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馬也吃回頭草

小 可

出師不利

帶著女朋友見父母，本是件高興的事，可這事要放到李曉亮身上，卻完全是另一碼事了。

李曉亮的家在郊縣，大學畢業(yè)后留在城里工作，前不久，找了個叫劉春葉的女朋友。劉春葉善良聰明，和李曉亮感情也很好，可就是長得不太漂亮，個頭也不高。所以自從父母要見自己的女朋友，李曉亮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

其實，最讓李曉亮擔心的是他媽媽。曉亮媽總覺得自己兒子是最優(yōu)秀的，所以找個兒媳也要百里挑一。李曉亮知道媽媽的心思，生怕劉春葉過不了這道關(guān)。不過，丑媳婦總得見公婆。事已至此，李曉亮也只能硬著頭皮帶劉春葉回家了。

一進家門，劉春葉就恭恭敬敬地叫“叔叔好、阿姨好”。曉亮爸爸樂呵呵地應(yīng)了一聲，可他媽媽卻用眼睛盯著劉春葉，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才有點不情愿地應(yīng)了一聲。

李曉亮一看，就知道媽媽對劉春葉不大滿意。劉春葉也感覺出來了，一時有點尷尬，不過很快又露出笑臉，手腳勤快地開始幫忙了。

過了一會兒，曉亮媽趁劉春葉不注意，拽住李曉亮，悄悄問：“這個，這個小劉，她個子沒有一米六吧?”李曉亮笑嘻嘻地說：“媽，人家哪里會沒有一米六呢?有。”

“我怎么瞅著沒有?再說她臉上咋長著好幾個雀斑啊?”曉亮媽連連搖頭，“你一米八二，跟她在一起，是不是顯得不般配啊?聽說女孩子個子矮，生的孩子也高不了?！?/p>

李曉亮還是笑嘻嘻地說：“媽啊，你怕啥?你孫子長得肯定像我。矮不了。”

曉亮媽說：“誰說的?老話說‘爹矬矬一個，娘矬矬一窩。這事可不能含糊啊。”

任憑李曉亮把劉春葉的優(yōu)點說了個遍，媽媽的態(tài)度依然很堅決：“不管咋說。我就是不同意你們在一起?！?/p>

回到城里，李曉亮心里充滿了矛盾。按說找女朋友是自己的事，可現(xiàn)在自己媽媽那里通不過，這讓李曉亮感到左右為難，心里不是個滋味。他幾次打電話回家，想說服媽媽。但曉亮媽就是不肯松口。一時間李曉亮苦惱到了極點。

這天下班后，李曉亮、劉春葉和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席間，一個叫周慧的女同事問：“曉亮，你這些日子看上去悶悶不樂?是不是有煩心事啊?”李曉亮嘆了一口氣，就把回家的事情說了出來。周慧聽了，也替他們犯愁。大伙也紛紛出主意，可出一個否決一個。最后周慧突然笑著說：“大伙不是叫我‘才女嗎?我倒是有個主意。只是這個主意我可要自我犧牲一次了?！?/p>

劉春葉急忙問到底是什么好主意，周慧慢慢地說：“看看我的身高吧?比你還要矮四公分，長相也不如你。如果下一回曉亮回家，我冒充他的新女朋友，跟他的父母見面，大家想想，會是什么結(jié)果?”

大伙連想都沒想，說：“那還用問嗎?肯定被一票否決了唄?！敝芑酆俸僖恍?，說：“如果春葉沒意見，我愿意去被否決一回。怎么樣?”

大家一下子沒弄明白周慧的意思。周慧呢，也不多解釋，只是說“我呀，只想給曉亮媽媽上點眼藥……”

再探深淺

過了兩個月，李曉亮真把周慧帶回了家。一進門，李曉亮媽媽的臉就拉了下來，盡管當面沒有說什么難聽的話，但是誰都清楚，這事成不了。

果然，曉亮媽偷偷把李曉亮拉到一邊，有點恨鐵不成鋼地說：“兒子啊，你這回找的女朋友，怎么連上回的那個還不如啊?”

李曉亮笑嘻嘻地說：“媽媽，你以為天下盡是美女啊?人不可貌相，周慧可是我們那里的才女哩。寫的散文詩歌什么的，都發(fā)表過十幾篇了?！?/p>

曉亮媽說：“我找的是兒媳婦，又不是教書先生。”李曉亮試探地問道：“媽，你是說不行?”曉亮媽堅決地說：“肯定不行。”

李曉亮趁機說道：“要不我再去找春葉?”曉亮媽一聽，使勁搖了搖頭：“俗話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你一表人才的，哪里找不到個好女孩?”

