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鶴
一、鹿之死和生之路
真枝角鹿記得首領穿的獸皮的樣子,一看到類似的東西就會撒腿就跑。首領一直在遠處偷偷地跟著真枝角鹿,當他們各自在一處可以互相眺望到對方的山峰前停住,互相看著對方時,首領突然躺下來,把獸皮解下來,掛在樹枝上,這樣遠遠看去,就像是有人站在那里的樣子,而他自己則偷偷摸到了真枝角鹿站立的山峰后方,一步一步逼近它……首領將又長又利的木頭刺進它的身體里……
鮮血四濺,這時,一直在首領身后尾隨,以圖必要時幫上一把的其他人猿一擁而上,“啪啦啪啦”地拿起手里的石斧和石錐,瘋狂地撕開了真枝角鹿。當它的皮毛被剝開時,它那美麗圓潤的眼睛還是睜著的……
人物終于順利結束,人猿們興高采烈地把肉塊和獸皮背在肩上往回走,一個個嘴里還不停地“嗚嗚”叫著,就好像在高唱勝利的凱歌。這個時候,人的道德觀念還未成熟,但是情感卻已經存在,只是有的時候,我們的祖先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或者,即使他心里難過,也不知該做些什么。
我和“媽媽”還被困在山洞里。準確地說,是還在三個小洞口前徘徊,因為那只劍齒虎還沒有離開,我們就只能被困死。我越來越分不清楚這三個洞口外觀上的差別,我甚至開始懷疑前兩次是“媽媽”因為糊涂,而走進了同一個洞口,因此,我必須想辦法加以區(qū)分這三個洞口。利用顏色怎么樣?我記得原始人有在身體上用彩色土涂抹的習俗,雖然只是為了區(qū)分部族、確定歸屬或標志婚否等,但作為標志確實好用。只是,顏料又是怎樣提取的呢?我再次陷入了困境中。
稍事思考后,我找了一處較清澈的水洼,然后從大廳的灰燼中找了(些木炭,把它們捏成粉末,用水調和。隨即,我又找了根細樹枝,忍痛從身上拔了些長長的毛,用一根長長的草捆在了樹枝前端。大家看明白了嗎?對咯,這就是最初的墨汁和毛筆啊,膜拜我見風吧!
然后,我拉起目瞪口呆的“媽媽”繼續(xù)前進。我打算在每一個洞的每一處岔路都做上標記,為了區(qū)別三個洞,我分別用圈、又和對號做標志,一路下來,我和“媽媽”發(fā)現(xiàn)果然有一處岔路是環(huán)形的,怪不得我們總是走回原點。那么,是否在什么地方還隱藏著其他道路呢?我敲打著巖壁,分辨著這些石頭的回聲,在一處回聲空洞的地方前,我停了下來。由于那里太黑,我們之前一直都沒有再向前探索,也許那里還隱藏著其他道路?我思索著低下頭,看到地上有一顆石子,便踢起它。它滾進了黑暗里,停下的聲音卻在很久后才傳來——也就是說,前邊有路!
二、藝術與富強
為了族人的安居樂業(yè),首領回來后,馬不停蹄地帶著獵物趕往鄰部落借火種。最后,對方又要走了我們所有儲存的魚和水果才答應給火。
那是一根燃燒著的木棍。持棍的人猿走在最中間,其他人猿圍在四周,大家小心翼翼地將火種帶回山洞,點燃了提前準備好的雜草和木柴。火焰再次燃燒起來,大家又可以烤食物、取暖、驅趕野獸了??墒菦]有人發(fā)現(xiàn),我和“媽媽”不在……
我正領著“媽媽”走在又濕又滑的窄小洞口里,手扶到的地方全是粘膩的青苔,觸感惡心。腳下路崎嶇不平,面前一片漆黑,我和“媽媽”拉在一起的手緊緊地扣在一起,直到一絲冰冷的光芒像劍一樣刺進我們的眼睛,我才松開她的手,向前大步跑去……終于再次呼吸到了洞外的新鮮空氣,我一高興,就把剩下的顏料全部用來在巖壁上畫怪獸。我畫了一只劍齒虎,雖然筆觸粗獷凌亂,卻很有神韻,最關鍵的是,“媽媽”看見劍齒虎出現(xiàn)在巖壁上,嚇了一大跳,抱起我就要跑。我不跑,反而拉起她的手去摸劍齒虎的牙齒……她的肩膀一聳,眼睛一瞪,厚厚的嘴唇輕輕一撅,驚訝的樣子又可愛又單純,真是太可愛了,我不禁在她并不好看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據(jù)說,那只劍齒虎后來又嚇到過很多人猿,再后來,那張畫還被當成是人類第一次自主的繪畫創(chuàng)作呢。感情我的前世是個畫家!畫家和編輯至少都是混藝術飯吃的。唉,這么多世紀了,我怎么一點長進都沒有
不過,此后我們的部落卻漸漸強大起來。由于大家的勤勞,食物越來越富足,附近的野獸也大多被趕跑,各種傷亡越來越小。我也每天和母猿媽媽捕魚,釣白蟻,玩游戲,甚至還有許多小猿跟我學起了畫畫,生活得好不自左。
三、再見和回歸
一場暴風雨突然而至,樹木被刮得東倒西歪。我們上次借火的那個部落卻在這場浩劫中熄滅了火種。而我們在經歷上次的慘烈教訓后,便研究出了保護火種的36計,就算來個破壞火種81難咱也不怕!因此,此番的暴風雨對我們的火種毫無影響。
風水輪流轉,不用說,這次是他們厚著臉皮皮來找我們借火了。如果是別的部落,估計我們就免費相助了。但是他們上次實在是太過分了,趁火打劫,害我們餓了好多天肚子。我們首領堅定地表示:用兩只真枝角鹿交換才能給火種。
唉,首領,你太仁慈了,怎么也得多要條鹿腿吧,我也長到了吃肉的年紀了啊不過,對方本身就是個好吃懶做的部落,對此條件表示不滿。他們表示,最多給一只鹿腿
意見分歧,雙方都不甘示弱。兩邊首領越來越憤怒,最后我方表態(tài),至少給只真枝角鹿,不然——送客!
