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 濤
提 要:針對說話人在發(fā)出指示話語過程中要考慮到方位和地點等諸多方面的復雜性,本文通過典型事例,依照萊維爾特從心理語言學角度對說話過程進行考察,剖析和解讀空間指示現(xiàn)象在話語生成(編碼)和話語理解(解碼)的認知心理過程和語用功能,強調(diào)坐標系和參照點與空間指示語用含義表達的密切關系。
關鍵詞:空間指示; 指示地; 參照點; 指示對象; 坐標系
中圖分類號:H0-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9)03-0048-4
An Interpretation of the Cognitive Process and Pragmatic Function of Space Deixis
Yan Tao
(Qiqihar University, Qiqihar 161006,China)
In the process of generating and producing space deixis, a speaker takes account of the intricacy of object location in space relative to that of the participants at coding time. Based on detailed analyses of typical exmples, this article explores the interprettation of the cognitive process and pragmatic function of the phenomena of space deixis in encoding and decoding speech. It indicates the corrdinate systems, relatun and the functional meaning of spcase deixis are closly interacted.
Key words:space deixis; demonstratum; relatun; referent; coordinate systems
1 引言
指示(deixis)是語用學研究領域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是話語交際者通過錨定(anchoring)話語的內(nèi)容于話語的時間—空間語境中的主要途徑。本文從心理語言學研究視角分析空間指示的語言編碼、語義語用功能特征及其認知心理過程,旨在揭示空間指示表達和認知心理過程的關系,探索空間指示的生成與理解的本質(zhì)。
2 研究框架
空間指示又稱地點指示。在日常語言交際中,當話語內(nèi)容涉及到空間方位和地點的指示時,發(fā)話人使用表示方位的指示詞項,如“這兒”、“那兒”、“在……前面/東面/附近”、“here”,“there”,“in front of ”,“near”,等等,用來指明言語事件中相對于指示中心的方位。對人或物的空間位置的確定必須以其他的人或物為參照點。通常情況下,指示用法中空間指示的中心在說話人,即以話語活動參與者說話時刻所處位置作為空間指示的基準點,依靠話語的語境來明確話語內(nèi)容中所指事物與話語活動參與者的遠近方位關系或確定其準確的位置。說話人將空間指示語表達的信息傳遞給聽話人,使交際得到有效順利進行。語言學所關注的是指示詞語的指示用法。但是,Yule (2000)指出空間指示詞真正的語用學基礎是心理距離,Lyons(1977)強調(diào)空間組織結(jié)構在人類認知領域具有重要作用。
Levelt (1989:43-69) 對話語產(chǎn)生過程進行認知心理考察,強調(diào)作為對話者的說話人將話語的錨定點置于非語言形式體現(xiàn)的時間—空間語境中,尤其是將指示語體現(xiàn)在正在進行的話語中。作為對話者的說話人“以自我為中心”建立空間照應的語言框架(linguistic frames of spatial referenc)(Yan Huang 2007),即用來計算指示方位的坐標系(coordinate systems),確定指示地(demonstratum)、參照點(relatun)和指示對象(referent)。指示地是指示語所指的所在地(locus),而指示對象是說話人真正的指示對象。二者有時是同形同指,有時是同形異指。二者轉(zhuǎn)換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借助對話雙方的相互了解。依照參照點的橫跨維度和坐標系的種類(如水平的、垂直的或地理的,等等),說話人使用最為普遍的有一級指示(primary deictic reference),二級指示(secondary deictic reference)和內(nèi)部指示(intrinsic reference),空間參照的不同體現(xiàn)出說話人對空間指示的語言編碼、空間指示的語義語用功能和對其心理認知過程的不同反應。
3 空間指示的動態(tài)語言編碼過程
指示語的使用和理解要依賴于指示語境(deictic context)的信息。Bǖhler(1934)稱與話語相關聯(lián)的語境為指示場(indexical field),這個場中的錨定點是話語的起始點(origin),也就是觀察維度的參照點。例如:
① John:Where is your cat, Mary?
Mary: a. Its in front of me.
b. Its behind the tree.
c. Its in front of the chair.