李曉亮只得哭喪著臉說：“那我再努力找吧?！?/p>

周慧的主意沒能成功。回到城里，李曉亮的心情更加低落了。不過周慧倒沒那么沮喪，她對李曉亮說：“你也別灰心。一次失敗不算失敗，失敗乃成功之母嘛。放心吧。我保證把你和春葉的親事給弄成?！?/p>

又過了兩個月，周慧領(lǐng)來了一個女孩子，說是她的表妹蓮美。李曉亮一看，眼前頓時一亮。這蓮美身材高挑，皮膚雪白雪白的，長得十分漂亮，一笑起來更是迷人。

李曉亮心里不由一動，周慧笑瞇瞇地瞅著李曉亮，說“曉亮，為朋友，我是兩肋插刀了。這次放假回家，你就帶我表妹回去?？纯茨銒寢尩降资鞘裁磻B(tài)度。”

李曉亮有些弄不明白周慧的意思，他把周慧拉到一邊，急切地說：“你這是什么意思啊?弄這么漂亮的表妹來，是不是想拆我和春葉的臺啊?”

周慧吃吃一笑，說：“怎么，看見我表妹動心了吧?這可萬萬要不得的。我表妹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她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肯幫忙的。不過你放心好了。就算是你真的動了心，你媽那一關(guān)也肯定過不去的?！?/p>

李曉亮不相信周慧的話。媽媽的眼光他又不是不知道，見了蓮美，不高興得兩眼放光才怪哩。這事兒要真弄砸了，怎么對得起春葉啊?

可周慧卻說要想解決問題，就得聽自己的。李曉亮只能答應(yīng)了。

弄巧成拙

果然。蓮美一進李家的門就受到了熱情的歡迎。還沒等李曉亮張嘴，媽媽就眉開眼笑地迎了上來，眼睛不住地打量蓮美。蓮美呢?擁著曉亮媽媽，熱情地叫了聲阿姨，叫得曉亮媽媽臉上樂開了花，趕緊把蓮美領(lǐng)進屋，將家里的水果點心統(tǒng)統(tǒng)端了出來。蓮美倒也不客氣，逮什么吃什么，連話也顧不得說了。

過了一會兒，曉亮媽悄悄把李曉亮拉到一邊，笑著說：“你不是說除了劉……春葉你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嗎?眼前這個，叫……”李曉亮應(yīng)道：“叫蓮美?！?/p>

“對，蓮美，她不就比春葉強多了?”

李曉亮回頭瞅瞅蓮美，說：“你看看她那副吃相；像是餓了一百年?！?/p>

曉亮媽忙擺擺手：“能吃又算不上毛病。哪個不喜歡吃昵?能吃身體才好嘛?！?/p>

李曉亮有些遲疑地說：“我也剛跟她處了沒幾天。媽，你覺得蓮美怎樣?夠你的標準不夠?”

“夠，太夠了。娶這么水靈好看的媳婦兒回來，你媽我才知足哩!”

曉亮媽又過去跟蓮美拉了拉家常，見蓮美回答得體，曉亮媽樂得嘴都合不攏，忙打發(fā)曉亮爸去買肉買魚，說要好好招待兒子的女朋友。

眼看媽媽這么輕易地接受了蓮美，可把李曉亮急壞了。其實他心里真有點喜歡上這個漂亮姑娘了。有一刻，他甚至想干脆將錯就錯，這樣就再也不用為媽媽的反對苦惱了?？僧斔肫饎⒋喝~，想起兩人之間的感情，又硬生生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李曉亮不由暗暗埋怨起周慧來。派這么個漂亮表妹過來，又那么招人喜歡，以后自己的媽媽不是更不能接受劉春葉了嗎?

趁著媽媽去廚房忙活，李曉亮悄悄對蓮美說：“蓮美，壞事了哩。也不知你表姐心里是什么鬼主意。她想弄

個巧，可就要弄巧成拙了呢!”

蓮美把一個蘋果吃完，笑嘻嘻地說：“曉亮，你家的蘋果真好吃，我吃了還想吃?！?/p>

李曉亮著急地說：“我媽她喜歡上你了!這可咋辦啊?”

蓮美還是笑嘻嘻的：“這有什么辦法嘛?本來我就是個萬人迷嘛。你捫著良心說，你喜不喜歡我?”

李曉亮哪里敢說喜歡啊?可他的眼神早把他出賣了。蓮美得意地說：“實話跟你說了吧，不喜歡我的男孩子還沒生出來哩。我呢，也喜歡你。這不，表姐找我?guī)兔?，我也就將計就計了。放心，娶了我，你一點也不吃虧的?！币宦犨@話，李曉亮的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是說，你……你喜歡上我了?”

蓮美沖他甜甜一笑，說：“曉亮哥，你這么帥，女孩子哪里會不喜歡啊?”

