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男人的獨角戲

何宙檣

段奕宏：從“人精”到“妖孽”

38天的堅守，人如死灰，餓得只剩下腹中的山呼海嘯。不辣拿出最后一顆手榴彈，兄弟們過來和龍文章靠在一起，“回家了，相互拉扯著點，腿腳都不利索。”孟煩了說。迷迷糊糊中發(fā)現(xiàn)有人奔向樹堡，龍文章打掉了最后一顆子彈，率領(lǐng)大家赴死……救兵來了，大家無力地咀嚼著食物，哭了。走出樹堡，陽光燦爛……

坐在798藝術(shù)區(qū)的一間咖啡吧里，段奕宏為我講述著《我的團長我的團》

(以下簡稱《團長》)的結(jié)局。南天門決戰(zhàn)這場戲，他們拍得很苦，從段奕宏放光的眼神中我可以讀出他持續(xù)的興奮，不過也有遺憾，因為龍文章等人的最終結(jié)局，電視劇并沒有拍出來，而原著講得很清楚：龍文章自殺了。

進入?走出!

《士兵突擊》里的袁朗是一個典型的“人精”，《團長》里的龍文章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妖孽”。段奕宏這么評價兩部讓自己迅速火爆的片子所賦予的角色，其實二者是異曲同工的，都活得超現(xiàn)實，讓人琢磨不透內(nèi)心想法。一直在話劇舞臺上奔波的段奕宏顯然不怵這類“極致”角色，那場在虞嘯卿面前“跳大神”引出自己身家的戲，他將人物的卑微、自私、不羈、張揚、膽怯全面地展現(xiàn)出來。

拍完《團長》，段奕宏覺得“更加清楚地發(fā)現(xiàn)了自己”，因為一個人的成熟，不僅是因為年齡的增長，更多的是要經(jīng)歷一些事情，這個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自己或許具備另一種潛力，才會聽到另一種聲音，這種聲音有讓你掙扎、寂寞、迷茫、彷徨、質(zhì)疑的時候，最終你選擇了一條讓自己心安理得的路。

艱苦的過程難免使人在終點時還保持極度亢奮。段奕宏說自己在每天拍戲的間隙都很難走出來：“即便是現(xiàn)在片子都上映了，我呆在一個安靜的地方，看似聽著小野麗莎，喝著摩卡，但心還在禪達悸動?！倍无群赀€講了一個故事：某位記者曾約定在一天拍完戲后對他進行一個簡短的采訪，但他遲遲走不出那種狀態(tài)，不由自主帶有一種龍文章的情緒。他邀請記者一塊兒吃飯，人家推辭，說和其他人不熟。他一改平時的溫柔，強硬地說：“什么熟不熟的，見了面就認(rèn)識了!不去是吧?那采訪再約!”事后，段奕宏很后悔。

現(xiàn)在，段奕宏基本走出了那種狀態(tài)，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當(dāng)我愿意走出來時，自然會去主動尋找一種方式來卸掉這部戲的精神壓力。比如去拍另外一部戲?！?/p>

“悶騷”解讀

采訪的時候，我一直遲疑該不該向段奕宏提出“悶騷”這個話題，因為在太多數(shù)人看來，“騷”就是風(fēng)騷的意思，總帶些庸俗的聯(lián)想。于是我試著換種方式，將“悶騷”安在了龍文章身上。老段樂了：“你就直說是段奕宏悶騷吧?！?/p>

段奕宏對這個詞并不排斥，他把它歸結(jié)為“心中極度渴望，可叉在表面很克制。”僅是一種心理暗示，談不上很錯位的行動。按照老段的解釋，“悶騷”其實是一種性感，是一種內(nèi)涵，例如他本人喜歡莎拉·布萊曼、小野麗莎、陶喆的歌，卻不排斥周杰倫，一些口水歌也聽，音樂上的小資與大眾相融合，其流露出的東西就是屬于段奕宏的悶騷。

從另一種角度分析，段奕宏的悶騷或可解釋為生活歷練的結(jié)果。老段出生在新疆，18歲時曾瘋狂地想報考中戲，原因很簡單：因為能吃上好吃的。第一年沒考上，一試就被刷下去了，他去天安門廣場坐了一晚上等著看升旗，當(dāng)時借了朋友的相機瘋狂地拍照，這時一個武警過來摁住他：“兄弟，鏡頭蓋沒開呢?！笔∽屩車娜硕荚趹岩啥无群晔欠窬哂醒輵虻奶熨x，他不想放棄，去搓果丹皮掙路費，一天7塊錢，雖不算多，但很滿足。在考上中戲那一刻，段奕宏想得晟多的是，選擇自己的理想，就應(yīng)該去挨、去忍這種東西(磨難)。

大學(xué)的四年，段奕宏把全部精力用在學(xué)習(xí)和話劇創(chuàng)作上，從來沒有敲過導(dǎo)演的門，跑過組，這在當(dāng)時是很少見的。堅守，這是段奕宏給我的回答。只有投入到藝術(shù)表演中，他才能找到人生的方向，也讓那些虛榮和浮躁無處可藏。

