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龍口·酒神（連載之十二）

鄒長順　李同峰

她為黑秀龍蓋好被后,重新躺了下來,黑秀龍卻一直歪著頭看她,而且越看越覺得她漂亮。他把一只手插在丁靜蕾的脖子后,使勁摟了一下,用嘴親吻了一口丁靜蕾的腮幫,又用另一只手摸了一下丁靜蕾軟軟的乳房,深情地叫著:“靜蕾。”

丁靜蕾把黑秀龍放在她乳房上的手搬開,說:“睡吧,不早了?！?/p>

“我除了睡覺還能干什么呢?”

丁靜蕾知道,黑秀龍很痛苦,床上的事辦不了,只能用手摸摸。可是,女人的神經(jīng)是敏感的,每次秀龍摸她乳房和下邊的時候,性欲都讓她快發(fā)瘋了,她只能一忍再忍,好久都過不去那個勁兒。所以,她不希望黑秀龍經(jīng)常摸她。

“今天我去看王廠長了?！?/p>

“他怎么樣?”

“他說他相信組織相信黨?！?/p>

“我要是不這樣的話,說什么也要為王廠長討個公道。多好的廠長,天天和我們吃食堂,下車間,關(guān)心職工,哪來的貪污、浪費(fèi)、官僚?”

“這些日子,我們也天天學(xué)習(xí),也都在為廠長打抱不平,可是,那有什么用?工作組一天不撤,廠長的事就一天沒有著落。這些日子王廠長明顯瘦了,天天待在屋里,光憋屈也得憋屈個半死?！?/p>

“什么‘三反‘五反的,凈扯淡。”

“你可別瞎說,你是黨員。”

“我已經(jīng)這樣了,誰還能把我怎樣?我看不慣,聽不慣?！?/p>

“行啦,過些日子廠長有結(jié)果了,我會告訴你的?！倍§o蕾為黑秀龍拽下被角又說:“王廠長還惦記著你,說只要能讓他出廠區(qū),他首先來看你。”

黑秀龍使勁地側(cè)著身子,一只手撫摸著丁靜蕾的臉龐,深情篤意地說:“靜蕾,真難為你了。”

“什么難為不難為的,我把你和媽伺候好,把晶晶拉扯大,把工作干好就行了,別的我什么也沒想。”丁靜蕾說。

“可是……你……我……”黑秀龍難把話說出口。

“那點(diǎn)事,我只能忘掉了?！?/p>

“你上我身上趴一會兒吧。”

“不,那樣的話,我會更受不了的?！倍§o蕾說著眼淚簌簌地流了出來。

黑秀龍見狀,一下子把丁靜蕾摟住,也嗚嗚地哭了起來,倆人哭得像兩個淚人,腮幫蹭著腮幫,兩張嘴像吸盤一樣,緊緊地吸吮著,幸福和渴求讓他們倆習(xí)慣性地閉上了雙眼……

“哇……”

黑晶晶哭了,沖散了他們倆的激情。丁靜蕾只好去照顧孩子。

該死的孩子,早也不醒,晚也不醒,偏偏在這個時候醒!

又見炊煙起,又見老龍口廠區(qū)白浪翻滾,騰騰升攀,更聞酒香飄飄,開壇十里香,隔墻醉沈城。

老龍口廠區(qū)有幾個釀酒班,日夜不停地釀酒。最有名氣的是王替民的班。全班一共有九個人,大師傅叫陳金山。這個班之所以有名氣是因?yàn)樗麄冡勗斐龅木莆犊偙绕渌嗟暮?而且產(chǎn)量還多,真是一絕。同樣的窖子同樣的料,同樣的發(fā)酵期,同樣的操作工藝,味道就是不一樣。這個班的酒腿子大都沒文化,年齡最大的就是班長王替民和大師傅陳金山了。

這個班還有一個特別之處,他們之間從來都不叫名字,都叫外號,什么吊子、架桿、油葫蘆嘴、悶頭、硬根子、大雞、裝熊……人人有份,不偏不倚。

他們都籠罩在白花花的熱氣之中,面對面看不見模樣,都穿著大褲衩子,沒有腰帶,抿著褲腰,個個揮舞著木锨,翻晾著剛剛出甑的酒醅。人看不見人,但熱氣卻阻隔不了聲音。

“抓緊點(diǎn),要不然下個班上來了,我們還完不了,讓人家笑話咱們?！卑嚅L王替民說話了。

“聽見了嗎,班長都說話了,你還在磨蹭什么?”架桿高嗓門說著悶頭,這說明他們之間很默契。

硬根子為悶頭說話:“媳婦昨天剛從娘家回來,勁都給媳婦啦,還哪有勁干活。”

