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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白先勇小說中的少年意象

    2009-06-25 01:26:22王亞麗
    華文文學 2009年2期
    關(guān)鍵詞:人性困境

    王亞麗

    摘要:白先勇的小說充滿了對社會和文化的深刻反思。在他的小說中,有一群相似的少年,他們在情感的追尋上遭到不斷的誤解與挫折,并遭到社會與家庭的雙重排斥,過早地經(jīng)歷著情感渴求的艱難。白先勇小說中由對少年邊緣個體生存困境的思考漸臻為對人性的悲憫的追尋與反思,探討了人類在情感歷史命運這些客觀外力面前對自己的生存形態(tài)表現(xiàn)出的無能和無力,與在道德這種人為因素的壓迫下的失控和無奈。

    關(guān)鍵詞:時間流逝;困境;十七歲;人性

    Abstract:Kenneth Pais(Pai Hsien-yung)novels are replete with profound retrospections of society and culture. There is always a group of juvenile characters of a kind in his novels who are incessantly misunderstood and mistreated in their search of love and affection. Trapped in the dilemma of breathless pressure and rejection both from the society and families, they taste the bitterness and crucibles of life prematurely. Kenneth Pais rumination of the harsh conditions in which these juvenile characters live peripherally culminates in his thorough introspection and constant queries of humanity.Pai keeps challenging the audience with his reflections on the helplessness and inabilities of human beings in the face of life vicissitudes and extraneous forces of mankind such as affection,history,fate,and probing simultaneously into the seething sense of restiveness and choicelessness under the man-made oppression of moralities.

    Key words:elapse of time,predicament,seventeen years of age,humanity

    中圖分類號:I207.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I006-0677(2009)2-0053-06

    白先勇是斐聲海內(nèi)外的小說家,他早期短篇小說主要創(chuàng)作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如《臺北人》、《紐約客》等。其中主要短篇小說《青春》、《滿天里亮晶晶的星星》、《寂寞的十七歲》等都創(chuàng)作于那一時期。后期的長篇小說《孽子》則完成于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在這部小說中,他將筆觸深入到了前所未及的社會邊緣人領(lǐng)域,充滿了對社會和文化的深刻反思。在上述這些小說中,有這么一群相似的少年,大多17歲上下,潛藏著激越的生命活力,卻又往往爆發(fā)出足以灼傷旁人的欲望,使得他們的青春充滿了不確定因素。這群少年有著超越這個年齡的成熟,卻因為各種緣故使得他們敏感而寂寞,在平靜冷漠的面孔下面隱藏著強烈的激情。他們在情感的追尋上遭到不斷的誤解與挫折,并遭到社會與家庭的雙重排斥,過早地經(jīng)歷著“情感渴求的艱難”。

    我們注意到白先勇的早期小說中有一個特殊現(xiàn)象,就是以老年人的視角來敘述與少年有關(guān)的故事。作品的敘述視角都是老年對少年的追慕,企圖在美少年身上尋找自己逝去的青春。這里的美少年象征了生命長河中稍縱即逝的美,那是充滿活力,天真純潔,同時又是脆弱的,距離死亡常常只有一步之遙的美。小說中對少年美的描述抒情通常象征大于寫實。在早期作品《青春》、《滿天里亮晶晶的星星》、《月夢》等短篇中,當時還非常年輕的作者,卻偏偏愛擬想中年甚至老年的心境。白先勇后來還談到這個問題,他說:“一開始寫《月夢》、《青春》、《滿天里亮晶晶的星星》這些有關(guān)同性戀的小說,滿特殊的是老年與少年、青春,描寫青少年和老年同性戀者。我想從同性戀拓展到整個人生,我對人生時間過程特別敏感,很年輕時,就感到青春和美的短暫……youth and age這個主題……少年人寫老年人的心境,是我小說中滿特殊的現(xiàn)象?!痹诎紫扔鹿P下,小說人物通常仇視時間,與時間為敵。時間很扎眼地呈現(xiàn)出直觀的腐蝕性力量:它讓一張年輕的臉布滿皺紋,讓健壯的軀體喪失活力,最終不費吹灰之力消滅人的生命。它的永恒可以輕易地傷害人間的愛欲和尊嚴,肉身在時間面前只是鏡花水月。在白先勇早期的時間性悲劇里,時間對于個人的存在具有絕對的意義,人物努力想像著返回起源(青春),同時粗暴地拒絕未來的向度。

