承祖先一溝松樹林外,再沒別的手藝,但是這個曾經(jīng)的農(nóng)會主席卻理直氣壯教育兒子:誠實守信是最好的家傳,丟了這個,再紅火也不長久。魏道明爺爺不敢違拗,在父親指示下開始學(xué)習(xí)糊撥浪鼓的技術(shù),果然看幾眼就會,兩三天后要領(lǐng)就掌握。收秋后,一家人在收拾得干凈利落的院子里,分工協(xié)作,推刨皮的、穿豆子的、刷清漆的……一道道工序扎實細(xì)致,到了過年前后,魏道明爺爺和他弟弟扛了一袋袋自制的撥浪鼓,到處攆集,十里八鄉(xiāng)的鎮(zhèn)子,鄰里鄰近的城市走了個遍,最遠(yuǎn)還上過省城。魏道明的曾祖父趕著一家人農(nóng)忙時精耕細(xì)作多打糧,農(nóng)閑時糊撥浪鼓、還趕著兩個媳婦學(xué)會了踩縫紉機(jī),搞創(chuàng)收,自己卻一頭扎進(jìn)溝里種樹。松樹苗子難找,他退而求其次,有什么種什么,最早是易活的椿樹、柳樹,接著開始種各種果樹。等到山林也可以承包時,魏道明曾祖父馬上承包了綠得熱鬧的沒有松樹的松樹溝。每年春天從關(guān)山林場買來松樹苗子,一棵一棵地栽,等到家里人有意見時,松樹林已經(jīng)有了氣象。溝里的桃樹、杏樹,幾經(jīng)魏道明爺爺嫁接,個兒大味道鮮,賣的錢遠(yuǎn)遠(yuǎn)超過買松樹苗、看護(hù)山溝的花費。魏道明爺爺看著郁郁蔥蔥的果樹溝,很多宏偉的創(chuàng)業(yè)計劃從大腦縫縫冒出來。但是還沒來得及實施,年眉八十的父親就病倒了,臥床不到一月,闔然仙逝。魏道明爺爺跪在父親的墳頭,陡然感到作為這個家族長者的責(zé)任,那一刻,他對長眠于黃土中的父親有了更深的理解,父親是一本厚重的書,還沒認(rèn)真讀,就再也打不開了。
兩月后,松樹溝將開出一條車路的消息傳來,魏道明爺爺蹲在父親的墳頭抽了一下午的煙后,做出了決定:配合開路,但要村里再承包一塊地來種樹。村里沒想到這么容易就解決了,立馬給了魏道明爺爺二十畝河灘荒地。十年后,當(dāng)年這塊白花花的鹽堿地,終于綠意盎然時,就來了浙江的投資商。
魏道明爺爺開始上訪的那年,魏道明出世了。魏雷電話報喜,守在省政府門口的上訪老頭兒說:“娃名字我想好了。就叫‘道明??春猛迌?,上訪的事你不要管,我對祖先負(fù)責(zé),你對娃娃負(fù)責(zé)?!蔽豪装l(fā)現(xiàn),自從父親踏上上訪路后,說話越來越條理清晰,主次分明。
如今,魏道明即將小學(xué)畢業(yè),魏道明爺爺算過,按以往念書的級別來算,魏道明夠上秀才了。十二年,一棵樹從指甲大的樹秧長起,也應(yīng)該長成了大樹。浙江人的飼料廠開了三年半,遭遇一場口蹄疫后,轉(zhuǎn)讓給同鄉(xiāng)做家具生意。當(dāng)年的鄉(xiāng)長書記換了幾茬,縣里、市里的面孔也越來越年輕、陌生,年輕陌生的面孔耐心聽他申訴,然后耐心跟他解釋:這是個事情,但解決起來麻煩,年份多了,人事變化大,查起來費勁,他得耐心等待……這一等就從一個小老頭兒等待成老老頭兒了。
沒等來村里、鄉(xiāng)上為“強行兩次承包土地,毀林、占用耕地”糾正錯誤、賠償他的損失,村子后面的山坡上,早栽滿了樹,一排排松樹站在田埂上。氣宇軒昂。松樹溝溝畔的公路盤旋而上,路兩側(cè)整整齊齊栽滿了松柏。只兩三年的功夫,修路時傷筋動骨:開膛破肚的元氣就恢復(fù)過來,蜿蜒在陰涼樹林中的盤山公路,仿佛一條安然盤踞的長龍,靜靜守候著松樹林。站在松樹溝,看見長年肆意流淌的河水,聽話地在規(guī)定好的狹長河床里奔流,流到魏道明爺爺承包過的鹽堿地時,輕輕地分流了一股進(jìn)來,在在緊挨著家具廠的地方,被規(guī)劃成了一個大大的公園,引流來的河水依據(jù)自然地形,形成兩個巨大的湖泊,映襯著從各地采集來的名目繁多的風(fēng)景樹,演繹出了綠樹碧水湖光山色的江南風(fēng)韻來。一次,二爺家的小叔說,鄉(xiāng)里人跟二爺開玩笑說上訪的十個出來九個神經(jīng)病。魏道明拿滾圓的眼珠子瞪小叔,小叔忙不迭加一句,大伯是那個唯一正常的!其實,魏道明常想象:爺爺大手一揮,斬釘截鐵說過去的事撇過!
