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箱葡萄（小小說）

金　科

正是新疆瓜果飄香的季節(jié)，因而，在烏魯木齊飛往北京的飛機(jī)上，很多乘客都帶了不少新疆的時(shí)鮮瓜果，像葡萄啊，哈密瓜什么的。這些東西雖說不上貴重，體積卻很大，而且多是用紙箱子裝著的，很快，就把飛機(jī)上的行李艙給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牧恕?/p>

一位高大年輕的警察正忙不迭地幫著乘客整理著行李艙，以便多騰出點(diǎn)空來，好多放些行李。當(dāng)他打開一個(gè)行李艙時(shí)，一箱葡萄就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隨即，旁邊的一位中年女人就站了起來，對著警察大聲叫道：“你是怎么搞的！看把我的葡萄都摔壞了！”

警察一邊連聲說著對不起，一邊趕緊拾撿起散落的葡萄來，直到將那箱葡萄給捆扎好了之后，又重新將它放回到行李艙里。

中年女人站在一旁，聲色不動地看著警察做著這些事情。當(dāng)警察收拾完畢，準(zhǔn)備離開時(shí)，她卻一把抓住警察，又大聲叫了起來：“你把我的葡萄給摔壞了。你得賠我！”

警察可能覺得很意外吧，一時(shí)顯得很窘迫，急急地說道：“我一打開艙門，它就落下來了，大家都看見的，怎么能怪我呢？再說，你的葡萄也沒有摔壞多少，我又幫你重新捆好了的，你怎么能讓我賠呢？”

中年女人卻一聲不吭，只是緊緊抓著警察的衣服不松手，連聞訊趕來勸說的空姐也不理不睬。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之后，警察只好說道：“那我下去給你買一箱葡萄來賠你吧?！?/p>

聽了這話，中年女人既未答應(yīng)，也未松手。

周圍的一些乘客見狀，便紛紛說起話來，而且全是一邊倒的聲音，都是說中年女人不對的。

中年女人這才松了手，放了警察。

飛機(jī)快要起飛了，還不見大個(gè)子警察的身影。中年女人氣呼呼地站了起來，嘴里一邊罵著“騙子”，一邊不顧空姐的勸阻，硬是沖下飛機(jī)去了。

已經(jīng)到了起飛的時(shí)間了，還不見那中年女人回來，乘客們又開始說開了。有說那警察不守信用的；有說那女人真夠厲害的，連警察也敢追著不放；也有說那女人太小氣的，一箱葡萄最多才值幾十塊錢吧，鬧得連飛機(jī)都不能正常起飛了……

大家正說著，只見那中年女人滿面怒容地回來了。一落座，她就一連聲地高聲罵了起來“騙子！騙子！都是騙子！”……

周圍的乘客又七嘴八舌地勸開了：算了，算了，一箱葡萄不值得生這么大的氣……

中年女人又一下站了起來：“剛才就是你們說要放了他的，這下好了，下去他就不見了。你們再說，我今天就讓你們都走不成！”

周圍的乘客一聽這話，心想真是遇見個(gè)不講理的了，也就沒人再吭聲了。

然而，中年女人像是仍不解氣似的，直到飛機(jī)起飛了，她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讓人聽著很煩。

與中年女人隔著通道坐著一位帶小孩的青年女子，大概是不勝其煩吧？就對那中年女人說了句：“你究竟想要怎么樣?。俊?/p>

中年女人馬上轉(zhuǎn)過臉來，對著青年女子，狠狠地說道：“我要他賠錢！”

“賠多少？”青年女子問她。

“一百塊！”中年女人回答得很干脆。

青年女子不再言語，由隨身攜帶的手提包里取出一只皮夾來，從中抽出一張百元鈔票，隔著通道，隨手就扔到了那中年女人的身上。

中年女人一愣，臉一下便紅了起來，稍稍猶疑了片刻，就拿起那青年女子扔過來的錢，又給扔了回去。嘴里還說著“誰要你的錢??？”只是，那聲音已經(jīng)小了許多。

青年女子拾起那錢，又給扔了過去，同時(shí)，又回那女人一句：“你不就是要賠錢么？我賠你就是了。你不要再鬧就行了，讓我們大家都清靜點(diǎn)?！?/p>

中年女人沒再應(yīng)答，只是將那錢又給扔了回來。

兩位女人就這樣扔了好幾個(gè)來回之后，當(dāng)那張百元鈔票再次落到中年女人的座位上時(shí)，中年女人就沒再管它了，也沒有再說話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中年女人才悄悄地伸出手來，將那張百元鈔票裝進(jìn)了自己的腰包。

飛機(jī)上開始供應(yīng)午餐了。大家正吃著的時(shí)候，機(jī)艙里響起了廣播，說是有位乘客突然生病，希望是醫(yī)生的乘客能夠前來相助。

青年女子一聽，馬上放下手中的飯盒，對她那大約五六歲的男孩交代了幾句，就匆匆離座而去了。

直到飛機(jī)降落了，青年女子還沒有回來。這時(shí)，一位空姐來到小男孩的身邊，告訴他，不要?jiǎng)樱瑡寢岏R上就會回來了，并且坐到了小男孩的身邊。

中年女人下機(jī)的時(shí)候，只從行李艙上取下一個(gè)紅色的皮箱來，而沒有帶走她的那箱摔壞的葡萄。

當(dāng)機(jī)上的乘客都要走完的時(shí)候，中年女人又回到了機(jī)上。她徑直走到了小男孩的身邊，將一張百元的鈔票交到小男孩的手上，笑容滿面地說道：“小朋友，等你媽媽回來，把這錢還給你媽媽?！闭f完，還親熱地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

中年女人步履輕快地朝著機(jī)艙門口走去。走著走著，忽然又轉(zhuǎn)身回來，將她那箱摔壞的葡萄從行李艙上取了下來，提著走了。

責(zé)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