    小說《青春》中,少年成為不可抵擋的青春熱力的象征,映襯著老畫家即將腐蝕的身體與生命?!吧倌晟砩系拿恳淮缍继N涵著他所有失去的青春。勻稱的肌肉,淺褐色的四肢,青白的腰,纖細而結(jié)實,全身的線條都是一種優(yōu)美的弧線,不帶一點成年人凹凸不平的丑惡?!睂τ诶袭嫾?,青春無異于一種業(yè)已失去而又不甘失去,竭盡全力努力追尋的美好象征。對現(xiàn)實老去的憎惡和對過去青春的企盼,對象化為對少年模特兒的驚嘆贊美和一種強烈的占有欲。老畫家因為拼命想抓住被時間腐蝕了的青春而走向了瘋狂:

    他跳起來,氣喘喘地奔到鏡前,將頭上變白了的頭發(fā)撮住,一根根連肉帶皮拔掉,把雪花膏厚厚地糊到臉上,一層又一層,直到臉上的皺紋全部遮住為止,然后將一件學生時代紅黑花格的綢襯衫及一條白短褲,緊繃繃地箍到身上去。鏡中現(xiàn)出了一個面色慘白,小腹箍得分開上下兩段的怪人??墒撬还茏约撼蠊值哪印K兊媚贻p,至少在這一天……他一定要在這天完成他最后的杰作,那將是他生命的延長,他的白發(fā)及皺紋的補償。

    這篇小說可以說完全是寓言,事實上白先勇也確實是以一種檢閱的筆調(diào)把他自己對青春的感受意蘊寄寓在畫家和少年模特兒這兩個“道具”身上。青春逝去的難以追回昭示了時間是主人公生命與激情的敵人。同樣在他早期的小說《月夢》中,人到中年的吳醫(yī)生對初戀少年的懷念化為窮其一生糾纏不休的夢,這段永遠的誘惑,卻又像星星一樣遠不可及的追憶,甚至成為了他的感情歸宿。與初戀情人相守一夜的月夢做了幾十年都不愿意醒來,他不可自拔地沉醉在追憶之中?!八恢痹趯ふ抑瑹o論在街上,在醫(yī)院里,在任何地方,只要碰到一個跟靜思相像的人,他就會生出無限的眷戀來。他會癡癡的纏著那個人,直到對方嚇得避開了為止,每一次他受到了冷落,就一個人躲著傷心好幾天,好像他心里那份感情真的遭了損害一樣”。這里的少年不僅僅代表吳醫(yī)生失去的青春,還有他失落以及壓抑的感情。命運總是絲毫不放過嘲弄陷于其中個體的機會。吳醫(yī)生于偶然的一次急診中,赫然發(fā)現(xiàn)他苦苦追憶了許多年的夢幻的實體:相同贏弱而俊秀的少年,患著相同的炎癥。他幾乎歇斯底里了;他要挽救少年的生命,他要挽救失落了多年的愛與美,然而,他失敗了。命運使他心中愛與美之神消逝后又在他的眼前重現(xiàn),讓他再次經(jīng)歷失去愛人的錐心之痛。他的追尋因而意味著永遠也沒有終止的虛妄的夢,而他依舊在生命的苦苦追尋、虛有所慰、最終失落的慣性中循環(huán)?!稘M天里亮晶晶的星星》里,少年演員姜青身上傾注著朱焰孤注一擲的青春、感情及事業(yè),他的死亡將這三者連同朱焰的藝術(shù)生命一同埋葬了。這使得后者墮落成日后的白發(fā)蓬蓬、喪失了青春事業(yè)愛情的老教主,除了那些死也不肯遺忘的記憶,就只剩一具老朽的、毫無意義、擺脫不了肉欲的身體,整日在臺北新公園里游蕩。之后墮落為“教主”的朱焰因追逐男學生以風化罪被捕入獄,然而出獄后仍然繼續(xù)搭訕長相姣好的少年,只是追逐與被追逐者“兩個人的身影,一大一小,頗帶殘缺的”,都已經(jīng)漸進憔悴暗淡了,而這個形象便成為了后來的《孽子》的雛形。長篇小說《孽子》在背景上仿佛繞了一個圈,終點又回到了早期作品的起點?!赌踝印防锏囊恍┤宋铮ㄖ饕侵欣夏晖詰僬撸┙K日在欲海中沉浮著,是“黑暗王國”忠實的臣民,從前在上海自己也是位“紅小生”的盛公,年邁卻還不甘寂寞地追詢著“老鴇”楊教頭“有新鮮的孩子么”;“從前臺語片那個過了氣的紅小生”陽峰,整日跟在少年華國寶的身后,“就好像在追逐自己的影子一般”;由日本回臺灣作生意的林茂雄,記憶中仍是戀人年輕時的模樣,對小玉的關(guān)注愛護,因為“說起來,你跟他,眉眼間倒有幾分相似”;這種對于過往的執(zhí)著追尋,與其說是對過去的懷念,不如說是從這些少年身上追尋早已消逝的青春年華。

