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

薺　菜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上海灘有一個閃亮的名字———“電影皇后”蝴蝶。

她雍容華貴，氣度端莊，一對梨花帶水的酒窩，迷倒了無數(shù)觀眾，更熏醉了無數(shù)男人的花心。

1937年抗戰(zhàn)爆發(fā)，蝴蝶偕同丈夫潘有聲，從上海遷居香港。1941年，香港淪陷，為躲避日本人的糾纏和脅迫，蝴蝶夫婦逃離香港，繞道回到內(nèi)地。逃亡途中，她丟失了三十箱珠寶、細軟，為此耿耿于懷，郁郁寡歡，設(shè)法找尋。

在警察局局長楊虎的刻意安排下，她結(jié)識了特務(wù)頭子戴笠。冥冥之中，命運之神唱了一句：“開辟鴻蒙，誰為情種？”一切于恍恍中開場了。

蝴蝶的倩影像文身一樣，烙在戴笠的心上?！蔼氄蓟背闪怂钇惹械脑竿Ｋ杖找笄谔酵?，送來各種各樣她嗜愛的水果。這些水果，都是特意從東南亞空運而來。緊跟著，她失竊的物品，紛紛“完璧歸趙”。她心知肚明，這些皆非原物，而是他費盡心機，依樣而制的新品。她豈窺不透他的萬金買笑，用心良苦？鴛鴦蝴蝶派祖師張恨水說過：蝴蝶是一個精明練達之人。五到六成像寶釵，二三分像襲人，一二分像晴雯。她像晴雯的成分不張揚，卻慣用寶釵、襲人的方式，為人處世。圓潤、練達的她知道，一個電影明星和一介商人，需要這樣一位知己式的朋友。

1941年春天的一天，潘有聲突然被警察抓走，下落不明。蝴蝶心急如焚，連夜去求好朋友戴笠，戴笠當(dāng)場一個電話，潘有聲立刻被釋放回家。瞬息的變化，猶如一個簡單的童話故事。這個男人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神奇能量，讓女人心靈的砝碼，不知不覺地傾斜了。在如此動蕩不安的局勢下，這樣的男人無疑是堅固、安穩(wěn)、安全的靠山。不久，她的丈夫，輕而易舉得到一張那個時期商人們求之不得的特別通行證，順利地去緬甸做生意、賺錢。而她，悄悄住進了“戴公館”，過起了“養(yǎng)在深閨人不識”的日子。

有人說，她是情非得已。其實，在她之前，他滿腔情思，傾注在一位余姓女秘書身上，并改名“余龍”（余家乘龍快婿之意）。她的出現(xiàn)，讓他癡迷瘋狂，隨即將“舊愛”貶送到美國。有一次，簽署文件時，戴笠習(xí)慣地寫成余龍。蝴蝶很不高興，在一旁嗲聲嗲氣地說：“又是余龍……”戴笠立刻在余字下邊加上一橫，變成金龍，并贈送美人一件法國進口貂皮大衣，以示謝罪。

她撒嬌說：這里前面又是山，后面又是山，連個散步的花園都沒有，悶死人了。他立刻大興土木，召集能工巧匠，一切聽她的指示，按她的喜好，開辟一個偌大的后花園，栽種各種奇花異草，鋪就幽靜的玉石小道。讓她茶余飯后，流連于人間仙境、世外桃源。他愛擲千金換一笑，奈何？

她，雖貴為一代影后，嫁做商人婦，但終究亦是個小女人，喜歡被嬌慣，喜歡受寵溺，像被人供奉在暖房中名貴的花朵。她也會為這個男人和別的女人爭風(fēng)吃醋，希望這個男人僅僅只屬于自己。她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愛上了這個男人，沉醉融化在他的愛情中。

戴笠最終想和蝴蝶成就一段美滿姻緣，滿足、闡釋他對蝴蝶的深愛?？谷諔?zhàn)爭勝利后，他動用了一切社會關(guān)系，包括上海灘人盡皆知的老大杜月笙，出面說服、要求潘有聲和蝴蝶離婚。潘有聲見大勢已去，無力抗衡。只能識時務(wù)者為俊杰，默然隱居。

喜不自禁的戴笠，在原來的公館附近，親自選址、選料，親自設(shè)計、監(jiān)工、日夜兼程，花豪資修建了一幢豪華無比的別墅，準備迎娶他的摯愛，“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然而，1946年，戴笠乘坐的飛機，從北京飛往南京的途中，失事了。于是，這一段有緣無分的情愫，仿佛一個神秘莫測的圓，從終點回到了起點。

悲劇的開始，往往毫無征兆，命運伸出手來，我們無能為力。在蝴蝶的自傳里，關(guān)于這一頁，只輕飄飄地一筆帶過……

有一些愛，要用一生去忘記。若，人生若只如初見，多好。他，是遺臭萬年的殺人魔王，她，仍是潘家純潔的寶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