例①中的參照點是“以說話人為中心”(speaker-centric),哲學意義上稱為“自我中心”(egocentricism)。具體地說,人稱指示起始點是說話人(I),社交指示起始點是說話人的社會角色或地位,空間指示起始點是說話人正在說話時所處的地點(here),時間指示起始點是說話人正在說話的時間(now),語篇指示起始點是正在發(fā)生的語言活動。在例①中,發(fā)話人用不同的空間指示和參照點來確定所指的方位處所。
在語言編碼時,說話人觀察維度的參照點是動態(tài)的。例①中提供的三種回答分別使用了不同的指示語,體現(xiàn)了參照點的選擇是不同的。 因此,說話人使用不同的指示語在話語的生成和理解過程中體現(xiàn)出發(fā)出指示話語過程是動態(tài)變化的過成,要考慮到方位和地點等諸多方面問題的復雜性,這些都反應認知心理過程的動態(tài)變化,即說話人調(diào)整自己的立足點以及投射自己指示中心, 以主觀意識為出發(fā)點,進行空間指示的語言編碼,體現(xiàn)動態(tài)的認知心理。
4 空間指示的認知心理過程
Fillmore于1982年指出一個指示詞項可以為交談者提供物體所處的地點。指示副詞和介詞是很典型的,如here, there, above, below, in front of, behind, left,和right等。例①中的空間指示詞“in front of”和“behind” 不是叫聽話人識別物體而是為交談者提供物體方位的信息。
地點是如何被指示出來的呢?為了完成這一過程,說話人總是需要一個參照點(relatum),就是有關于所指對象位置的一個實體。例①a, b和c的參照點分別是“me”,“tree ”和“chair”.值得注意的是,說話人通常會需要一個坐標系來選擇參照點,確定所指對象。
在言語交際中,最重要的一個體系就是方位系統(tǒng)。其分類是依照參照點的橫跨維度和空間坐標系的種類決定的。說話人使用最多的是:一級指示、二級指示和內(nèi)部指示,前兩者為指示用法,后者為非指示用法。
4.1 一級指示的認知心理過程
說話人把自己當作空間指示的參照點和空間坐標系的起始點,如例①a,見圖1—(I)。該坐標系是由一個垂直和兩個水平維度構成的三維空間,它的起始點是說話人。垂直方向維度是由稱為感知垂直性(perceived verticality)決定的。說話人對垂直方向的感知很大程度上是通過作用于他面前的和肌肉系統(tǒng)的牽引力。同時視覺輪廓或其他線索對周圍方向的確定也起著作用(如室內(nèi)的天棚和地角線,室外的垂直大樹、房屋、天空和地平線)。垂直方向維度有其特殊性。一方面,它獨立于說話人的物理方向。當說話人躺著時,對垂直的感知的變化很小,尤其是在視覺輪廓介入的時候。另一方面,垂直方向的維度通常是同時被交際者所共識,尤其是在面對面的交談時雙方會處在一定的距離,彼此能看見。雙方對牽引力和主要視覺輪廓都會有共識。因此,交際雙方都具有同樣的垂直感知性。
然而,兩個水平維度一般不被交談者所共識。第一個是說話人的前/后維度。如圖1—(I)所示,貓在說話人的前面是因為以說話人為基點來確定前/后。當交談者彼此面向說話時(非常普遍的交談方式),那么他們的前/后方向恰好相反,這一點屬于非共享。在第二個左/右水平方向維度中也是同樣情況,在面對面的交談中說話人的左側(cè)恰好是聽話人的右側(cè)。
因此,在交談者這個坐標系中,說話人必須要知道說話人的方位,以此來解釋它的指示表達含義,說話人也要對聽話人對所提供信息的解釋能力有所知曉。如說話人在電話中交談時要比與聽話人面對面交談時更要注意對指示表達的確定。
4.2二級指示的認知心理過程
同一級指示一樣,二級指示也涉及以說話人為起始點和垂直與水平(前/后和左/右)的空間坐標系。然而,這個參照點并不是說話人而是其它物體。如圖1—(II)中所示,大樹作為參照點。就大樹本身來說是沒有前和后的。貓?zhí)幵诖髽涞暮竺媸且勒沼谡f話人的空間坐標系。貓和大樹位于說話人的前/后維度,只不過是貓比大樹離說話人稍遠些??臻g指示總是依照說話人在談話情景中的方位和方向來確定的。為了解釋方位指示表達含義,聽話人必須要知曉說話人的空間中所存在的物體。