    白先勇并沒有陷入總是以一種柔情的眼光一往情深地把這些少年作為青春和美的象征的無理性抒情中去,隨著思考的深入,當他從感性的領(lǐng)域跨入理性的疆界時,他開始發(fā)現(xiàn)在那些少男的內(nèi)心深處,其實是怎樣的深廣而又無告的寂寞。如果說在《月夢》和《青春》等早期的作品中,白先勇僅僅是對少男所象征的生命力進行贊美,通過對老一代人的塑造表現(xiàn)他惆悵的情懷,對人類面對時間的腐蝕而無能為力進行哀嘆,那么到了《寂寞的十七歲》及《孽子》中,白先勇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則“由年輕人水仙花般的自我漸臻以悲天憫人的眼光來看待世界”。他則超越時空的約束,直面那些少年的邊緣人生,深入這些少男的內(nèi)心,去動態(tài)地體察這一群過早地承擔了太多的情感負荷的靈魂,以及這群靈魂在現(xiàn)實社會中的處境。他的視角也從人類在時間流逝下的無奈逐步轉(zhuǎn)變?yōu)槿祟愒谧约盒藿ǖ牡赖卤趬鞠孪萑肓烁顚哟蔚纳胬Ь车你U撝腥ァ?/p>

    《寂寞的十七歲》中的主人公使整個作品籠罩著一股滯重的壓抑。楊云峰的敘述語氣冷靜得甚至有些麻木,但我們依然能感覺到這種冷靜的聲音下炙熱的激情。彌漫在作品中的壓抑感在很大程度上正是來自這種冷漠與強烈感情的對立。楊云峰如同一個內(nèi)心焚燒著情感渴求的烈火而外表則裹著一件凍僵了的棉衣的情感流浪兒,在家族學校和社會之間渴切而謹慎地探尋著情感的歸宿。楊云峰在學校功課不好,感情上卻早熟,這種極度的矛盾反差幾乎命定地決定了他和他的父母在情感上有著深刻而又厚重的隔膜。他的父母在他的功課上越是用盡心力,他對父母的情感期待也就越趨于濃重的失望,覺得他們“老不大懂得人家”。因為學業(yè)不精在家也備受冷落,甚至是只能自己跟自己打電話來消磨時間,“我會這樣自言自語拿著聽筒講個個把鐘頭,有一次給小弟撞見了,他說我有神經(jīng)病,其實我只是悶得慌,鬧著玩罷了……你說叫我跟誰去說話,只有跟自己瞎聊了。不要笑話我,我跟我自己真的說得有滋有味呢。”