“悶頭,這架桿操蛋,你不弄他兩句?”大雞邊干活邊煽風(fēng)點(diǎn)火。

“他就那樣,你認(rèn)為他能強(qiáng)到哪里去?剛?cè)⑾眿D的時候,走道都打晃,小臉一條條,我還不知道他那兩下子,真是的?！睈烆^反戈一擊,有理有據(jù)。

熱氣逐漸散去了,酒腿子們個個滿頭大汗,褲衩子也濕漉漉地糊在身上。

此時的油葫蘆指著架桿的下部說:“你們看,你們凈嘮媳婦的事,把架桿的家什都給嘮起來了?！?/p>

架桿子也不示弱:“誰像你,見了女人就抖擻你那玩意兒,生怕人家不知道你那玩意兒和別人的不一樣?！?/p>

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一場嘴仗打完了,個個光不溜的澡也沖完了,都來到休息室換上了干凈的衣服。

“都坐下,趁這空,我給大家念念報紙?！卑嚅L王替民說。

“念那玩意兒干啥,沒有用,‘反來‘反去把廠長給‘反進(jìn)去了?！?/p>

“王廠長太冤枉了,領(lǐng)著咱們把老龍口發(fā)展成這樣大的規(guī)模,到頭來,卻成了貪污浪費(fèi)官僚犯……”

“我們廠長咋的啦?”油葫蘆嘴子說:“天天和我們在一塊兒,貪什么了,浪費(fèi)什么了?地上有幾個高粱粒,廠長都要哈腰撿起來?！?/p>

“有人揭發(fā)廠長啊?！?/p>

“我看哪,揭發(fā)廠長的人才真的有問題?！?/p>

“好啦好啦,學(xué)習(xí)。”班長的一句話,才讓他們在七嘴八舌中靜了下來。

班前班后的學(xué)習(xí)便開始了,今天學(xué)習(xí)的是報紙上刊登的有關(guān)“三反”“五反”運(yùn)動的文章。

像冰封的土地思戀著春日的陽光一樣,王大衛(wèi)天天期盼著穿越所有的寂寞時光,任憑孤獨(dú)的蛾子不停地騷擾,雖然心早已疲倦,卻仍在尋找著新的月亮。對于王大衛(wèi)來講,不是功夫不負(fù)有心人,而是兩袖清風(fēng)贏得了人,他頭上的陰霾即將散去。

這一天終于來臨了,工作組對王大衛(wèi)下了最后結(jié)論:王大衛(wèi)在歷任老龍口的軍代表、書記、廠長期間,沒有任何貪污受賄、官僚主義的行為,官復(fù)原職。

這是一個巨大的消息,它不脛而走,不光讓王大衛(wèi)高興得手舞足蹈,而且讓他頓時感到心口有些疼痛之感。不管怎么樣,王大衛(wèi)那相信組織、相信黨的信念,終于得到了驗(yàn)證,他的淚水都流下來了。

整個廠區(qū)也為之沸騰了,都為王大衛(wèi)得到工作組的肯定而奔走相告:“王廠長就是清白的……”

丁靜蕾也歡天喜地,疾步朝家走去,她想把這一消息馬上告訴黑秀龍,好讓黑秀龍和她分享這種喜悅。畢竟王大衛(wèi)既是幫助他們倆進(jìn)步成長的老領(lǐng)導(dǎo),又是他們倆的媒人。

“秀龍,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王廠長沒有事啦!”丁靜蕾臉上帶著燦爛的笑。

“真的?”

“嗯。”丁靜蕾點(diǎn)點(diǎn)頭,說:“工作組的決定都傳達(dá)了。”

“我就說嘛,王廠長絕對不會有問題的?！?/p>

“一晃就是幾個月的時間,看上去王廠長瘦多了?！倍§o蕾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個信封說:“王廠長今天辦的第一件事就是讓王主席批給咱二十塊錢。”

黑秀龍接過信封,淚從眼角滾落下來,說:“王廠長,我黑秀龍今世恐怕是無法報答你了,只能等來世了?！?/p>

就在這個時候,劉彩歡拄著棍走了進(jìn)來,問道:“晶她媽,剛才你說什么?”

“王廠長沒事了!”

“好人啥時候也不會有事的。”

“今天還讓工會補(bǔ)助給咱十塊錢。”

“哎唷,這可得好好謝謝人家,這些年來王廠長對你們倆可真不薄啊,從你們倆成親到現(xiàn)在,只要有難事,王廠長都會幫助,心里千萬別忘了啊。”劉彩歡說:“俗話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啊。”

“媽,你坐吧,我做飯去?！?/p>

“不用,我早做好啦,一會兒晶晶醒了咱就吃飯,吃完飯后,你去你爸家一趟。這幾天,你爸身子骨也不舒服,家里還有幾個雞蛋,再買上點(diǎn)點(diǎn)心給他帶上。”

丁靜蕾聽后,點(diǎn)點(diǎn)頭。

劉彩歡又吩咐丁靜蕾道:“去,倒點(diǎn)溫水去,我給秀龍擦擦身子?！?/p>

“不用,媽,昨天晚上靜蕾給我擦過了?！?/p>

“現(xiàn)在身子下面還濕不濕?”

