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銀杏樹

趙明晨

我愛銀杏樹不知緣于何時,或許是來自于童年的久遠記憶,或許是因為一次旅游所激發(fā)出來的浪漫情懷,或許是聽多了關(guān)于銀杏樹的種種美好傳說的緣故?？傊?每當我流連于這座新興的海濱城市,徜徉于街路兩側(cè)的排排銀杏樹下之時,那映入眼簾的蔥蘢綠意,婀娜身姿和不屈的風骨,總給我?guī)硪环菝赖南硎?綠的欣賞,愛的遐思……

一

我記憶中的銀杏樹是古老神圣而又青春靚麗的。

我出生在這座濱海城市南面約五十華里,一個名叫槐樹房的小村里,雖然村名與槐樹有關(guān),但在我童年的記憶中,對槐樹沒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但卻對銀杏樹情有獨鐘。那是因為,在我小學讀書的校園內(nèi)操場上,長有一棵幾個人合抱不過來的高大銀杏樹,是它伴我度過了童年的美好時光。春意融融,我和兒時的伙伴兒在樹下嬉戲玩耍,聽鳥鳴蟬唱;盛夏酷暑,我們在樹下納涼避暑,讀書朗朗;秋高氣爽,我們在樹下拾起片片杏葉,夾在書中將美好的記憶收藏;數(shù)九嚴冬,我們陪伴樹上的喜鵲,同披滿瑞雪的古樹一同將春光守望……

聽村里的老人說,銀杏樹又叫白果樹,可不知為什么,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棵銀杏樹開花結(jié)果。在那物資條件極為匱乏的艱難歲月里,我們這群饑腸轆轆、充滿童真而又懵懂無知的小伙伴們,對這棵古老的銀杏樹寄予了多少熱切的期盼啊!

據(jù)老輩人講,這棵古老的銀杏樹有三百多歲,原來樹旁有一座古廟,至于里面供奉著哪位神佛以及什么時候改建為學校,我已無從知曉。但我仍清晰地記得,在銀杏樹的旁邊還長有兩棵高大的古柏樹,看上去樹齡也不下二、三百年,只是由于歲月的雕琢,樹皮已大部分褪去,裸露在風雨中的樹干已斑駁成褐灰色,好像是兩位瘦骨嶙峋的老人頑強地在天地間撐持著,唯有那離地面約三丈多高,向旁延展著的幾許殘枝上,還頑強地生長著幾片綠葉,以顯示著自身的頑強生命力和訴說著歷史的滄桑演變。

只可惜,在“文革”“破四舊”而農(nóng)村又沒啥可破的年代里,這兩棵古柏樹,不知啥時被有心人給破家去了。所幸,這棵有著三百多年歷史的銀杏樹,人們或許是懼怕它的神威,或許在心中還存有對它的頂禮膜拜,或許也找不到能砍倒它的工具,總之,在那“劫亂”的年代里,這棵古老的銀杏樹竟然逃過了那場浩劫,而奇跡般生存下來。

如今,這棵古老的銀杏樹依然是枝干挺拔、綠葉繁茂,樹冠如巨傘撐天,巍然屹立在天地之間,它猶如一個正處于壯年期的北方漢子,腰身粗壯、肌肉突起,并突顯出勃勃的生機與活力,又儼如一位久經(jīng)沙場,得勝回營的神武將軍,身披金甲,手執(zhí)長劍,傲然挺立于校場之上,俯瞰著茫茫原野,守護著蒼生大地。

我記得第二次遭遇銀杏樹,是在二十年前區(qū)政協(xié)組織的一次春季學習考察中。

車進葫蘆島市,迎面撲入眼簾的是那滿街亭亭玉立,正吐著鵝黃般綠葉的銀杏樹,因為有了這神奇風景樹的襯托,便陡然給這座城市增添了許多靈性,整個街區(qū)因此而顯得清新、整潔,靚麗而富有神韻。由此,我的心中也油然產(chǎn)生了一種愿望,我的家鄉(xiāng)鲅魚圈何時能引進、栽植這一古老的優(yōu)良樹種,以見證這座城市的發(fā)展歷程,訴說這座城市的發(fā)展歷史,給這一新興的海濱城市增添一份古樸,一份神韻,一份詩情,一份畫意,從而彰顯出這座城市的生態(tài)和諧、人文關(guān)懷和悠久的歷史文化積淀,使這座城市更顯出迷人的魅力呢?

或許是一種緣分,或許是一種巧合,或許是因為領(lǐng)導者的一次英明決策,當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春天里,當我所居住的這座海濱城市的街路兩側(cè)被植上了一排排、細細的 、挺直腰身的銀杏樹時,我的心中產(chǎn)生了多么久違的期盼啊!