    在家里和父母在情感上難以溝通,學校對楊云峰來說也不是一個情感依歸的所在,余三角這些老師對他的當眾嘲諷,同學因為他那“孤怪”的脾氣和多少有些女性化的氣質(zhì),成了他們爭相欺侮他的借口。上體育課摔破鼻子后魏伯飏對他體貼人微的關(guān)懷,雖曾使他在魏伯飏的身上尋找到了情感的安慰,可也最終在同學們“講得很難聽”的壓力下而失去了。而唐愛麗對他原本就是一種“欲”的游戲,當他以一種誠摯的情感回報時,換來的只能是輕浮的訕笑和粗暴的踐踏。這一切都使得楊云峰雖置身同學之中卻如同獨處曠野,涌動在內(nèi)心的情感巨流依然無處流泄,他還是只能一個人“獨來獨往”,沉浸在寂寞之中。

    在臺北新公園游蕩時他遇到的那個中年男人,使他對“男人跟男人也可以來這一套”甚覺懊惱,甚至使他“簡直煩得不想活了”。當楊云峰因為感情的四處求解而碰壁時,悲哀地喊出:“你不曉得我的悲哀有多深”,“我沒有別的地方去”時,誰都會從這種喊聲中感到深深的戰(zhàn)栗。在最終意義上,他的情感依然無所寄寓。值得一提的是,不少學者都認為楊云峰表現(xiàn)出的對同班同學魏伯飏異乎尋常的依戀,以及在與新公園的陌生男子的行為是由于楊云峰的同性戀傾向,對此筆者并不贊同。上述兩點行為只能說明楊云峰的確是情感寂寞得幾乎絕望,如同溺水窒息的人不肯放棄身邊的任何一根可以脫離寂寞的稻草,“我曉得我不討人喜歡,脾氣太過孤怪。沒有什么人肯跟我好,只要有人肯對我有一點好處,我就恨不得想把心掏出來給他才好”,而不能據(jù)此就判定楊云峰的同性戀傾向。楊云峰只是一個與家庭,學校的優(yōu)等生規(guī)范格格不入而遭遺棄的邊緣少年。

    《寂寞的十七歲》中,白先勇對楊云峰情感世界的呈現(xiàn),揭示了白先勇對產(chǎn)生楊云峰這種情感寂寞和墮落行為的社會根源的思考。十七歲作為青春期特征最為明顯的人生階段,對寂寞的深切感受和對情感的不竭渴求應是處于這一時期的所有人都會有的經(jīng)歷,而從楊云峰的經(jīng)歷來看,在家庭學校這些最該給人情感溫暖的地方,恰恰是造成楊云峰內(nèi)心苦悶和情感寂寞的主要源頭。當每個人都在一個不相同的成長形態(tài)和成長軌跡走向社會的時候,社會卻總是以一種固定的模式要求和塑造著不同的個體。在這種“劃一”的規(guī)范要求下,像楊云峰這樣情感細膩特殊卻功課較差的少年,命定了要遭受到社會要求(在家里功課好就是父母的“爭氣”孩子)和自己的情感要求的雙重擠壓。情感欲望的內(nèi)在驅(qū)力,與欲望對象冷漠無情所構(gòu)成的靈魂深處的巨大悲哀,投注在楊云峰身上,以及他所象征的社會弱勢群體身上。《寂寞的十七歲》是白先勇第一次正面地從社會學角度對邊緣少年的內(nèi)心世界進行挖掘和剖白。在采訪中他也自稱“我就是覺得marginal man(邊緣人)最有意思,我最不會寫中產(chǎn)階級,‘典型夫婦生活,可能我不擅于描寫‘大多數(shù)?!?/p>

