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云飛
這位叫艷艷的女子已經(jīng)4年沒有回家了。
這天是除夕,被人稱為“小姐”的艷艷一個人在“迷情發(fā)屋”里百無聊賴地嗑著瓜子。此刻,她的內(nèi)心像人跡罕至的大峽谷空虛而寂寥。
她的老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之所以沒有回家,是因為那個家已經(jīng)不屬于她了,她男人跟她離婚了,孩子和自己的父母都不希望見到她。她在老家時勾引鄰村一漢子時,被漢子女人的娘家人逮了個正著,還扒光衣服綁在村口那棵樹上老半天。
那件事發(fā)生在4年前那個除夕的前一天。寒風中,還是她婆婆頂著村里長輩的壓力給她松的綁。婆婆說,做女人要圖臉面,就算我們家容得下你,你在村里也不好做人,我看你還是先回娘家住些日子吧!
艷艷不想讓有頭有臉的父母兄弟丟臉,就離開了村子。
事后艷艷也覺得自己太過分。她纏了人家男人,還要人家男人娶她,要人家男人當著她的面“教訓”他的婆娘??墒?,過分歸過分,至今她還不曾真心悔過。只有到了過年才有些想家,且一年比一年強烈。
發(fā)屋的老板娘是本縣人,大年夜早回家陪老公和孩子了。艷艷無家可歸,只好幫老板娘看店。經(jīng)過粉飾的艷艷在酡紅色的霓虹燈的映照下倒也有些姿色,可一想起六歲的孩子擺脫她、用鄉(xiāng)間女人罵街時才有的惡毒又刺耳的話罵她時,她的心里像是有三只貓在抓,這時,她那原本還有些秀氣的臉便有些扭曲了。
煩躁時她習慣地依偎在那扇玻璃門邊,一雙并不動人但卻嫵媚的眼睛漫無目的地晃悠著。街上的人很少,此起彼伏的炮竹聲越發(fā)顯出她心里的寂靜。她的目光定定地注視著對面一家店鋪門口掛著的兩個紅紅的燈籠。
這時,一個男人來到她的身邊。小姐,你好!我可以進去坐坐嗎?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男人說第二遍的時候,她才回過神兒來。她開始習慣地用輕佻和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男人。
這男子頭發(fā)吹得溜光,西裝穿得筆挺,皮鞋擦得锃亮,年紀在40歲左右,高挑帥氣。
過年了,不營業(yè)。不過可以進來坐坐。艷艷一扭屁股,肩膀一顛一顛地挪了進去,男人跟著進門并習慣地將那扇半開的玻璃門合上。
進門都是客,先生坐下喝杯茶吧?艷艷靠在男人的身邊剛要坐下,想想又故意挪開一段距離。
過年了,怎么沒回家?男子接過紙杯。聽口音是好像是外地人吧?
你呢?不也和我一樣?她也和他一樣翹起了二郎腿。離婚了?還是娘兒們跟人跑了?
算你說對了。那你呢?男子掏出一包很上檔次很有品位的煙,先遞給她一支。兩股青煙頓時裊裊升騰。
我命苦哦。男人從腳手架上摔下來死了,孩子是個殘疾,婆婆長年患病在床。她說。
我也是。為了那娘兒們我狠心與老婆離了。辛辛苦苦買的一套房子也被法院判給了老婆孩子。我偷偷摸摸跟那娘兒們過了半年,臨過年了,她一聲不響地回了家,跟自己的男人屁顛屁顛親熱去了。本想去老頭子家,可一開口就被兩老罵了個臭死。老婆孩子在他們那里,問我好意思啵?唉!都怪我色迷心竅,女人沒一個好東西!
男人不也一樣。我這么慘,還不都是你們男人給害的。一個該死的、挨刀的一天到晚纏著我、許諾我、唆使我,說要跟我廝守終生。我離開家鄉(xiāng)一個人出門,在縣城孤孤寂寂地過了一個年,再打電話找那男人,誰知那小子一連十來天也不來見我,之后我就遠走高飛來到這里做了這個。我們村里那些人還挺封建,入了這一行后,我實在沒臉回去見他們。
這么說,我們是同病相憐,今晚我們都是天涯淪落人哦。男子說。你身在異鄉(xiāng)不是更孤寂嗎?
我跟大哥你有緣,這不有你陪伴嗎?多謝了你這位大哥今晚陪我聊天。她也掏出煙并給了他一支。在替他點火的時候,她故意往他身邊靠了靠,同時拋給他一個媚眼。男人吐了一個煙圈在她臉上,她裝著生氣在他腿上錘了一拳。就一拳,催生了男子的沖動。
屋里就你一個人?我可以擁抱一下你吧?
僅僅是擁抱嗎?她也吐了一個煙圈在他臉上。
今晚能認識你是件開心的事。過年了,作為一個女人心里特別空虛,真的需要慰藉,真的。大哥,你不覺得有點兒冷嗎?我們換個地方聊吧?
換個什么地方呢?男人問。
笨蛋。艷艷拋給男人一個媚眼。不說你也知道!
男人于是跟著她去了按摩房。
一陣纏綿之后,男人準備離開。男人說謝謝艷艷小妹!我會常來看你的,認識你真的很開心!
謝謝!不過好像先生你有件事忘了?她一手梳著亂發(fā),一手捻著指頭。
錢?哦!我忘了。男人急急忙忙地掏出一張“老人頭”。給你,小妹。
就一百?平時是可以,不過大哥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過年!女人仿佛很認真地提醒男人。
過年?男人有所醒悟,但卻有些茫然。過年多少錢?
大哥哎!就當給小妹壓歲錢——不多,至少得這個數(shù)。女人一手扳著他的肩膀,一手在他眼前張開了4個指頭。
男人掏了錢,咣當一聲把門開了,嘴里罵了一句,頭也不回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