啊,銀杏樹,你快快長大吧!你何時能長成為我兒時記憶中的銀杏樹,你何時能開花結(jié)果,以解開我兒時心中的不解之謎,那時,你帶給我們生存家園的將是怎樣的一種綠意蔥蘢和樹影婆娑……

二

我眼中的銀杏樹是富于變幻而又豐富多彩的。

春風里,夏雨中,秋陽下,冬雪時,我?guī)缀鯚o時不刻,不在仔細地觀察著銀杏樹的每一微小變化。

仲春時節(jié),你會發(fā)現(xiàn),在銀杏樹看似粗糙的枝條眉眼里,會生發(fā)出一撮撮紫色的小絨包,十幾天后,小絨包漸漸裂開,而后便生發(fā)出幾許鵝黃般的葉片嫩芽,而這時你會對它懷有多么熱切的期盼啊,而就在你急切地盼望這小小的葉片快快長大之時,它卻一點都不急,觀察幾天之后仍然會是老樣子,而就在你對它的期待已失去耐心之時,或許是某一天早晨,或許是一場春雨過后,它會不經(jīng)意間就改變了模樣:那撮撮嫩芽已經(jīng)突變成了一個個的小小折扇,葉柄已完全被葉面所遮蓋,整棵銀杏樹已變得枝繁葉茂,郁郁蔥蔥;遠遠望去,猶如一排排穿著綠色裙衫的妙齡少女,她們玉立在春光里、沐浴在春光中,突顯出靚麗的身姿和生機勃勃的青春活力,在樹旁鮮花和綠籬的映襯下,更顯得婀娜多姿,舞步翩翩。

仲夏之時,當一場喜雨從天而降之后,那一棵棵綠色的銀杏樹,便愈發(fā)顯出勃勃的生機和活力,它永遠昂揚著它那不屈的頭顱,全身上下所生發(fā)出來的條條綠枝猶如千手觀音的無數(shù)手臂,在奮力地向上伸展著,顯示著勝利者的V形狀。而少有的幾許向下延伸著的枝條,則好像是為了彌補整個身體的不和諧狀而故意生發(fā)出來的,從而使整棵樹產(chǎn)生了一種穩(wěn)定美,給人以賞心悅目之感。

當你每天觀察等待銀杏樹開花之時,它卻不急不緩,讓你總也看不到花的蹤影。而就在你對銀杏樹能否開花結(jié)果已感失望之時,它卻不知在哪一天,竟然在某棵樹的枝條腋下,扇葉背后,悄悄地冒出了那一串串綠珍珠般的白果來,這時,你不得不驚嘆這銀杏樹孕育子實之神奇。于是,這綠色的串串珍珠便撩撥著你的神經(jīng),你的興趣,使你不得不每天在樹下仰望著,在綠葉間搜索著,在同銀杏樹一起感受著她生兒育女生命歷程的同時,也體驗著大自然的神奇所帶給人們的喜怒哀樂。觀察久了,有一天你會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孕育了兒女的雌性銀杏樹,看上去身材要顯得略矮小一些,面容上顯得要略蒼老一些,而同那些生機勃勃而又略顯野性的雄性銀杏樹相比,這些雌性銀杏樹似乎更多了一份愛心與責任,由此,你不能不對她產(chǎn)生深深的敬意和愛戀。

秋陽高照,秋風轉(zhuǎn)涼,銀杏樹那綠色的枝葉,依然濃綠、蒼郁,骨子里好像有一種倔犟的遺傳基因在發(fā)揮著作用,它那挺拔、偉岸、颯爽、靚麗的身姿,依然在同那漸涼漸寒的秋風在抗爭著、吟唱著。當霜降時節(jié)到來之時,那街路兩旁的排排銀杏綠樹會一夜之間而陡然變成了一派杏黃,此時,使你不由得會想起“滿城盡帶黃金甲”的著名詩句來;而當一場秋雨或一陣秋風過后,在滿街的路旁樹下你會看到那一片片葉的金黃,這時,你不由得會將王安石的詠菊詩“忽聞昨夜西風起,遍野黃花滿地金”的著名詩句吟誦出口,啊!銀杏樹,你性格豪邁大氣,稟賦正直凜然,即便是血染疆場,也要生出一份霸氣,一份悲壯……

冬日里,銀杏樹褪去了一身戎裝,便裸露出最本真的尊容來,它的軀干端直,枝條粗壯、挺拔,向上延伸著并成散射狀,上下左右排列有序,決不爭爭搶搶,偶有爭強好勝的亂出頭者,也是見好就收,體現(xiàn)出銀杏樹家族的良好教養(yǎng)和道德品位。由于枝干粗壯、挺拔,冬日里任憑寒風勁吹,冰雪鞭撻,而決不動搖、屈服,體現(xiàn)的是一種決不屈服于外來勢力干涉凌辱的強者風骨,以及寧折不彎,決不低頭、決不獻媚的高風亮節(jié)和長者風范……