李曉亮急得直撓頭：“可是春葉怎么辦啊?”蓮美笑著說：“咳，這有什么，愛情原本就是自私的嘛。反正我也來你家了。還不如咱就來個將錯就錯……”李曉亮嚇得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這怎么行?不行!”

蓮美咯咯亂笑：“我可早就聽說，你是個孝子啊。只要你媽媽喜歡上了我，咱倆的事情可就成功了一大半。這回可就由不得你了。”

李曉亮萬萬沒有想到會出現(xiàn)這樣的局面。蓮美說得也有道理，要是自己媽媽看中了蓮美，他李曉亮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李曉亮這才發(fā)覺自己上了周慧的當，心里叫苦不迭。

峰回路轉(zhuǎn)

曉亮媽這頓飯做得格外豐盛。桌子上堆滿了碗碟，魚啊肉啊的都有?？墒遣恢趺?，剛剛還笑逐顏開的蓮美，一看見這些東西，眉頭就緊緊地皺起來了。她鼓著嘴，伸著筷子這個盤子里挑挑，那個盤子里戳戳，問曉亮媽：“阿姨，就這些菜了?”曉亮媽點點頭：“是啊，忙活了大半天，這都上來了啊?！?/p>

蓮美說：“你們平常日子就吃這種東西啊?”

李曉亮知道，為這桌菜媽媽可是用盡了心血。他悄悄拽了拽蓮美，說：“吃吧，多么豐盛啊?！鄙徝篮吡艘宦暎骸柏S盛個啥?都是這些東西，這叫我咋下筷子啊?”

李曉亮賠笑說：“蓮美，你就湊合吃吧。”蓮美把筷子嘭地一扔；，賭氣說：“看看，這么油這么膩，吃了要發(fā)胖的。還有這魚，放這么多辣椒，魚味兒都沒有了。

蓮美這一發(fā)作，曉亮的爸媽都驚得目瞪口呆，像是讓人使了定身法。李曉亮忙把筷子拾起來，遞到蓮美手里，低聲下氣地說道：“姑奶奶，你就將就吃點吧。回去再吃好的，啊?”蓮美這才撅著嘴，隨便挑了幾口菜吃。曉亮媽小心翼翼地用公筷夾了兩塊肉放到她碟子里，沒想到蓮美把肉往碟邊上一撥，再也不碰一下。

這餐飯吃得氣氛很尷尬，李家三口人，誰都不敢再說一句話。最后，蓮美把筷子擱下，一邊嚷著要回去，一邊就出了門。

李曉亮剛要出去追趕蓮美，媽媽一把拽住他，嗔怪地說：“曉亮，怎么搞的，你怎么交了這么個女朋友啊?”李曉亮說：“媽媽，這一回我是照著你制定的標準找的啊?？纯础Ｈ思业膫€頭都快有一米七了，長得也挺水靈吧?比我前面找的強多了呢。你還不滿意啊?”

曉亮媽望著李曉亮，說道；“她人長得是沒說的?？稍趺催@么沒禮貌啊?這哪里是幾媳婦啊，這簡直是個活祖宗啊……”

李曉亮苦笑了一下，說：“媽呀，我看還是湊合著跟她談吧。談妥了就娶回家。雖說她脾氣不好，不愛干活，光知道享受，可她長得漂亮啊，個頭也高啊，將來生個孩子個子也高啊?！?/p>

曉亮媽停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要不……你再跟那個……劉春葉談?wù)?看看她能不能回心轉(zhuǎn)意了?”李曉亮搖搖頭說；“你這樣是讓我去求人家呀，我哪能拉下這個臉來呢?再說了，你都跟我說過了，好馬不吃回頭草啊。”

曉亮媽懇切地望李曉亮，說：“媽媽那是氣話。兒子能找上個知冷知熱、會過日子的好媳婦，當媽的心里只有高興。好兒子，你就去求求她吧。就說我答應(yīng)了。”

“可是……你不是說好馬不吃回頭草嗎?”

曉亮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要是好草……回頭吃吃也沒什么的。”

結(jié)果李曉亮與劉春葉的親事就這么定下來了。后來，李曉亮問周慧，蓮美明明性子挺好的，怎么一吃飯就完全變了呢?

周慧呵呵一笑：“我表妹要是真的叫你媽媽喜歡上了，那我不就真的在拆臺了嗎?再說我表妹最害怕的就是大魚大肉了，而在你們那兒，招待貴客，端出來的不正是這些嗎?我呀，就號準了這個脈，才敢讓表妹出馬的……”

李曉亮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結(jié)婚的時候，周慧和她的表妹蓮美，都被李曉亮以媒人的身份鄭重地請了來。出席婚禮的曉亮媽一頭霧水，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兒子的第二個和第三個女朋友，怎么會是兒子的媒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