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獨(dú)愛女

李　豫

古人有明顯的重男輕女思想，早在《詩經(jīng)·小雅》里就有這樣的詩句：“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裳，載弄之璋。乃生女子，載

寢之地，載衣之褐，載弄之瓦?！贝笠馐?，生了男孩兒，讓他睡在床上，給他穿好衣服，給他美玉玩耍；而生了女孩兒就讓她睡在床下，給她穿粗陋的衣服，讓她玩弄紡錘。那個時候的女孩子真是大不幸，許多初生的女嬰面臨著被拋棄，被溺死的悲慘結(jié)局。南北朝顏之推的《顏氏家訓(xùn)》曾記載：他有個親戚，娶了許多婢妾，每當(dāng)她們分娩時，就派人守候在產(chǎn)房門外，若生下女孩兒，就拿出去弄死，產(chǎn)婦心疼，號哭不止，悲慘之至。

可是唐代大詩人白居易卻非常喜歡女兒。他38歲時才有了一個女兒，妻子因生女兒而心有歉意，他卻開導(dǎo)說：“自古以來，英雄也不全是男兒，傳說中的木蘭不就是女兒嗎？我雖不識刀劍，卻通詩文，女兒無須替父從軍，卻能助父為文?！庇谑欠蚱迋z愉快地給女兒起了名字“金鑾”，希望女兒成為皇帝也賞識的翰林學(xué)士。平時，白居易把女兒視為掌上明珠，憐愛無比。不料金鑾在3歲時生病夭折，白居易悲痛欲絕，撫尸痛哭：“朝哭心所愛，暮哭心所親。親愛零落盡，安用身獨(dú)存……悲來四肢緩，泣盡雙目昏。所以年四十，心如七十人?！彼胩暨x上等棺木厚葬愛女，可他為官數(shù)年，清正廉潔，并無積蓄；再加上為母親守孝，俸祿已經(jīng)停發(fā)，家中幾乎無米下炊。不得已，他只好讓妻子楊氏當(dāng)了手上的玉鐲，將愛女裹尸薄葬。

過了4年，妻子楊氏生了第二個孩子，結(jié)果又是個女兒。這個女兒的長相幾乎和金鑾一模一樣，白居易仍然非常喜愛，親昵地為女兒取名“羅兒”。當(dāng)他看到羅兒健康地成長，更是喜上眉梢。平時稍有空閑，就把女兒抱在懷中親吻。他在《羅子》一詩中寫道：“有女名羅子，生來才兩春，我今年已長，日夜二毛新。顧念嬌啼面，思量老病身，直應(yīng)頭似雪，始得見成人?！彼还茏约菏送旧先绾问б猓膊还茏约盒那樵鯓映劣?，每天望著羅兒天真可愛的神態(tài)，愈加心花怒放，早起為女兒梳妝打扮，晚上又教字識文，空閑之余，攜妻帶女出外游玩。天真幼稚的羅兒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白居易總是有問必答，琴棋書畫，都悉心指點。為了表達(dá)自己對女兒的深沉摯愛，他欣然命筆寫詩道：“朝戲抱我足，夜眠枕我衣。”“學(xué)母畫眉樣，效吾詠詩聲?！彼Ｍ畠貉杆俪砷L，決心像東漢文學(xué)家蔡邕嘔心瀝血培養(yǎng)女兒文姬成材那樣，把羅兒也造就成自己事業(yè)的繼承人。

當(dāng)時，白居易的好友元稹將自己的詩稿，編訂成集，因身邊無子，唯恐失傳，以詩相寄，傾訴“天譴兩家無嗣子，欲將文字付誰人？”的苦惱。白居易閱后，對元稹的嗟嘆寫詩相慰：“各有文姬才稚齒，俱無通子繼余塵。琴書何必求王粲，與女猶勝與外人?！庇纱丝芍拙右资欠浅？粗刈约号畠旱摹?/p>

在當(dāng)時“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白居易頂住社會輿論“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壓力，拒絕了朋友規(guī)勸他納妾傳后的游說，將自己的全部精力和寵愛集中到對女兒的教育上。羅兒20歲時嫁到一戶姓談的人家，婚后兩年，生了一個女兒。白居易唯恐女兒和女婿因為生女兒情緒懊喪，便興高采烈地為外孫女起了個名字叫“引珠”，并且在引珠滿月時，親赴談家寫了一首《小歲日喜談氏外孫女孩滿月》詩賀喜：“今日夫妻喜，他人豈得知？自嗟生女晚，敢訝見孫遲？物以稀為貴，情因老更慈。新年逢吉日，滿月乞名時。桂燎熏花果，蘭湯洗玉肌。懷中有可抱，何必是男兒？”把自己一生摯愛女兒的甘苦，濃縮成富于哲理的詩句，以示后人。羅兒夫婦沒有辜負(fù)父親的教誨，夫妻之間，恩愛無比，雖身處豪門，你耕我織，節(jié)勤節(jié)儉，他們像父親一樣關(guān)心和愛護(hù)女兒，被人們傳為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