三

我感受到的銀杏樹是具有無私奉獻精神和人文關(guān)懷高貴品質(zhì)的。

銀杏樹不僅給人們帶來了春的靚麗、夏的寧靜、秋的熱烈、冬的沉思,而且還以其自身的優(yōu)良材質(zhì),以及子實、葉片的食用和藥用價值奉獻給人類。

據(jù)有關(guān)資料記載,銀杏樹又稱公孫樹,屬落葉喬木,雌雄異株,種子橢圓形。銀杏樹全身是寶,其材質(zhì)致密,可供雕刻用。每年的10月至11月末果實成熟,將白果肉質(zhì)外種皮腐爛后,曬干即可得白果種子。白果仁可以吃,也可以入藥、性平、味甘、苦、澀、有小毒,入肺、腎經(jīng)。宋朝時,人們還把白果列為貢品、圣品,由此可見其不凡的營養(yǎng)和藥用價值?，F(xiàn)在人們根據(jù)白果的營養(yǎng)價值和藥用價值,已將其加工制作成飲品和藥品。

銀杏樹屬樹中的活化石,因生長年代久遠,當可與動物中的活化石大熊貓相提并論,已成為我國的國寶級珍貴樹種?，F(xiàn)我國的廣西、四川、河南、山東、湖北、遼寧等地多有種植,亦常見于我國的歷史文化名城或道觀、寺廟。北京市因其植有銀杏樹,更顯其歷史文化名城的厚重和滄桑感。我省的丹東市種植銀杏樹歷史悠久,市區(qū)近百歲的銀杏樹有七百余株,全亞洲共有六條植有百年銀杏樹的街道,其中的三條就在丹東。山東省韓城市因其遍植銀杏樹,而形成了一項銀杏產(chǎn)業(yè)和一道獨特的風物景觀,從而使其名揚海內(nèi)外,廣大市民深深地喜愛它,并將其命名為市樹,從而極大地提高了該城市的知名度。

銀杏樹因其軀干端直蒼勁,折扇形的葉片靈秀、奇特,且因其壽命長、易栽培而聞名于世。是綠化城市的最佳樹種。營口開發(fā)區(qū)屬海洋性季風氣候,空氣濕潤,水土亦很適宜銀杏樹生長,而我區(qū)能將這一國寶級樹種作為街面綠化的行道樹,不僅同城市開發(fā)建設(shè)的檔次、品味相契合,而且為這座新興的海濱城市創(chuàng)造了優(yōu)美、和諧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增加了城市的歷史厚重感和人文景觀,作為這一生態(tài)家園的建設(shè)者和分享者,我們應(yīng)當為此而感到驕傲和自豪。

四

我耳聞中的銀杏樹是具有神奇色彩和浪漫情懷的。

銀杏樹這一珍貴樹種,不僅鮮活地記載于我國的典章史記和神話小說中,還因為人們的喜愛而被廣為傳誦,并因其生長地域特點的不同,而形成了種種不同版本的美好傳說。

據(jù)《西游記》神話小說記載,銀杏樹原產(chǎn)于東勝神州傲來國之花果山。

傳說美猴王孫大圣剛出道時曾將其果實制成胡桃銀杏茶每日享用,以消火提神,強身健體。一日,王母娘娘在天宮瑤池為賀壽而舉辦蟠桃盛會,此事驚動了正在花果山水簾洞游玩的美猴王孫大圣,他便想借此機會,會會諸位天官、神佛,以開開眼界。他暗自思忖:“屆時各路神佛前去賀壽肯定會攜禮前去,我處沒有奇珍異寶,何不獨辟蹊徑,帶份白果禮品湊個熱鬧,”主意已定,他便吩咐眾嘍啰們,從洞旁的一棵千年銀杏樹上采摘了一籃白果,之后駕起筋斗云,直奔天宮瑤池而去。當在諸位天官、神佛面前獻出白果之后,卻引來一片“唏、噓”之聲,有的天官說“白果有毒,你想借機害死王母娘娘不成?”有的神佛說:“白果雖可入藥,但值此王母娘娘賀壽大吉之日,他想詛咒圣母生病也未可知?！边@一番閑言碎語,已使王母娘娘深感不悅,遂對大圣說道:“什么白果神果,分明是侮我老身,咒我早死,快快拿回,離開天宮去吧?！边@孫大圣本來就是個猴急脾氣,哪受得了這份譏諷嘲笑,遂口中“呀、呀”連聲,登時用金箍棒一挑,將滿籃白果掀翻抖落在九天之外,而后這顆顆白果種子便從天而降,散落在華夏大地。此后,這種神奇之果因為沾染了天地之靈氣,沐浴了日月之精華,在崇山峻嶺中繁茂生長,現(xiàn)我國各地生長的銀杏樹,想必是其子孫后代的延續(xù)吧。因其具有神佛之靈性、凡人之性情,常常被在山中修道、念佛、遁世的道士、僧侶、文人雅士所喜愛,并被遍植于道觀、寺廟、古城,從此,銀杏樹這一古老神奇的樹種便由仙界幻入凡塵,植于民間,以其自身奇異果實的食用價值、藥用價值和優(yōu)良的材質(zhì)奉獻給蕓蕓眾生。同時它也以其挺拔、偉岸、風采靚麗的身姿,給人們所帶來的生態(tài)美、和諧美而聞名于世,并受到人們的廣泛喜愛和文人墨客的青睞和贊美。

