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年薪”背后的財富視角

楊　柏

受全球金融危機影響，中國平安保險公司首個海外投資失利，投資富通虧損達200多億元，公司董事長馬明哲決定在2008年度領取零年薪。一石激起千層浪。

200億元是一個什么概念。簡單搜索一下，我發(fā)現(xiàn)200億元相當于貴州省2002年一年的財政收入，也相當于2008年貴陽市的財政收入。于是我聯(lián)想，這事如果發(fā)生在貴州或者貴陽，將被如何看待?？赡茉谫F州，任何一家機關企業(yè)，損失200億，都是驚心動魄、承受不起的一個天量。

所以馬明哲自降年薪，凸顯了一個也曾經受過窮的三軍主帥的沉重內心。這使人很容易想起2007年，馬明哲的年薪是史上最“?！钡?600多萬元。一年多來，備受輿論壓力?，F(xiàn)在上網翻看，也還隨處可見人們對馬明哲拿這么多錢的憤怒吼聲。解釋聲也不是沒有，但挨罵的事，沒幾個人愿意做。馬明哲不得不自己給個說法，但嘴一張，也壓不住討伐。這真是應了經濟學的一個幽默：要想讓一個人出名，最好是讓他挨罵。因為花6600多萬元做廣告，恐怕也沒這么大的宣傳效果。

此事如此抓眼球，刨根究底是因為問題出在時代進程的節(jié)骨眼上。第一，據世界銀行的調查數(shù)據顯示，中國人貧富差異的倍率，超過了發(fā)達國家。第二，中國東中西部地區(qū)的經濟差距，不是在縮小，而是相對在進一步拉大。第三，根據馬太效應，窮者愈窮，富者愈富的原理。要想扼制貧困，必須靠給落后地區(qū)及窮人提供更多的致富機會，但事實上，在落后地區(qū)和窮人身上，增加這樣機會的機制并不明顯。低收入人群，利用機會的能力也沒有深刻的改觀。跟自己的過去相比，進步非常明顯；但橫向一比，落后也非常突出。人以他人為坐標，反映確認自己，這實質是一個表達訴求的社會心理過程。所以，所有的矛盾、煩惱、焦慮，似乎都交集在突然聽到馬明哲年薪6600萬元的新聞上，井噴式爆發(fā)。

中國人比過去有錢了，但幸福指數(shù)卻沒有高過鄰居不丹。國民的一般心態(tài)是，一聽馬明哲收入那么高就來氣，一看馬明哲零年薪就開心。作為一個特定時期社會心理現(xiàn)象的標本，這意味著小農經濟絕對平均主義的思想并沒有消除，同時人們在不滿這種高年薪現(xiàn)象時，也往往在自己的內心種下了獲得高收入預期的種子。沒有人會嫌自己錢多，拿的再多都會抱怨錢少。如今處于主導地位的心態(tài)是以公平的視野看效率。這與30年前，改革剛啟動時，主要是以效率看公平的想法已截然不同。

我深信，在貴州，人們最初聽到馬明哲年薪6000多萬元，心情也一定很不爽。從省委書記算起，貴州3900萬人口中，有幾個人年收入能達到6000萬元？向前追溯十年，這6000萬元，幾乎與許多貧困縣全年的財政收入相當。于是有人想他憑什么拿那么多錢，卻沒人思考，他的企業(yè)因他獲益了多少。我簡單地算了一筆賬：2007年，在香港上市5年左右的中國平安保險公司，資產規(guī)模從最初的2000多億元上升到了6000多億元。同年馬明哲的年薪，只相當這一數(shù)字的萬分之一。馬明哲是平保的創(chuàng)始人，是董事長兼CEO，他的年薪收入比，比許多廣告公司業(yè)務員的提成比的點數(shù)還低，這難道就公平？

站在貧困地區(qū)，感受金融危機帶來全球經濟衰退，進而蕭條的威脅，就會深刻體會到自身所處的經濟體中，是多么需要效益好的公司來對當?shù)亟洕l(fā)展做貢獻。就區(qū)域經濟發(fā)展階段不同，開放與改革的深度與廣度更不同的角度來看，貴州這30年，并沒有發(fā)展出幾個或一個像平安保險這樣資產規(guī)模五年翻三番的公司。從后發(fā)的角度，或許我們更能明白，一個或多個效率高效益好的公司，對發(fā)展當?shù)厣a力，提升地區(qū)經濟社會發(fā)展水平意味著什么。因此，我相信人們不難得出結論，可以讓有能力的企業(yè)家合理地多拿一些，因為社會在邊際效益上會得益更多。現(xiàn)代的均衡貧富，重要的不是去計較富人的合理收入有多高，而是能不能像發(fā)達國家那樣對他們“高征稅+倡導慈善”。因為，人的積極性永遠需要激勵，人的精神文明與情操永遠需要倡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