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冠宇
15年前,我初到北京,有幾件事,深深觸動了我的“愛鄉(xiāng)情結”,同時也使我強烈地意識到突破本土文化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記得當時在一次聯(lián)歡會上,有人樂此不疲地非讓我唱一段“二人轉”,在表面看來滿是歡迎的氣氛中我覺察到某種起哄和揶揄的氣氛,甚至很敏感地意識到其中有一種對東北黑土地文化的調笑和輕蔑。這沒辦法,誰讓趙本山塑造的東北人形象土得直掉渣、還那么深入人心呢?
這時,分辨、拒絕、不予理睬顯然都不合適,于是,我拿起手風琴,即興演奏了一曲手風琴獨奏曲《多瑙河之波》,我注意到,人們臉上的表情很復雜,從開始的懷疑轉為驚詫,又從驚詫轉為欣賞,直到發(fā)出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后來,我又演奏了難度更高一些的羅馬尼亞民間樂曲《云雀》,再次受到人們由衷的喜愛和歡迎。
我相信,這一次至少我是以我的方式展示了東北人的另外一種樣式。
無獨有偶,還有一件類似的事情使我的“愛鄉(xiāng)情結”受到了傷害。
上面那件事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人們對東北人的看法,“北京人”就把我當成了他們的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有一天他們又向我暴露了一個秘密。
原來,當初聽說我一個東北人要來雜志社工作,有人便建議總編先要我的照片,而且半身的還不夠,還得要全身的正側面兩張。這一關通過后,還要總編把電話放在免提,與我做一個較長時間的交談,以此聽一聽我說話是否有“口音”,回答問題傻不傻。
當然,這絕對有點兒惡作劇,但當時即使在吉林,我也基本不用那些比較濃重的地方口音說話,就像現(xiàn)在我也完全不用北京當?shù)氐目谝舳挥闷胀ㄔ捳f話一樣。這件事深深刺痛了我的“愛鄉(xiāng)情結”和自尊心。我想,做一個人或找一個工作有多難!事情往往并不因為你的實際能力如何,就因為你的音容笑貌、舉止言談打上了你背景文化的烙印,在你根本無法行使你的“申辯權”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被徹底地否定了,更可悲的是,這種結果背后隱藏的真正原因你根本就不知道,甚至一輩子根本不可能知道。
該怎樣對待這種事情?我看怨天尤人、摔東西賭氣,怪人家“狗眼看人低”都沒有用,有能耐你去當裁判哪!真正要緊的是你自己得有沖破本土文化的意識和行動。
別人如何認知你的本土文化特征是別人的事,你自己如果渾渾噩噩、感覺良好,缺乏客觀清醒認識的話,你就等于自動放棄尋找更好的工作、生活在更好的城市的權力。
如何認識本土文化與主流文化的差距?
只有當你跳出來、拉開距離之后才能夠發(fā)現(xiàn)。否則,你會認為現(xiàn)行的一切都理所當然、合情合理。
有一次,在一位比較熟悉的女性美籍華人家做客說明,喝完茶水隨便就把茶葉倒進了衛(wèi)生間。沒想到遭到了她的“質詢”:為什么不倒進廚房?其潛臺詞是:入口的東西怎么可以隨便進入衛(wèi)生間?當時我很尷尬,但是內心還在試圖為自己辯解:你那衛(wèi)生間光可鑒人,再說倒掉廢茶有必要那么認真嗎?可過后仔細想想,如果按照衛(wèi)生、文明、上流社會的生活習慣標準衡量,我這一想當然的隨意舉動顯然是不怎么雅觀。從此以后,我便開始注意起這方面的生活細節(jié),不至于給人留下“野蠻人”形象。
當然,突破本土文化的意義決不僅限于生活瑣事。最重要的是要有現(xiàn)代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