我所居住的濱海城區(qū)南側(cè)有一處古跡曰鐘樓。其旁側(cè)植有兩棵雌雄異株的古老銀杏樹。

相傳很久很久以前,村里有一后生長得濃眉大眼,腰闊體健,尚未婚配,每日以出海打魚為生。一日,該后生出海捕魚,連撒數(shù)網(wǎng)竟然一無所獲。傍晚正在收網(wǎng)之時,卻見網(wǎng)中捕到一條鮮活的大鲅魚,后生見狀大喜過望。心想,“今天總算沒有白出海一趟”,但他在摘魚時,卻發(fā)現(xiàn)這條鲅魚面對他竟然搖頭擺尾,并從眼中擠出一滴血淚來。該后生見狀,憐憫之情頓生,遂將此魚放生。空手回家后,他沉默無語,但對此奇遇卻縈懷于心,揮之不去。入夜,他昏昏睡去。朦朧中,只見一妙齡女子眼含秋水、口若紅櫻、面似桃花,細腰款款,然后輕移盈步,頷首含羞,來到他的面前,在對他深深鞠了一躬之后,輕啟朱唇: “多謝昨日相公相救,放生宏恩小女沒齒難忘。吾乃渤海龍宮中的鲅魚公主,一向閑來無事,今日偷偷出宮游玩,不慎迷失方向,誤撞你捕魚網(wǎng)中。吾見你心地善良,勤勞勇敢,且一表人才,心中已生愛意,我早已厭倦宮中的清冷日子,羨慕你們?nèi)碎g的恩愛生活,你若有意,我送你的兩件寶貝,將其埋于村頭的鐘樓之側(cè),我們便可永結(jié)同心,百年好合?！痹摵笊犃T怦然心動:“難道這就是我未來的娘子不成?”口中欲喊不能,欲動不得,眼見著這美麗女子含淚拂袖飄然而去,情急之下他欲前去追趕,卻被猛然驚醒,原來竟是南柯一夢?；秀敝?他張開兩手竟然發(fā)現(xiàn)手中已握有兩棵奇異的白色種子,該后生見狀驚奇不已,仔細回味著夢中公主的囑托之言,遂將其植于村頭鐘樓之側(cè)的沃土中。此后,該后生竟然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每日里只想著給這兩棵心愛的奇異種子澆水,松土,不日竟然無疾撒手而去。其父母在悲痛之余,感念兒子用情至深,遂將其葬于這兩棵種子之側(cè),以了卻兒子的未解之愿。

第二年春天,人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在鐘樓旁側(cè)該后生長眠的地方,竟然長出了兩棵奇異的小樹,其樹干筆直,其葉片狀如折扇,煞是好看,人們驚訝它的神奇,便精心地給它澆水、培土,一晃十幾年過去,這兩棵小樹,竟然長成了兩棵高大的落葉樹,一棵長得偉岸、挺拔,其冠狀如傘蓋,一棵長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其樹葉竟如同皇家少爺、公主把玩的小小折扇一般,而且一棵結(jié)果,一棵不結(jié)果,如同恩愛夫妻相扶相隨,不離不棄。人們驚訝它的神奇,但卻叫不出它的名字,后有心人請教寺中老僧,方知此樹叫銀杏樹,俗稱白果樹,雌雄異株,性同人類,人們感動它們的情愛之深,便親切地稱它們?yōu)閻矍闃?夫妻樹。

啊,這就是我記憶中的銀杏樹,我眼中的銀杏樹,我感受到的銀杏樹,我耳聞中的銀杏樹。有感于此,為銀杏樹作傳,以表達我對銀杏樹的摯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