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才子”申云浦（上）

馬仁華

1982年底，組織上調我到時任省政府副省長、后任省顧問委員會副主任的申云浦同志身邊任秘書，在其身邊工作八年直到他去世，與其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他是領導、是才子、更是密友。

到任前，聽說要給省長當秘書，我整天誠惶誠恐，幾個晚上睡不好覺。我是農民的兒子，當過兵，未見過世面、更未見過軍長、省長這樣的大官，所以怕官、懼官，因此曾一度“抗旨”不到任。在建行省分行行長呂賢林同志的開導下終于到任，但時時謹慎、處處小心。不久，我發(fā)現(xiàn)申省長并非想像中的“鐘馗”般的面孔，而是一副和藹可親的面容。他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材魁偉，國字臉、濃眉大眼，面部肌肉豐滿，鼻頭略紅，花白頭發(fā)略顯禿頂，時常戴一頂鴨舌帽，說起話來鏗鏘有力，話語中不時展現(xiàn)語言大師般的幽默和風趣。手拄金黃色龍頭拐杖，因患有肺氣腫，走急時就氣喘。與人交談時和顏悅色，兩眼能像磁石般把你的眼神粘住，把你拽著與其話境一起飛揚，使你贊嘆叫絕。

他衣著無華、對人坦誠直率、關愛有加，能和生人一見如故，常往普通工人、農民、市民家中問寒問暖，人們形容他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隨時能把人熔化。

我初來乍到，一切感到新奇，看到省長為了全省經濟發(fā)展日夜操勞，親到外省聯(lián)系煙葉、油菜籽、磷肥銷售事宜而四處奔波；為了貴州大旱之年老百姓不挨餓，他冒著尷尬找到抗戰(zhàn)時期的老戰(zhàn)友、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趙紫陽同志要了十億斤糧食、還有汽油和經費，在黨中央、國務院的親切關懷下解決了貴州燃眉之急，使貴州順利度過了災荒，災區(qū)百姓有口皆碑。

1983年初，省委常委擴大會議在遵義召開期間，為了發(fā)展貴州茅臺酒這只拳頭產品，他到酒廠代表政府果斷地批了巨款建酒庫。為了保證卷煙的穩(wěn)定發(fā)展，他及時為煙廠撥款購買了新設備。為了解決人民群眾看病難的問題，他及時批款為省醫(yī)和貴醫(yī)附院新建了部分病房和新添了部分設備。為了保證貴陽市蔬菜供應，他要市蔬菜辦由一季一報改為一月一報，時時親自給予指導，改善了市民的蔬菜供給狀況。

一次，申副省長乘火車上北京開會，列車長來到軟臥包廂，遞給申副省長一本征求意見簿，要征求他對本次列車服務質量的意見。只見申省長在意見簿上寫到：“此車不能進京”六個字。列車長看后一臉茫然，不解其意。申老解釋說：“此車破爛不堪，不能代表貴州人民的形象進京，你回去后向分局領導報告，叫他們向鐵道部寫報告換新車廂?！边@邊，申副省長親自向時任鐵道部長的陳璞如同志協(xié)商，提出為貴州換新車廂，并根據貴州電力豐富的特點，向陳部長提出貴州率先在全國實現(xiàn)鐵路電氣化的建議。結果貴州進京列車不但全部換了新車廂，而且后來貴州在全國率先建成了電氣化鐵路，走在了全國鐵路建沒的前列。當知情人看到貴州嶄新的進京列車時，無不對申老投以感激的目光。

申老為冀魯豫黨史編撰嘔心瀝血，積極組建貴州冀魯豫黨史組，親自籌措經費、組織人員、安排辦公地點并任主任。1983年初，原冀魯豫邊區(qū)老領導齊聚山東濟南開會，商定開展冀魯豫黨史資料征集事宜，在此基礎上編寫冀魯豫黨史。申老參加了這次會議并被推舉為冀魯豫黨史編寫領導小組副組長。積極組織冀魯豫黨史大事記和黨史的編寫，出版了冀魯豫黨史人物傳，邀著名作家葉辛創(chuàng)作了反映抗日戰(zhàn)爭時期，劉少奇同志路過冀魯豫時的電視劇“地下交通線”。為了更好完成這一任務，他幾乎走遍了冀魯豫每一個角落，遍訪當年地下黨時期的區(qū)黨委、地委、縣委領導以及老紅軍、老八路，談論起當年冀魯豫人民用血肉之軀筑起抗日長城，回憶了1943年與劉、鄧一起度過的抗日艱苦歲月。他熱愛貴州，更熱愛冀魯豫這塊用生命和熱血澆灌過的土地，因為他為這塊土地作出過艱苦的貢獻。在他與戰(zhàn)友們的浴血奮戰(zhàn)下，把冀魯豫從日寇的鐵蹄下解放出來。在他辛勤參與耕耘下，冀魯豫黨史最終結集面世，使他在冀魯豫這片土地上聲名遠播。

為了征集編纂冀魯豫黨史，一天清晨，我陪申老從山東聊城出發(fā)前往濟南，車經東阿縣境，濃霧迷茫的路中央突然閃出兩個人來將車攔住，我們當時嚇了一跳，我定了定神，叫駕駛員將車停下，一打聽才知道二人是東阿縣縣委書記和縣長，原因是縣里干部聽到老書記到來，說是幾十年沒聽老書記的報告心里欠得慌，非要老書記作個報告不行。申老聽后滿口答應，我們隨縣委書記、縣長的車來到縣里。一路，我心如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心想申老一個外省干部能講什么呢?萬一說不切題出現(xiàn)冷場多尷尬。報告會開始，只聽申老對東阿歷史了如指掌，對縣里取得的成就如數家珍，大家聽了掌聲不斷，人越來越多，窗戶外邊人們簇擁著站在搭起的木板上聽報告，他誠實的話語和著時代的情趣引起陣陣掌聲。我驚呆了，我從未聽過這般感人的報告，我為這位領導的奇才而折服。

下午，我們到了山東省會濟南，山東省委書記秦和珍同志熱情接待了申老一行，并要申老第二天為山東省的干部們作一場報告，申老爽快地答應了。我雖然上午在東阿聽了申老的報告，感到還不錯，但那只是一個縣啦，要說清一個省的情況談何容易，而且又是闊別三十多年的外省。老實說我為申老捏著一把汗。吃完晚飯，我小聲問申老：“省長你是否要看點資料，”他說：“你給我弄些來吧。”我即刻與秦書記的秘書聯(lián)系，要了部分資料送給申老看，他很快地翻看一遍就還給了我，我仍然為他沒有細看材料而放心不下。第二天，山東省委禮堂座無虛席，有現(xiàn)任省、市領導，也有不少老領導，一陣掌聲過后，全場目光齊刷刷專注到了申老的臉上。只見他神情自若，一口氣說出了山東的歷史淵源、省情建制沿革、土地面積、人口數量、經濟總量，以及收入、支出等等數據，臺下頓時暴發(fā)出驚雷般的掌聲。不少人連連點頭稱奇，有人自言自語道：“連我們自己都未搞清楚的問題，一個貴州省長比我們還清楚，這大概就是我們工作沒搞好的問題所在啊。”見此情景我打心里佩服、稱奇。(轉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