“不濕,我今天沒喝多少水?！?/p>

劉彩歡長嘆一口氣:“你這樣下去,何時才是個頭啊。難道就拖累著晶晶她媽一輩子?”

黑秀龍不吱聲了,丁靜蕾說道:“媽,我都沒愁你倒犯愁了?！?/p>

“我心里和明鏡似的,你是沒有辦法呀?！?/p>

“吃飯吧,媽,別說了?！?/p>

“好,不說了,不說了,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命中注定的,沒有辦法呀。”

十五

一時的陰霾,像一片烏云一樣,在疾風(fēng)中不久便消失了,晴朗的天空再次露出了太陽的笑臉,而且讓人們感到更加清晰和溫暖。雨過天晴太陽紅,人們心中喜盈盈的。

老龍口黨支部會議正在進(jìn)行,委員們一個都不少,劉先閣、趙殿英、孫林寶、丁靜蕾……

王大衛(wèi)和往常完全不一樣,幾個月不刮的胡子今天刮掉了,成了青嘴巴,白色的襯衣烘托著他那張微笑的臉,連眼神都增添了精神。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心底無私天地寬。

書記王新富講完后,王大衛(wèi)開始講話,他親切地望著坐了一圈的委員們,一陣興奮之后,說道:“這是我半年來第一次參加黨支部會。時間雖然不太長,可是,我覺得就像幾年十幾年一樣。我感謝組織上給了我一個準(zhǔn)確的結(jié)論,也感謝在座的大家以各種方式向組織上匯報我的情況,為我鳴冤叫屈。但是,作為一名共產(chǎn)黨員,決不能為此而怨恨我們的黨。應(yīng)該感謝黨組織,對我進(jìn)行了一次極其深刻的‘三反‘五反教育。這場‘三反‘五反運(yùn)動,我認(rèn)為搞得及時,搞得有成效。比如天津就揪出了劉青山、張子善。從這一點(diǎn)上可以看出,在我們國家黨政機(jī)關(guān)、企業(yè)單位中,的確存在著貪污、浪費(fèi)、官僚主義和行賄、偷稅漏稅、偷工減料、盜竊國家財產(chǎn)、盜竊國家經(jīng)濟(jì)情報的現(xiàn)象。運(yùn)動基本上過去了。雖然我在老龍口酒廠沒有什么問題,可是,并不代表今后不會有問題。為此,我們每一個黨員都應(yīng)該嚴(yán)格要求自己,認(rèn)真地吸取經(jīng)驗(yàn),把我們老龍口的各項(xiàng)工作再推上一個臺階。我還是那句話,我們老龍口酒廠,一定要為建國五周年獻(xiàn)一份厚禮?！?/p>

“王廠長說得對?！蓖跣赂徽f:“黨員是我們老龍口的核心力量,要保持黨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我們每個黨員必須做到加強(qiáng)學(xué)習(xí)、聯(lián)系實(shí)際、聯(lián)系群眾,時時處處起表率作用……”

支部會整整開了一個下午,天黑下來了,會也散了。

王新富和王大衛(wèi)最后走出會議室。王新富問道:“王廠長,你給嫂子寫信快二十天了吧?”

“差不多了,還是上個月的事呢?！?/p>

“該來了吧?”

“按說早應(yīng)該到了?！蓖醮笮l(wèi)想了一下說:“也許家中忙,一時脫不開吧?！?/p>

“那也得來封信吧?”

“你不知道,在我們家寄封信得走出七八里路,要有人去辦事才能順便帶上,沒有什么大事,誰也不愿意跑上一趟專門寄封信啊。耽誤大半天的工夫不算,八分錢在農(nóng)村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一個雞蛋才一分多錢,八分錢能買四五個呢?！?/p>

說著說著,兩人來到了王大衛(wèi)的宿舍門口,王大衛(wèi)說:“弄不好,這屋的雙人床,你是白費(fèi)勁了?！?/p>

“就是嫂子不來,一個人睡著也寬綽?！?/p>

“是的,我覺得這幾天睡得挺踏實(shí)的?！?/p>

自從王大衛(wèi)被“解放”之后,他每天的飯菜都是香的,每天的覺都是甜的。今天,他躺在床上,仔細(xì)地看著妻子和孫女的照片,心里樂滋滋的,一點(diǎn)困意也沒有,而且浮想聯(lián)翩。

黑秀龍?zhí)焯炫c床為伍,以書為伴,支撐著他自己的人生,他非常喜歡培根的一句話:

人生解脫傷害最好的制怒之術(shù)是等待時機(jī),克制忍耐,把報復(fù)的希望留在未來。

也正在這一天,這個時候,黑秀龍彎彎扭扭地依偎在炕頭上,揮筆蘸墨在一張雪白的紙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了培根這句話,是標(biāo)準(zhǔn)的隸書。他左看右看,終于滿意地笑了。

黑秀龍想到寫這幅字,是有他的原因的。他覺得,命運(yùn)對他不公,他受到了傷害,而且被傷害得如此嚴(yán)重,只要他活一天,就是被傷害折磨一天。他還想,人既然受到了傷害,就得想辦法去擺脫這種傷害,自己可以做到暫時或者長久地忍耐,在將來的一天,去極力地、加倍地報復(fù)傷害他的人,這很合乎培根這句名言的邏輯。但是,對于黑秀龍而言,傷害他的是天,他無法報復(fù),只能用心寫這行字罷了。自從黑秀龍臥床不起后,他惟一能做的的就是讀書、繪畫和寫字。幾年來,圖書館的書丁靜蕾幾乎給他借遍了。同事知道黑秀龍的情況,便紛紛把自己家的藏書借給丁靜蕾,讓她帶給黑秀龍閱讀。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人殘志不殘,黑秀龍的書法、繪畫達(dá)到了相當(dāng)高的水平。

丁靜蕾剛進(jìn)屋,還沒來得及脫去外衣,黑秀龍便十分興奮地說:“靜蕾,我覺得,我寫培根名言的這幅字最好,吃完飯后,你給我掛在墻上行嗎?”

“行?！倍§o蕾應(yīng)允著,然后又問:“身子下邊有屎尿嗎?”

“沒有。剛才我媽帶著晶晶過來還問過呢?！焙谛泯埦駹顟B(tài)不錯地回答著。

年輕的黑秀龍就這樣,雖然人殘了,但心志還在。這些日子里,他記不清讓丁靜蕾買來了多少筆墨紙張,始終堅(jiān)持搞他最擅長的書法、繪畫。

“靜蕾,”黑秀龍說:“我一定要為你畫一張肖像,畫得就像把你本人掛在墻上一樣。”

“行,畫完我還有晶晶,媽,一個都別少?！?/p>

“然后我再為你專門畫一張,誰也不讓看?！?/p>

“干嗎畫了不讓人看,怕畫得不好?”

“不是?！?/p>

“那是為什么?”

“我要給你畫一張裸體畫。”

丁靜蕾的臉騰的一下紅了,紅到了耳朵根子:“你……你敢……”

“畫的是你,可從畫家的角度那叫藝術(shù)。”

“那也不行?！?/p>

“我偷著畫?！?/p>

“我發(fā)現(xiàn)就給撕嘍?！?/p>

“吵吵什么呢?！眲⒉蕷g抱著孫女黑晶晶進(jìn)來問,一只手還拄著拐棍。

“噢,沒事。秀龍?jiān)诤臀艺f畫畫的事呢?！?/p>

“那就洗把臉吃飯吧?！?/p>

一家三口人坐在地上小桌旁吃飯,黑秀龍只能依偎在炕頭上吃。

“今天支部會上,王廠長講,要發(fā)動全廠干部職工大干一年,為建國五周年獻(xiàn)厚禮。還制定了廠區(qū)改造計(jì)劃,準(zhǔn)備建立職工療養(yǎng)食堂,凡是在醫(yī)務(wù)所查出有病的,都可以在職工療養(yǎng)食堂進(jìn)行療養(yǎng)?！?/p>

“你們王廠長可真是個好人,時時處處想著你們大伙?！眲⒉蕷g說了一句。

“我要是能參加該多好啊?！焙谛泯埜锌卣f。

“下個月開支后,我們的錢就差不多了,我給你買一輛殘疾人車,我推你去廠子里看看?！?/p>

“靜蕾,今后我要多寫字,多畫畫,你替我去賣筆墨?！?/p>

黑晶晶端著小小的飯碗,歪歪扭扭地來到了黑秀龍的炕沿前,嫩聲嫩氣地問道:“爸爸,你畫的這些畫能賣多少錢?”

黑秀龍摸了一下黑晶晶的小嫩臉:“能賣好多錢,賣了錢后,給你買新衣服,供你上學(xué)。”

“太好啦,長大我也畫畫寫字?！闭f完后,鼻涕都流出來了。

黑秀龍急忙說:“快,去叫你媽把鼻涕擦干凈,都快流到飯碗里去了?！?/p>

丁靜蕾急忙用毛巾為黑晶晶擦去流出的鼻涕,說:“你啥時候才能知道干凈埋汰?”

“我長大了就知道了?！焙诰Ьлp輕地說完這句后,這段場景就這樣過去了。

(未完待續(xù))

責(zé)任編輯 喬 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