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將時間停留

唐 奕

時間是以怎樣的速度行走的?恍惚之間,就走到了夏天的尾巴上。八月的天空很少有像七月那樣明亮而張揚的陽光,也很少有那種酷熱難耐的盛夏氣息。八月的中旬,多是陰天,偶爾有點兒陽光,卻始終沒有那種藍天白云陽光毒辣卻格外清晰的感覺了。我的暑假即將走向盡頭。新的生活,要開始了。

從六月到八月,聽起來很長,過起來很短。兩個月呵,是怎么樣像流沙一般從我指縫間溜走?我曾以為,高考完后的那個暑假會很長很長,長到我可以完成高三時候完成不了的一切心愿,長到我可以放肆地?fù)]霍,放肆地去做任何想做而以前或今后不可以做的事情,放肆地接觸我喜歡的事物,放肆地享受色彩紛繁的青春?？墒?真的,它不是那么長,它短得讓人有些害怕,害怕往遠(yuǎn)方招一招手,就會從袖管里溜走。

高考的錄取工作差不多結(jié)束了,大家都有了歸處。小小幾經(jīng)波折終于去了那個有海的漂亮城市——大連,學(xué)校的旁邊就是海,蔚藍蔚藍的一大片。璇璇也考到了岳陽,據(jù)說岳陽樓附近的仿古街離她們學(xué)校不遠(yuǎn),是浪漫故事發(fā)生的地方。倩去了古都西安,那兒的人很淳樸,那兒的羊肉泡饃很夠味兒。而我考到了寧波,聽說學(xué)校的體育館很有特色,玻璃的,頂上像豎了個大木樁子。我們分開得有些遠(yuǎn),有南有北,東西分離。以前每當(dāng)想到我們要分開了,要彼此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去不同的地方,心情還是很輕松的,畢竟是好事情啊,要向更高的層次發(fā)展了,要向夢想的頂端進發(fā)了,多好?？墒乾F(xiàn)在,心情卻有些沉重。

從郴州到寧波坐火車要18個小時,前一天晚上7點多發(fā)車,要第二天中午1點才到。小小要到的大連沒有直達車,坐火車的話要在北京住一晚,第二天再轉(zhuǎn)車。所以她要先到長沙上飛機,再穿過云層飛到大連。這時候,突然覺得距離是那么可怕。曾經(jīng)很想飛得更遠(yuǎn),現(xiàn)在卻覺得在省內(nèi)的同學(xué)是那么幸福,可是,我卻去了那么遠(yuǎn)。填志愿的時候是專選省外的填的,檔案確定簽字的時候,有同學(xué)看到還說我是她看到的第一個一個省內(nèi)的學(xué)校都沒填的人。當(dāng)時覺得無怨無悔,現(xiàn)在竟有些后悔了。是心里感到不安和害怕吧?感到不再有個誰能夠那么近地陪在自己身邊了。小小說,反正我也在港口,她也在港口,放假的時候她就從大連坐船過來找我。我沒仔細(xì)看過地圖,也沒去注意那個比例尺,不知道那片海的距離是多遠(yuǎn),不知道那條航線是否常常順風(fēng)順?biāo)?/p>

小小26號就要走了,也就是說,我們只有16天的時間在一起了。突然就只剩16天了,你看,時間是多么的可怕,它就像一個惡魔,殘忍地剝奪你的一切,剝奪你最想珍惜的東西。我一想到只有16天了就難過。因為是在北方的關(guān)系,她學(xué)校的寒暑假和我們的特別不一樣。那兒的寒假有兩個月的時間,而暑假卻被縮減成1個月。那樣我們的假期就錯開了。我不知道這會是怎樣一種無奈,又或者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會平淡地接受時間賜予我的每一天幸福時光么?但是無論如何,我們共同走過了一個10年,我相信還將有一個又一個的10年。親愛的,我們會有很多個10年在一起。可是,10年后,我們又會怎樣呢?

其實,有時候我會很自私地想,我是先離開的那個該多好!送別的滋味是痛苦的。當(dāng)你坐上車遠(yuǎn)走,你在車內(nèi)哭泣,但忙碌的旅途會讓你迅速地投入新的生活,而我卻在后面追也追不上,我在空虛的空間里停下來哭,我在心里呼喊你回來,可是車子是不會停下來的。所以在我的新生活開始之前的那段時間里,我一直把自己沉溺在不舍中。我一直一直把心空出來想念你。既然老天安排你先離開,就留我在這里故作堅強吧。我想我該勇敢而堅強地過完接下來空著的那只有我一個人的10天。

剛剛小小發(fā)來短信說,光是想我要去送她的場景她就受不了,肯定得一路哭著離去。突然想到5年前在西安,離別的那天早晨,我留了一張紙條就帶上門把還在熟睡中的熊和湯圓留在了賓館的房間,我怕我留給她們的最后的模樣是滿眼通紅很丑的樣子。那一路的火車上我也是哭著回去的,用窗簾遮著臉,假裝在看風(fēng)景。那時候,我害怕我們再也沒有下一次見面了,我們畢竟只是共同行走了一小段旅途——那么短那么短的7天。我們本來就屬于不同的城市,一個在內(nèi)蒙古,一個在河南,一個在湖南。之后我們就真的再沒相見。湯圓最后那晚送我的“仙女面人”被遺落在火車上了,它是那么經(jīng)不起風(fēng)霜,才一夜的時間就干裂得不成樣子。

我回小小的短信說,要是她難過又沒窗簾遮的話就直接望向窗外吧。淚水是個心理學(xué)家,它知道人難過時害怕看見一些東西,就涌上來模糊你的眼,它是那么有作為一個心理醫(yī)生的資格,它安靜地模糊人的憂傷,雖然始終模糊不了早已濕潤的心。

聽說車票早就緊張了,9月1號左右的票價暴漲。9月1日,開學(xué)的日子,彼此分離的日子。我們將要在那些日子里各奔東西。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我知道離別是躲不了的,你越想躲,它便越像千軍萬馬般奔馳而來。離別的潮水涌上你的心頭,它覆蓋你所有的悲傷,然后帶著那些悲傷,流向天涯。我阻止不了離別的匆匆腳步,只想對黑暗之中的時間使者說,請將時間停留。即使,它只能悠閑地歇下來一小會兒。

請給我們,一小會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