    如果說《寂寞的十七歲》是白先勇開始以社會邊緣人角度對社會規(guī)范進行“情緒型反叛”的話,那么《孽子》就是他正式以同性戀群體為主體進行“心靈的獨白與辯解”,來質(zhì)疑權(quán)威社會的常理與道德的合理性。在作品中,筆者用“他們”這個詞來指稱書中的“孽子”們,這便指出了這些人物的特殊的性取向以及由此帶來的社會地位和心理狀態(tài),都已注定他們是特殊的游離于主流社會和文化之外的他者。其中“同性戀也是人”的基本創(chuàng)作基調(diào),展現(xiàn)了故事的主人公李青及其他幾位十七歲上下的青春鳥被逐出家門流落街頭,聚集在臺北新公園的境況。這群以賣身為生的少年是邊緣世界的邊緣人,他們相互支撐取暖彼此認同,并建立起一種集體歸屬感來對抗外界的壓迫,即便被傳統(tǒng)社會歸為異類,但在他們身上仍散發(fā)著人性的光芒。李青的弟娃情結(jié)貫穿全文,對趙英小弟小胖子和羅平的保護與疼愛是對弟娃無法表達和付出的愛的延續(xù),也是從弱小的沒有自衛(wèi)能力的孩子身上反觀自身后的憐憫和愛護。吳敏對癱瘓的張先生無怨無悔的照顧和料理,散發(fā)著最樸實的人性和情感。小玉擁有的反抗精神與自我意識,使他始終懷有理想與希望,并最終走出了新公園,進入了正常的社會軌道。在他們身上依然存在著可貴的理想和希望帶來的生命力,這其中有著人類最原始的情感的溫暖。

    這群與常人無異的群體,因為不同的性取向而遭到了以父權(quán)為代表的正統(tǒng)社會的放逐,《孽子》便是以李青被父親逐出家門這個極具象征意味的場景為開篇的:一個異常晴朗的下午,父親將我逐出了家門。陽光把我們那條小巷照得白花花的一片,我打著赤足,拼命往巷外奔逃,跑到巷口,回頭望去,父親正在我身后追趕著。他那高大的身軀,搖搖晃晃,一只手不停地揮動著他那管從前在大陸當團長用的自衛(wèi)槍;他那一頭花白的頭發(fā),根根倒豎,一雙血絲滿布的眼晴,在射著怒火;他的聲音,悲憤,顫抖,嗄啞地喊道:畜生!畜生!這個“放逐”的場面,是《孽子》中所要表現(xiàn)的主要思想的一個形象的濃縮和象征寓體,作品中逐步展開的故事發(fā)展,人物塑造和思想表達,在某種意義上不過是這一場面的細節(jié)補充和觀念推衍。大官王尚德在他的獨子王夔龍和阿鳳的事出來以后,不但把他送到美國,而且決絕得讓他“我在世一天,你不許回來”。這道嚴厲而又殘酷的放逐令,在王夔龍的內(nèi)心深處“好像一道符咒”,使他在這道符咒的焚煉下永遠難存心靈的安寧和平靜,“永世不得超生”;傅衛(wèi)在兵營與士兵茍合的事被父親知道后,他連回臺北見一面父親的要求也被父親嚴厲地駁回,于是開槍打爛自己的臉自殺;小玉也是因此被逐出了家門。正如李青所言:“我們公園里的人,見了面,什么都談,可是大家都不提自己的身世,就是提起也隱瞞了一大半,因為大家都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隱痛,說不出口的?!彼哉玳_篇的場面所預示的,父子沖突是小說的最本質(zhì)的意義內(nèi)涵,在中國社會的傳統(tǒng)觀念中,一般意義上“父親常常作為一個社會化的教育者,因而是權(quán)威的紀律實施者”的形象出現(xiàn)在人們的心目中,與這種具有社會意義的身份相適應,父親在中國社會也就每每被視為一種道德規(guī)范的體現(xiàn)者和實施者,而被賦予了某種遠遠超出它們社會身份本身的象征意義。而作品一開始就猛烈地凸現(xiàn)出的父子之間的關(guān)系決裂,在根本上正是同性戀世界與普通人類社會之間的關(guān)系象征。父親對李青的暴怒與放逐,實際意味著占社會主導地位的道德觀念對同性戀世界的難以容忍和堅決排斥。白先勇對此曾提到:“在《孽子》中我主要寫父子關(guān)系,而父子關(guān)系又擴大為:父代表中國社會的一種態(tài)度,一種價值,對待下一輩子對待同性戀子女的態(tài)度———父子間的沖突,實際是個人與社會的沖突?!睂е逻@種放逐和拋棄結(jié)局的根本原因,不是因為李青的功課不好———當初楊云峰(《寂寞的十七歲》)的父親就每每因其功課不好而怒斥他低能;似乎也不是因為他在社會上像杜志新那樣入了小臺胞之流———他對泡女孩上咖啡館幾乎沒興趣;而是因為他與人發(fā)生了同性的“猥褻行為”。因此,李青對社會的觸犯不是政治也不是法律的,而只是一種道德的。他們遭到社會道德的規(guī)范下形成的整個社會的放逐,在根本上是一種“道德的放逐”;他們在社會中感受到的最為直接也最為巨大的壓力,根本上也是一種“道德的壓力”,而社會的道德力量也正是通過父親們而找到了在李青們身上發(fā)生影響的最直接的作用形態(tài)。這便使得其與父輩的矛盾更加難有調(diào)和的可能———那不僅是父子之間的沖突和決裂個案,而是在“道德”參照下的原則分野。

