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老鼠相處的日子

李　豫

鼠年將去，不由得想起那些與老鼠相處的日子。那時，我在鄉(xiāng)下的一所中學教書，住的是雨時漏雨，風時進風的學校宿舍。晚上，大多數(shù)老師都回家了，而我因為離家遠，經(jīng)常住校。晚上，偌大的校園一片寂靜。我習慣依在床上看書，不覺就到了深夜，忽然就聽到了“唧唧”的聲音，扭頭一看，是只小老鼠，探頭探腦地進來，瞪著一雙綠豆眼看我，我喊了一聲，小老鼠便一擺頭跑了。可是第二天夜里，它又來了，如此幾回，我的咋呼失去了效力，又懶得下床攆它，小老鼠就肆無忌憚了，在屋里四處巡視，不過很快它就失望了，屋子里除了一床一椅幾本書之外，沒有任何吃的東西，看到它無奈離去的影子，我倒生出一絲憐憫。我以為小老鼠從此再不光顧我的小屋了，可是兩天后，它又來了，我仍任由它在屋里轉(zhuǎn)悠，在這百無聊賴的夜晚，小老鼠的到來倒添了一些生趣。

結(jié)婚后，晚上我到愛人那里住，她也在學校工作，也是一間宿舍，這樣的一間屋子，既是辦公室，又是臥室，又是廚房，三合一，顯得非常局促。妻子天天做夢夢見住進了寬敞明亮的大房子，不過她的美夢常常被一種聲音驚醒，是老鼠來騷擾了。

較之過去的單身生活，大概是現(xiàn)在我的屋子里煙火味濃了，老鼠的活動非常猖獗，米面饅頭讓它們嘗了個遍，又在上面拉屎拉尿，愛清潔的妻子一氣之下就想把袋子里的米面和籃子里的饅頭全扔掉。我勸住妻子后，說老鼠之所以冒犯，是因為我們的防范意識差，必須得堅壁清野，不給老鼠可乘之機。我們一齊動手，把門縫墻縫堵嚴實，把米面用罐子密封好，把饅頭用繩子吊在天花板上，一切都辦得天衣無縫，我卡著腰暗道，賊老鼠，這回讓你干瞪眼!我對妻子說，這回我們可以高枕無憂，睡個踏實覺了。第二天，妻子起來做飯，“呀”地驚叫一聲，我趕忙問怎么了，原來饅頭又讓老鼠光顧了。我狠勁兒撓頭，老鼠是怎么進來的?一看門板，又讓鉆了個洞子，那又是怎么吃到饅頭的呢，難道它會飛檐走壁?經(jīng)過仔細地勘查，發(fā)現(xiàn)墻壁上的電線有印痕，看來是順著電線攀緣上去然后沿著繩子吃到饅頭的。我一跺腳，這老鼠太狡猾了，真是人高一尺，鼠高一丈。只好也把饅頭密封起來，妻子說，那要餿了呢!我說，餿了也比讓老鼠吃了強。

夜里，我躺在床上卻沒有睡著，我要瞅瞅老鼠這回再使什么招數(shù)，11點多鐘，在我哈欠連天的時候、老鼠果然進來了，這邊嗅嗅，那邊聞聞，爬到罐子上，卻沒法下嘴，看到這里，我?guī)缀跻Τ雎晛怼Ｒ驗闆]有任何收獲，老鼠黯然離開了，哈哈，這下真要睡個安穩(wěn)覺了。

連著好多天相安無事，我得意地對妻子說，還是我們的工作做到了前頭，看來老鼠轉(zhuǎn)移到別處去掃蕩了。妻子感嘆道：別人受老鼠的害你就高興了，啥心思?我只愿天下無鼠!我夸妻子大菩薩太有善心了，天涼了，我討好地幫妻子去柜子里拿鴨絨衣，妻子接過一看，衣服爛了個口子，鴨絨冒了出來。妻子氣哭了，這可是五百多元錢買的呀!又是老鼠干的好事!我的眼里要冒出火來，經(jīng)過檢查，發(fā)現(xiàn)衣服被褥讓咬了多處，連我放在抽屜里心愛的藏書也給咬得支離破碎。對于老鼠的橫行霸道，慘無人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看來一味地防御是不行了，必須改變戰(zhàn)略，打一場人民的滅鼠戰(zhàn)爭。