沒想到對方蠻橫無理,一個個競拿出了提前準備備好的木棍石斧,“嗷嗷”狂叫著撲了過來!好家伙,有備而來啊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我們仁慈但不軟弱。看到對方如此過分,大家也舉起武器高叫著迎了上去。一場慘烈的廝殺開始了。噼里啪啦!木棍折斷聲,石斧撞擊聲,人猿慘叫聲……亂成一團。
我在他們當中穿梭,邊躲避邊用微型攝像機拍攝。可是“媽媽”并不知道我真正的意圖,她一邊緊緊跟著我走進混戰(zhàn)的人群,一邊抵擋著不分你我的攻擊。我那時為了拍一個俯沖鏡頭而到處尋找高處,“媽媽”沒有我靈活,卻也努力跟上我的步伐。忽然,一只站在高處的敵方人猿注意到了她,他向“媽媽”伸出手,示意要拉她一把?!皨寢尅卑咽稚炝诉^去……就在她爬上那塊石頭,向站在前方另一塊石頭上的我張開雙臂,做出保護的姿勢時,突然頭部猛地一震——那個剛剛拉了她一把的人,轉身給了她狠狠的一棍子。“媽媽”連喊都沒喊一聲,便墜落下去,大地向她疾速地撲來,而她不得不閉上眼睛……
不——我想大喊,可是聲音卻堵在喉嚨里。這不是真的,這不是我“穿越”要得到的結果這不是結局!可是,生命只有一次,地上的血跡和她再也沒睜開的眼睛已經昭示了她的離去。而她甚至都沒有抱到她一心牽掛的兒子,她甚至不知道,我并不是她真正的兒子。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在地上一次又一次試圖畫出人猿媽媽的模樣,可卻總是失敗。突然有一只手握住我拿筆的手,輕柔地在地上畫出一個微笑的女人,那是我21世紀的親生媽媽。我抬頭一看,握住我手的是人猿媽媽,她一邊微笑一邊指著地上的圖畫,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讓我回家。不!我不走,我還要給你一個擁抱!我在心底喊著,第一次自愿地投入人猿媽媽的懷中,張開手臂,卻是空的…這是個夢而已。我捂上了雙眼,眼淚又一次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淚水的原因,我周圍的一切漸漸模糊了起來,時空開始扭曲
“啪!”一道強光閃過,我竟然又回到了未來,就站在出發(fā)前的屋子里
歐歐那張大臉猛然出現(xiàn)在我一寸之遠的地方。“天哪!你怎么擅自行動?多危險啊!而且你還沒留下坐標,我們活活用時光追蹤器把整個云南地毯式搜索了一遍才找到你的,我還以為你掛掉了……”
歐歐的話漸漸聽不清了。這些天的疲勞、悲傷一下子涌了出來,我昏睡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早上。
“哇,終于醒了!怎么樣,感覺好些了沒?”看到我醒來,歐歐在一旁又驚又喜。
“還好吧,冒險材料在攝像機里,你自己看吧?!闭f完,我抬頭看向窗外,不再言語。
“這小子,什么時候學會玩深沉了!”歐歐嘀咕著走了。
窗外的都市是屬于21世紀的,可我的心還遺留在那片史前草原。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碰過時間轉換器。每當我看到抱著孩子的母親路過,都會想起“媽媽”,想起我曾虧欠她的那一個懷抱。
什么時候呢?什么時候,讓我可以抱著你,親吻你,做你真正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