    這種壓抑的社會現(xiàn)實,使得這群孩子在情感的理解上困難重重,如果說父親對李青們的憤怒和不容尚有社會道德觀念為其后盾,使他們有著理直氣壯的理由對李青們加以拒斥和壓迫,那么當李青們以他們獨特的情感特征和形象形態(tài)存在于這個世界和社會的時候,他們想要在這個被大多數(shù)人所接受而又與他們不盡相同的社會中站穩(wěn)腳跟,那他們也得為自己的生存權(quán)益尋找到正當?shù)睦碛?。而白先勇把它歸結(jié)為“血里帶來的”。正如《孽子》中那個“白發(fā)白眉”、頗有些“仙風道骨”的郭老一再強調(diào)的:“這是你們血里頭帶來的”,“你們的血里頭帶著這股野勁兒”,“就象這島上的臺風地震一般”,某種程度上這正是白先勇的心聲。他在《孽子》中反復提及“孽”字,“罪孽”、“冤孽”“造孽”、“孽緣”、“妖孽”、“孽龍”等等,在這里白先勇把“人性無法超越、無法根除,好像前世命定的東西”歸結(jié)為“孽”。在《孽子》中,“孽”直接隱喻著李青們與生俱來的同性戀傾向和因這種傾向而導致的對以父親為象征的傳統(tǒng)道德觀的必然背叛。而這種情感性向不是他們能夠自主選擇的,卻是他們難以人為擺脫的,這是冥冥之中一股神秘的力量主宰,是李青們不可逃避的命運。這個隱喻深深地傳達出作者對同性戀者的同情與悲憫,為同性戀也是人、有正當生存的權(quán)利找到了一個堅實的理由。但孽子們卻也固守著和他們這個主流社會共同的一個認知,即他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邊緣身份。他們被主流社會所拋棄,自身游離于主流社會之外,但是他們卻大多根深蒂固地受著主流意志的禁錮,也認同他們是罪惡的化身,因此在情感上他們也將自己逼到角落。但正如白先勇所說的“不存在一個道德的客觀標準,道德標準是由人的主觀性的自由選擇所決定”,所以孽子們的悲劇也在于運用了別人的評判標準尺度和標準,他們自己不是單純地放棄了自己的標準而是完全地屈服和順從了主流的標準,因此他們活得很心虛,不能理直氣壯地生活本身就是他們的悲劇所在。