4.3 內(nèi)在指示的認知心理過程
在圖1—(IV)中空間坐標系不再是依照說話人而是其它的物體,參照點也是空間坐標系的原點。在圖1—(IV)中 ,椅子有一個垂直維度和兩個水平維度,即前/后、左/右。貓位于椅子前/后軸線的正半部,因此,說話人可能會說“貓在椅子的前面”(the cat is in front of the chair)。這種指示被稱為是內(nèi)在指示(intrinsic reference),因為方位是相對于某個實體的內(nèi)在維度而確定的。要說明的是說話人的位置和方向與所在的場景是無關的。即使說話人移動到椅子的后面,內(nèi)在指示是不會受到影響,依然是“ the cat is in front of the chair”. 這是與二級指示的使用所不同的,如在圖1—(II)中,要依照說話人的方位來確定,那就是“the cat is behind/in front of/ to the left / or right of the tree”.
圖1—(III)顯示空白,這表明是異常的,在內(nèi)在空間坐標系中說話人將他自己作為參照點。
圖1中所體現(xiàn)的方位指示系統(tǒng)是不全面的。一方面,除了兩個提到的空間坐標系外還存在其它的坐標系,其中一個重要坐標系就是地理指示(geographic reference)。一個物體可以位于北部/側(cè)、西部/側(cè)等其它的方位。本文所關注的是,作為交談一方的說話人,這個體系中的第二個范圍更為相關。它涉及內(nèi)在指示。
5 空間指示的語義語用功能
5.1 物理的空間關系與空間指示的語用功能
通常情況下,指示限定詞的選擇是依照指示范圍與說話人的距離來確定,這是所有語言中空間指示的普遍特征。只有在交談雙方具有一定程度的共識情況下,空間指示語的語義意義所確定的人或物的地點才能得以定位。說話人可以選擇空間范圍內(nèi)的一個物體來表示發(fā)話時的地點。例如:
② Arnold: Have you seen this?
(He points to a Min dynasty vase, which displays a horrifying pattern of fresh cracks.)
Betty: You asked me that before, but I havent been here since yesterday.(from Levelt 1989:45)
在這個例子中,當阿諾德所說的Have you seen this? 空間指示詞“this” 連同發(fā)話人所作的對應手勢來確定的所涉及的物體是花瓶。
最典型的定位方式是通過指示限定詞來實現(xiàn),如“這兒”、“那兒”、“這些”、“那些”、“this”、“that”、“these”和“those”等?;旧蟻碇v,空間指示詞對話語談及事物或人的定位包括兩個步驟。第一步,說話人向聽話人提供空間指示詞所傳遞的指示地信息。說話人(用手勢)直接指明某個地方,有時能明確表示指示地,有時指示地也不足以能確定。在例②中,阿諾德選擇花瓶作為指示地的語用功能是要指明花瓶損壞的狀態(tài)。不過,他用手指著花瓶,其實也既是可以指花瓶的中心部位也可以來指著房間里的某個地方。
語用功能的實現(xiàn)是依據(jù)會話者的共有知識與指示地和指示對象的確定來實現(xiàn)的。例②只有阿諾德和貝蒂相互間的共有知識才能使得貝蒂的注意力集中在花瓶上(如在他們前方再沒有其它的價值昂貴的東西,或者阿諾德在這之前經(jīng)常叫貝蒂注意他的花瓶,等等)。就這個花瓶所處的方位而言,選擇花瓶為指示地是最佳的選擇。我們能夠假設出對于貝蒂而言當時交際語境是可以讓她能夠選擇花瓶作為指示地。