魏道明扯扯緊繃繃的臉皮,躲在爸爸屁股后面進(jìn)了餐廳,一眼看見爺爺朝他揮手。巨大的餐桌邊坐了好些人,魏道明飛快掃視一眼,還好,全是自己人。魏道明擔(dān)心別人看出自己剛哭過,埋頭在書包里翻。
“嗨,明明,書包放一邊。我娃坐這搭來!”
聽爺爺叫,魏道明刷地抬起頭,張著嘴巴看著爺爺笑瞇瞇的臉,那臉上的皺紋聚集在眼睛鼻子周圍,魏道明忽然想起同桌用鉛筆認(rèn)真勾勒的菊花,黑黑地綻放在練習(xí)本上的菊花。他看看坐在爺爺旁邊的舅爺爺,舅爺爺也瞇瞇笑。魏道明這才相信不是錯覺,咧開嘴盯著爺爺傻笑。
“你看,你看,明明這娃娃磨鐮水!就曉得給你爺爺笑!”舅爺爺經(jīng)常用“磨鐮水”來表達(dá)對魏道明的不滿,為此舅奶奶還特意給他講“磨鐮水”的故事。
“嘿嘿……不是……我爺爺不會笑……不笑嘛。”魏道明忙沖著舅爺爺又眨眼睛又吐舌頭。
“哼哼,不會笑,你爺爺睡夢里都能笑醒?!本藸敔斵D(zhuǎn)過臉,裝作很生氣地沖親家嚷,“你個犟牛,你說國家咋就虧欠你幾輩子!國家就是國家,不計較。換成個人,老子到處告狀,還容你兒子到處賺錢?你看,娃娃爸的沙廠這一開,給你老東西篩的都是金蛋蛋。都像你看著地里的半棵革不挪窩,能開成?”
魏道明盯著舅爺爺?shù)淖彀?,急得直咬舌頭,手忙腳亂打開一瓶啤酒,倒了高高一杯,端舅爺爺嘴邊。
“明明你說,舅爺爺罵得對不對?”魏道明臉彤紅,一邊搖頭一邊連聲讓舅爺爺喝酒。
“娃娃給你敬酒著呢,先喝酒,喝酒!”魏道明爺爺還瞇瞇笑著,“誰不滿意政府了?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哪里沒個歪嘴子和尚念錯經(jīng)的事。國家好著呢,你看看古今,就算康乾盛世,哪有免皇糧的事?今兒就免了!還補貼,自己種糧食國家還補貼!做夢都夢不到是事?!?/p>
“哎,那,不告了?”舅爺爺忽然不笑了,瞪大眼睛看著親家。
“誰說我告狀?我從來就不是告狀,我是上訪!現(xiàn)在,國家給了我說法,還有誰的解釋比這個暢快?”
“哎,我咋曉不得?啥時候的事?咋說的?你個老東西,這么重要的事昨不讓娃娃給我說說?”
“嗨,就你個老東西曉得啥?電視上天天放,沒看見?去,給你說了也不懂!”
“噢,就是,就是!這事清楚得很,道理明著呢???,你得到啥好處了么?”
“啥好處?咱就要明個理兒,賠償?shù)脑缭谀抢?。咱租期也到了,地都按我的心思種樹了。嗨,無事一身輕,咱好好享幾天福,哪天只要閻王想起了,咱就放放心心見老先人。呵呵呵……”
魏道明一高興就咂吧著嘴皮,想吃好東西。舅爺爺給魏道明擠眼,魏道明湊到舅爺爺身邊,正猜舅爺爺今天要變個啥戲法呢,卻見舅爺爺一揚手從爺爺口袋里抽出一張紅色鈔票塞魏道明手里:“你個老財主,看把我娃饞的,吃個零嘴也要偷偷摸摸!”
魏道明爺爺笑瞇瞇地瞅著魏道明把那張大鈔原路送還,說吃零食不好,再說,兒子娃不能嬌生慣養(yǎng),要不咋光宗耀祖呢?
魏雷接口說:“哼,在放學(xué)時偷著吃零食,差點嗆出毛病,我還以為他老師打他呢!”
魏道明眼睛忽然一紅:“哼,我爸爸,他,還要上訪……告……老師呢!”
一屋子人哈哈哈笑起來。
責(zé)任編輯閻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