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明園獸首身價倍增的背后

丁補之　謝小紅　吳　達

2009年3月26日，圓明園鼠兔兩首拍賣的付款最后期限。一邊堅持不給錢，一邊低調未有反應，關于圓明園鼠兔兩首的拍賣依然一番亂局。局猶未了，萬眾矚目中結局無法預知。而以回歸為背景，以國寶為噱頭，以愛國為包裝，一場關于獸首的狂歡大戲卻已上演20年。

圓明園十二生肖獸首銅像中，目前回歸的5件分別是牛首、猴首、虎首、豬首和馬首。其中除豬首外，其他4件均與拍賣有關。

獸首前傳

目前對圓明園獸首的評價，在學者和藏家間呈現分裂的兩極?！安贿^是有點漂亮的皇家水龍頭?！敝袊奈飳W會名譽會長謝辰生認為。而讓他不能接受的是，在大眾傳播中，它們被部分文物藏家貼上了“國寶”的標簽，從而擁有了現在令他斥之為“荒唐”的價格。

少有人提及，目前為國人爭執(zhí)不下的獸首們，設計監(jiān)制者卻是外國人。

1860年英法聯(lián)軍“火燒圓明園”之后，和園內的各式宮廷珍寶一樣，這批銅像自此流失海外。早在1861年至1863年間，猴首和牛首就被公開出售。

1985年，一位美國古玩店主無意中在加州棕櫚泉一座花園中發(fā)現牛、虎、馬三件銅像，以每尊1500美元的價格購買，獸首開始進入流通市場。1987年紐約蘇富比拍賣會，是獸首最早出現的拍賣場合。發(fā)掘它們并帶回中國的是臺灣買家，臺灣企業(yè)家蔡辰男通過電話競投以16.5萬美元買到猴首。隨后1989年倫敦蘇富比拍賣會上，來自臺灣寒舍的蔡辰洋以牛首14.85萬英鎊、虎首13.75萬英鎊、馬首18.15萬英鎊購得。其中，蔡辰男為蔡辰洋之兄。

四件獸首會集寒舍后，慢慢進入公眾視野。1989年10月，寒舍舉辦圓明園國寶暨明清銅器特展，在臺灣文物界引起矚目，獸首逐漸為世人關注，但那時候并沒有貼上“回歸文物代表”的標簽。

“國寶”之稱何來

隨后一段時間內獸首的流向不為人知。

在早前的一次采訪中，寒舍現任董事長王定乾曾提及，1989年拍下上述藏品后，第二年這些銅像便被轉讓給了臺灣的其他藏家。

到2000年4月底、5月初，在香港，佳士得和蘇富比各自的拍賣會上，猴首、牛首和虎首又同時現身，這是獸首的第一次高調露面。而國人對獸首的普遍關注正是從2000年的這次春拍開始，各種情感在其上積蓄，獸首開始成為一個話題。

拍賣前夕，2000年4月20日，國家文物局致函兩拍賣行，要求他們“能夠明智地停止在香港公開拍賣這些被非法掠奪的中國珍貴文物”。與現在相同，當時輿論普遍反對因侵略流失之物進入拍賣市場，認為有損民族尊嚴，但這些并未影響到拍賣的如期舉行。

持續(xù)升溫的關注中，4月30日，佳士得春拍上，同為200萬港元起拍的猴首和牛首分別被保利集團以740萬和700萬港元拍得。而在此氛圍下，3天后的蘇富比春拍上，價值無二的虎首起拍價卻飆升至320萬港元，成交價更是翻番達到1400萬港元。

在時任文化部藝術品評估委員會副主任趙榆看來，首批三件獸首回歸有其特殊性，“身價還包含了愛國的感情價值”。而當時的氛圍以鼓勵和贊賞為主:“當它們被拍回時，整個競拍現場響起了暴風雨般的掌聲，許多人眼里含著淚花?！?/p>

輿論普遍將此作為愛國之舉。而與愛國對應的是，這些獸首開始被人冠以“國寶”的稱謂傳播開來。

回歸熱潮還是高價盛宴？

輿論的廣泛傳播使得獸首繼續(xù)升溫，“愛國論”和“志在必得”之論甚囂塵上。剩下的獸首身價倍增。到2007年9月初，馬首在蘇富比香港預展中現身，起拍價6000萬元，比照上回，4年溢價10倍。在反對拍賣的巨大輿論壓力下，經過斡旋，最后持有者同意轉讓，價格卻破天荒達到6910萬港元。

拍賣圓明園到底是誰的狂歡節(jié)？在一部分學者看來，高價炒作以獸首為代表的流失文物是牟利再好不過的切入口。晚清以來，中國的屈辱史和貧窮史給了炒家以明確的暗示，以這些文物作為切入口，對方對這場掠財之戰(zhàn)樂見其成。

即使是收藏家，也有人認為“這樣的天價讓人在感情上太難以接受了”。有收藏者直言:“現在中國文物的絕大多數買家是中國人，而西方很多收藏者收購中國文物的真正目的，就是有朝一日再高價賣給中國人……很多外國的古董經紀人，經常的說辭就是:‘將來他們一定會高價回購?！?/p>

這樣的論調，“早不是什么秘密了”。

這是拿國恥炒作

臺灣寒舍曾在1980年代購入猴、虎、牛和馬四件圓明園獸首，后全部脫手。對獸首的價值，現任董事長王定乾和文物學者之間意見分歧很大。他說：“有人認為‘愛國被作為噱頭哄抬了價格。但人家賣方沒有來哄抬啊，是我們國內自己去弄的。外國沒有來哄抬你，人家沒有跟你來鬧這個事情，還是有人買嘛，還不是有人買？”

而中國文物學會名譽會長謝辰生認為，獸首是文物，而且還是不錯的文物，但它談不上是國寶。它有兩方面的價值：一個是它本身的價值，這個談不上很高；另外一個是歷史的見證，是帝國主義侵略的罪證，從我們國家來說是國恥的見證，這個價值很高。但這兩者不可以用金錢來衡量，跟經濟不能掛鉤。

拿它跟經濟掛鉤，是不正常的現象。商業(yè)炒作嘛，打著圓明園的旗號，炒圓明園的牌子，利用愛國之熱情，價格就上去了。

若說是愛國，80年代不是有人買了嗎，如果愛國就應該捐給中國，他干嗎賣啊？以后類似去競拍的事情不能再干了，以此為戒。利用國恥炒作，這就太糟糕了，國恥是不能用錢來衡量的。

摘自《鹽城晚報》200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