夜里，老鼠一露頭，我便大吼一聲，看到我聲色俱厲，老鼠立刻被嚇跑了。如此三番，老鼠竟置若罔聞，對我們的大喊大叫毫不理睬。我和妻子跳下床，拿棍子掂掃帚，窮追猛打，終于把它打跑了。可是老鼠賊心不死，第二天照來不誤，搞得我們疲憊不堪。這下該采用什么戰(zhàn)術(shù)呢?我翻書一查，介紹的有生態(tài)學滅鼠法、生物學滅鼠法、物理學滅鼠法和化學滅鼠法，生態(tài)學滅鼠是要讓老鼠不能生存和繁衍，生物學滅鼠是利用天敵(如貓、貓頭鷹、蛇)滅鼠，這些都不現(xiàn)實，還是用其他兩種方法。物理學滅鼠就是用鼠夾捕殺，我到市場上買了一個鼠夾子，放上誘餌，一不小心，夾子竟夾住了我的手，妻子又好笑又心疼，幫我一起弄好，放在老鼠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可是“啪”的聲音一直沒有響起，難道老鼠長了一雙慧眼，能夠識別此物，不肯上當?那么就用化學方法，用鼠藥毒死它們。

集市上賣鼠藥的很多，看來鼠患普遍而嚴重，一個賣藥的大聲唱道：吃了我的藥，老鼠全死掉。大老鼠吃嘍蹦三蹦，小老鼠吃了就沒命!買他藥的圍成了堆，看來管用。我買了兩包回到家，撒上藥，心中發(fā)狠道：老鼠哇老鼠，看你這回往哪兒跑?第二天一看，一只老鼠也沒藥死，過了兩天，還是沒有。我找到賣藥的，說他騙人，他急了，說，咦，你打聽打聽，我的藥百發(fā)百中，你是沒有聽我說清楚，應(yīng)該把藥拌在饅頭、餅干或者蘋果上。我回去后如法炮制，妻子擔心地說，別讓咱饞嘴的兒子看見吃了，電視上演過這樣的例子。我們一天幾遍告誡兒子，千萬別動摻了藥的食品。我先是用饅頭，老鼠沒吃，難道老鼠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又用面包，還是沒藥住老鼠。我又去找賣藥的，氣憤地指責他，你是不是讓我把藥掰著老鼠的嘴喂下去才管用?他笑笑說，現(xiàn)在的老鼠可精了，不能只放一塊兒，你得大面積撒網(wǎng)，多買幾包藥，多放幾個地方，這樣才中!我一咬牙，花五塊錢買了他十包藥。

這回果然有斬獲，一下子藥死了兩只，都是身子肥肥的，看來貪吃了不少人民群眾的食物，可惡!可恨!這回得到了應(yīng)有的下場!我讓妻子用鐵锨鏟出去，妻子卻害怕，我說，這是為害我們多年的敵人，罪大惡極，死有余辜，怕它作甚?妻子說膽小怕見死動物。我只好自己打掃戰(zhàn)場，把死老鼠扔在了糞池里。

兩年前，我搬進了在縣城的三室兩廳的新居，這是一個幽靜而漂亮的小區(qū)，從此再沒有了老鼠的侵擾。夜里，妻子在臥室看電視，兒子在他的房間做作業(yè)，我在書房看書寫文章，一家人其樂融融。睡覺時，實現(xiàn)了住大房子夢想的妻子，又開始做起了新的美夢，而且再也不用擔心被老鼠偷襲而驚醒。

一天，我問妻子，還想那些有老鼠的日子嗎?妻子沉思了一下，說，只是回憶，但是再也不想回到過去那個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