但是花瓶又不是目的中的所指,說話人真正的意圖是要指花瓶的受損狀態(tài)。那么說話人又如何引導聽話人將注意力從指示地(花瓶)轉(zhuǎn)到真正的所指呢?(花瓶裂痕的狀態(tài))這就需要第二步。Nunberg(1979)認為說話人利用所指的語用功能來勾畫出指示地為可能的所指。在交際雙方共有知識的基礎上這種功能能得以被估算并實現(xiàn)。下面我們來分析一下這一認知心理過程。花瓶是指示地,它可能會是真正的所指嗎?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阿諾德和貝蒂的記憶中彼此都知道花瓶是已經(jīng)被放置在房間里的那個位置,那么阿諾德就不可能問這樣的問題了。依照格賴斯的合作原則,這里排除阿諾德只想要問這個問題“have you seen this vase?” 由此,阿諾德期待貝蒂來辨別“this”的所指對象并非是花瓶,而是別的某個以前雙方并未達成共識的某個方面。在引導貝蒂的注意力方面,意識突顯性(salience)則是一個可能的因素。對于一個珍貴之物的鑒賞,它的裂痕狀態(tài)就不得不被突顯出來。這或許對于貝蒂來說就足以能夠識別出“this”真正所表達的語用功能是花瓶的損壞狀態(tài)。
在多數(shù)情況下,指示地即是所指的對象。當阿諾德和貝蒂距離這個大花瓶非常近而且花瓶上的裂痕又是顯而易見,那么阿諾德就能夠用手指著那個裂痕,那么貝蒂就能識別出指示地同時就是所指的對象。然而,指示地和所指的對象也可能是差別很大,那么區(qū)分二者就很有必要了。因此,交際雙方的共有知識在說話人對語言進行編碼和聽話人的解碼過程中起著重要的作用。
5.2類比方式體現(xiàn)空間指示的語用功能
用類比方式體現(xiàn)空間指示(deixis-by-analogy)(Bǖhler 1934),即指示地所體現(xiàn)的人或事物不是空間指示的真正的所指對象,而是指在某些方面與該表述中的人或事物相似的那些人或事物,那么,這個空間指示就具有了類比的意義,體現(xiàn)了空間指示的語用功能。例如:
③ Arnold: Does John have scars after the accident?
Betty (touching her right cheek with her index finger): Yes, he got a big none here.(from Levelt 1989:53)
很顯然,指示地所表示的地點是在貝蒂的右臉頰上,但是它卻不等同于很正的所指對象——約翰的疤痕怎么能在貝蒂的臉頰上呢?這個意圖要表示的所指對象是與約翰臉頰相類似的,阿諾德被認定為能夠理解貝蒂用他自己的身體來示范約翰的。需要注意的是貝蒂通過這種方式傳遞信息是不同于字面意義的——體現(xiàn)了格賴斯的合作原則。
另外,個人的身體也能夠發(fā)揮指示功能,稱為姿勢指示(gesture deictic)。類比指示并不只限于用某人的人體來做示范。如果阿諾德和貝蒂有類似的房間,阿諾德正在進入貝蒂的房間,指著貝蒂房間里的某個地方說:
④ Arnold: I put my floor lamp there.
⑤ Arnold:I hung my lamp just to the right of where your table is.
Bǖhler(1934)認為這種現(xiàn)象是起始點由說話人轉(zhuǎn)移到相類比的某個地點,也就是從指示地轉(zhuǎn)移到所指對象。類似的情況又如一個人指著地圖上的某個地點說“我住在這兒”( I live there)。指示地是地圖上的一點,然而它所指的地方是與之相對應的現(xiàn)實中的某個方位。類比指示是說話人使用的一種有效的指示地點的工具,具有語用功能。
6 結(jié)論
在言語交際過程中,說話人結(jié)合交際語境和意識突顯,對空間指示語的心理認知的產(chǎn)生過程通過語言編碼反應出來。空間指示所表達的語用功能是交際雙方在共有知識的前提下,結(jié)合交際語境,由受話人進行推導而體現(xiàn)出來的。空間指示語的認知心理過程是其在經(jīng)驗世界中產(chǎn)生和應用的過程的體現(xiàn)。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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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8-10-20
【責任編輯 王松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