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黃昏
太陽落坡時,如血的夕陽染紅了西邊的半爿天,蜿蜒的山區(qū)公路上,一輛載重卡車疾駛中帶起一路塵埃,馬可玉心急火燎,想早點趕回廠卸完貨回家看羅納爾多踢足球,就把油門轟得山響,引擎嗚嗚震顫著。飆車的馬可玉只見路邊的樹呀、田呀、土呀、農(nóng)舍呀,閃電般朝車后倒退著,他歡快地哼起了歌:“駿馬奔馳在遼闊的草原上,鋼槍緊握戰(zhàn)刀亮閃閃……”唱歌倒是件舒心張肺令人愜意的好事,可邊開車邊唱歌太不合時宜。歌的節(jié)奏伴隨著加快的車速,只聽見山風(fēng)呼呼地在耳畔掠過。車行駛到一個Z字形彎口的時候,突然,迎面冒出一輛小貨車占道沖過來,他趕緊往右邊猛打了一把方向盤,迅速踩下剎車,啊,不好,車頭跑偏了,伴隨著一聲慘叫,一個身穿大紅棉襖的姑娘,當(dāng)即倒在他的車輪下……。
他知道出人命了,雙眼恐惶四望,見無人看見,心中頓生“逃逸”念頭,丟下血泊中的紅襖姑娘轟大油門,掛檔絕塵而去……
夜幕徐徐落下,小城在慘白的月色之下燥動不安。
他好象看見座落在河畔坡上的那幢低矮瓦房,屋脊正閃著暗淡的幽光。他心悸肉跳,精神恍惚……
一個頭發(fā)蓬亂,滿身血跡,兩眼發(fā)出綠光的女人,居然手握方向盤,駕駛著他那輛卡車向他輾壓過來……
“啊,不要!……”被惡夢嚇醒的他已是渾身大汗,他有些懷疑地掐了掐自己的腿,然后想:“幸虧是場夢”。
雖然是場夢,但馬可玉再也睡不著了。待天光大亮?xí)r,他撥通了車管員的手機,說他病了,要休半個月的病假,說改天再把病假條交去。這天下午,憂心忡忡的他請一個叫“神算子”的給自己算了一卦。
“唉,你有血光之災(zāi),當(dāng)天空出現(xiàn)血光的那天,便是災(zāi)難降臨的日子。”“神算子”搖著頭捻著花白胡須說。
“神算子”的話,更使惶恐不安的馬可玉像掉進了冰窟窿般絕望。
轉(zhuǎn)眼半個月的假期已滿,心中的隱憂早已消失了,他也該去上班了。
這天清早,東方天際透出一縷霞光,預(yù)示著這將是個晴朗的日子。馬可玉一早就出車,要跑一天的長途來回。行車比以往更加小心謹慎,車速也放慢了許多。在進廠門時,他將車停下,按了幾聲喇叭,不見守門老頭兒來開門。等得不耐煩的他干脆鉆出駕駛室自己去拉鐵門,就在他將鐵門往兩邊推開時,覺得背后一個龐大的陰影正向他移來。怎么回事?他扭頭一看,只見車子正急速滑向他,他嚇得叫不出聲來,只怪自己平時養(yǎng)成在平地有時不拉手剎的習(xí)慣……心想剛才可能沒拉手剎,可停車處明明是塊平地,不拉手剎也不會有事的。躲閃的余地都沒有的他被車子撞倒后,又遭到車輪重重的碾壓……
此時廠子上空,一道條狀的紅云橫旦蒼穹,像一抹血痕。
飄飄攢嫁妝
這天,飄飄起了個大早,為的是多跑一趟車,多掙點錢來好置嫁妝——下個月就要和心中的白馬王子攜手踏上紅地毯了——可交通法規(guī)定視距在30米內(nèi)嚴禁開車,明知不可違章,飄飄偏偏犟著九牛二虎之力都拉不回的性子出車了。一路上飄飄像個猿人,將頭頸夸張地朝前伸著,兩跟瞪得溜圓。車速是放慢了,可飄飄心頭那個急呀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忍不住多踩了點油門,汽車便嗚嗚叫著向前疾駛。突然,前面有人抄近橫穿公路,飄飄的頭嗡的一下大了,慌忙朝右打方向盤,終于繞過了那行人,但汽車沖上了坎,撞倒了矗立在人行道上的一尊乳白色的城市人物雕塑后,才在又是剎車又是撞物的阻力下停了下來。
還好沒撞倒人,只是撞倒了一尊雕塑,沒辦法了,為了避免撞倒人,只好這樣選擇了……飄飄覺得不幸之中的萬幸,她一邊在心頭為自己尋找著理由,一邊從駕駛室鉆了出來,她得看看被自己撞倒的這尊雕塑……
“啊——”走到雕塑跟前的飄飄的一聲尖叫了起來,嚇得渾身直打哆嗦:“天啦,我撞死人了……”汽車雪白的燈光照著的是流淌在地上的鮮紅的血。
死者是個雕塑家,確切地說在文革前是雕塑家,只可惜在“文革”期間,他的雕塑作品被紅衛(wèi)兵砸光不說,還被扣上“牛鬼蛇神”的帽子游街批斗后瘋了。從此一直都瘋瘋顛顛的,沒清醒的時候。今天一大早他就跑出精神病院,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后,往自己身上抹一層膏灰,弄得通體雪白后,跑到街上來個米開朗基羅的“大衛(wèi)”造型……大霧中飄飄還以為他是一尊城市雕塑呢!一心想早點攢夠嫁妝的飄飄美夢也因此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