    我們發(fā)現(xiàn)從《寂寞的十七歲》到《孽子》,從楊云峰是因為不符合家庭學校標準的“差生”而被漠視到以李青為代表的青春鳥們因為不符合傳統(tǒng)道德的性傾向,而遭到家庭與社會的集體放逐,無不體現(xiàn)了在大的道德及社會背景下,不符合傳統(tǒng)規(guī)范或優(yōu)秀準則的小人物被逐步排斥走向邊緣化甚至遭到故意抹去集體生存痕跡的境遇,直至將其徹底封殺。這種由大多數(shù)意志決定的社會道德在孽子中遭到了質(zhì)疑,但它所造成的生存困境卻是實實在在無法忽視的,這種不人道的道德導致了人性的種種苦厄和悲涼,蒼白和無力,在人的生存時空的有限性中,在人掙扎的無效性中,在人與生俱來的種種欲望以及這種欲望的不可能實現(xiàn)中,人性的軟弱無力無疑在這種無奈和失落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xiàn)。自此,白先勇的有關(guān)寂寞的十七歲少年的意象意義就不僅僅局限于邊緣少年身上,而是過渡成了一種寬廣的永恒的人性。如果說,《月夢》、《青春》、《滿天里亮晶晶的星星》為代表的十七歲意象討論了人類生命之“有限”,對人類無法永保青春而引起的萬古常恨的困境,那么,《寂寞的十七歲》與《孽子》則將視野縮小為在社會中個人與社會之間的沖突,這種種的沖突,構(gòu)成了復雜的人性。而形形色色的各式人物身上其實寄寓著共同的人性———即揮之不去、如影隨形的無奈和失落感。這種失落感不僅僅存在于邊緣人物的身上,也存在于一般的普通人的內(nèi)心。

    在白先勇的創(chuàng)作后期,這種情感困境的感性思考便轉(zhuǎn)化為對造成這種困境原因的理性的追尋與反思,于是發(fā)現(xiàn)原本規(guī)范人之為人的道德,成為了制約人自身自由發(fā)展的一條鐵鏈。楊云峰李青們的人生悲劇,根本上正是因了這種道德的桎梏所致,而人在道德的重壓下所顯露出的或矛盾,或冷漠,或迷惘,或凄涼的種種柔弱和蒼白,不正表明人的生存形態(tài)因著道德的強力作用而也顯現(xiàn)出某種窘迫和困頓?如果說人類在情感歷史命運這些客觀外力前面對自己的生存形態(tài)表現(xiàn)出無能和無力,那么在道德這種人為因素的壓迫下,他們也同樣顯現(xiàn)出了人類的失控和無奈。白先勇通過寂寞的十七歲少年的意象揭示了人類情感世界的窘迫和困境,這后面牽引著的思想內(nèi)涵其實是:在情感的渴求的艱難中昭示出人類的生存狀態(tài)———雖有著互相溝通的愿望卻總是難以實現(xiàn)彼此的溝通。深受存在主義影響的白先勇將“人是孤獨”的人生命題,做了藝術(shù)化的詮釋,個體的情感困境超越其本身,成為人整個生存困境的一種情感角度的表現(xiàn)。

    蔡克?。骸对L問白先勇》,《第六只手指》,臺灣爾雅出版社1976年版,第463頁。

    白先勇:《寂寞的十七歲》,《青春》,上海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第139頁。

    白先勇:《孽子》,上海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第82頁。

    蔡克?。骸对L問白先勇》,《第六只手指》,花城出版社2000年版,第547頁。

    王晉民:《白先勇文集·序二》,花城出版社2000年版,第2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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