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琪
汽車進入一片廣闊的布滿鮮花綠草的空曠地,然后在一座灰色磚墻的院落前停下,直到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在長征口中一再出現(xiàn)的“衛(wèi)士莊園”其實是“魏氏莊園”。誤聽產(chǎn)生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前者讓我以為一定是一個壯觀的兵營,后者則典型一個官宦或有產(chǎn)者的居住地。
在導游的講解聲中,我了解到魏氏莊園是中國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清代城堡式民居,是清代布政司理問、武定府同知魏肇慶的私人宅第,建于清光緒十六至十九年(公元1890—1893年),迄今已有百余年歷史,1996年被列為第四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莊園所在地為濱州市惠民縣魏集村。和福建民居土樓相似,魏氏莊園具備了良好的自我防御體系,也就是,關(guān)起門來一個大家族可以在里面生活三四年,相比于土樓,魏氏莊園是一種比較典型的北方庭院建筑,它占地面積40余畝,整個布局呈現(xiàn)“工”字狀,看起來方方正正有板有眼。曾經(jīng)讀過建筑家梁思成先生的文章,說到中國建筑數(shù)千年來,始終以木為主要構(gòu)材,磚石常居輔材地位,而木頭的防火防腐性能都是比較差的,所以中國古代建筑的保存功能也比較差。梁思成分析了一下原因,認為中國古代匠人對石質(zhì)力學缺乏了解,不諳石性。梁的另一個更有意思的觀點是,中國人不求原物長存的觀念影響了他們對建筑物永恒的深入追求。他說:“蓋中國自始即未有如古埃及刻意求永久不滅之工程,欲以人工與自然物體竟久存之實,且既安于新陳代謝之理……”(《中國建筑史》緒論),我無法判斷梁先生的觀點正確與否,但我想,對每一個建筑自己的莊園主人來說,誰不想讓自己的住所子子孫孫流傳下去呢。
魏氏莊園也是如此,它的每一個細節(jié)傳遞的都是中國人最為樸素原始的吉祥如意、招財進寶、子孫富貴的象征意義,雖然它依然擺不開梁式構(gòu)架,磚石木混合的傳統(tǒng)樣式。在魏氏莊園走動,我成了長征手中數(shù)碼相機的道具,在書房他要我擺出揮毫潑墨的姿勢,然后讓詩人東岳成為伴讀的書僮。最可怕的是在小姐房里,他讓我坐在小姐床上凝神蹙眉做憂傷狀時我的恐慌,那小姐可是魏家高不成低不就一直到38歲都嫁不出去以至郁悶而死的老姑娘啊,我看到屋里面小姐梳妝丫環(huán)伺候的蠟像已經(jīng)心生不妙,但架不住長征的慫恿只好坐到床上,尚未擺開姿勢一回頭就看見穿白衣的導游姑娘微笑著看著我,這一嚇可著實不輕。這長征,自己是公安局的,卻不想想我可是純粹的唯心主義者。
不過,學著魏家人抽鴉片倒比較好玩,我到了主人臥室之一,看見炕頭的桌上擺著一支長長的玩意兒還以為是簫,就比出了吹簫姿勢,東岳說那哪是簫那是鴉片槍。我忙把它由橫變豎擺開架式讓長征照了幾張,本來按電影里的鏡頭應(yīng)該是斜躺在床上抽鴉片,但我哪敢造次,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一舉一動都覺得有主人在某處注視著你。
魏氏莊園能夠歷經(jīng)文革浩劫而不毀,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文革期間它是作為糧倉使用的,這實在是魏集村的幸事。我在魏氏莊園還學到了一個知識,那就是為什么大戶人家門前要種槐樹,一來槐與財讀音相近有招財進寶之意,二來槐拆開為“木鬼”有避邪之意。所謂走一路學一路,其情形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