因為堅守，所以放棄了很多；因為放棄了很多，所以他必須有一方凈土來展示內(nèi)心。龍文章在劇中經(jīng)常念叨《詩經(jīng)》中的篇章：豈日無衣，與子同袍?！倍无群暾谟盟慕?jīng)歷為我們縫制一件寬大的袍服，談不上精致，卻很有味道。

張譯：小太爺?shù)呢垬由?/p>

60年與172天

“在24歲的時候，我在這里打了一場搏命的戰(zhàn)斗，命運說只堅守兩天，我們卻守了38天，在第38天頭

上，我太累了，睡著了，這一覺我就睡了60年?！边@是孟煩了為自己的遠征軍生活畫上的最后一個注解。看起來很有詩意，但如果把整個拍片過程比作一場戰(zhàn)役的話，那么在172天的拍攝接近終點的時候，張譯真的有點撐不住了。

張譯說他幾乎不可能冷靜的，以一個完全第三者的身份去看自己的片子，必須得想起關(guān)于自己和片子的一些事兒。他想的最多的是自己對角色的詮釋。孟煩了出身書香門第，受過良好教育，還會說ABc，腦袋也靈光，就是放到現(xiàn)在的社會也不落伍，他60年前就達到了這種狀態(tài)，卻只有從戎這一條路，這似乎只能用黑色幽默來解釋?！八裁炊伎赐噶耍虼藨嵟?，卻找不到解決問題的方法，所以他只能以一張憤怒而惡毒的嘴去面對周圍的一切，因為承擔(dān)了更多的東西，所以他活得很累。”張譯分析著孟煩了的性格特征。張譯認(rèn)為，龍文章和孟煩了就是一個人的兩面，龍唱黑臉，孟唱紅臉，互為補充，因此形成絕配。

有人說《士兵突擊》的走紅帶有偶然性，《團長》則是必然的，因為前者是這幫演職人員從默默無聞開始起步，后者則是在一個高度上向上攀登。172天的拍攝就像是在登天梯。張譯不否認(rèn)這個說法，但也感慨，這登天梯的人太多了，可路只有這么點兒窄，他們這幫人趕上了優(yōu)秀的劇本和編劇，遇見了挺棒的導(dǎo)演。畢竟和他們條件相當(dāng)?shù)难輪T，國內(nèi)還有很多，沒拍過什么好戲的大有人在。從這個角度上說，張譯們無疑是幸運的。

我的生活我的貓

張譯出生在哈爾濱，在他剛記事的時候，每天早上六點半，母親就會打開收音機，收聽“全國各地新聞聯(lián)播和報紙摘要”節(jié)目，那個時候，城市里的工場、學(xué)校、機關(guān)單位，每天早上都會在六點通過一個大喇叭準(zhǔn)時轉(zhuǎn)播這個節(jié)目，于是形成了“一座城市每天早上六點半都會有廣播聲音傳出”的風(fēng)景。張譯覺得這帶著回音的聲音很神圣，于是便有了人生的第一個理想：做播音員。

高中畢業(yè)后張譯參了軍，進入了文工團，充分發(fā)揮他在曲藝方面的特長，同時也讓他知道自己“能扛事兒了”。張譯至今都記得進入部隊后第一次看電影的情景：團里所有的人都穿著綠色的軍裝，統(tǒng)一在操場上集合，那種陣勢，張譯覺得有點恐怖，這就是傳說中的軍隊生活?漸漸的，張譯明白了這種陣勢是建立在一種很奇怪的人與人的關(guān)系上的，他們既不是同學(xué)，又不是朋友，也不是單位同事，而是“一起吃著苦，一起受著凍，一起挨著餓的一些生死之交的弟兄”，這種價值觀凌駕于所有感情之上，很偉大。

從部隊到演藝圈，張譯的經(jīng)歷沒有那么多的跳躍，拍戲表演成為他如今生活的主線，他無暇去思考那些圈子里的八卦，平時把更多的時間留給了自己養(yǎng)的四只貓。幼年時，張

譯只覺得貓是一個可以虐待的玩伴，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貓身上的很多特點跟女人差不多：貓每天都洗澡，女人也愛干凈；貓注重自己的儀表，女人也愛打扮；貓嘴饞，女人吃東西的時候很可愛；貓靈動，女人敏感；貓敏捷，女人身段舒展；貓優(yōu)雅，女人的淑女氣質(zhì)迷人；貓愛撒嬌，跟人的關(guān)系永遠是若即若離，女人也愛向男人發(fā)嗲，和男人在一起總是距離產(chǎn)生美。

“貓總是讓你抓心撓肝的，既給人溫暖，又給人魅惑，偶爾我會帶著很郁悶的心情回到家里，但聽到貓‘喵喵一叫，撲到你腳跟前，什么壞心情都沉下去了，只剩下感動。”張譯說。

李晨：熱血迷茫之青黃不

人們習(xí)慣地把“熱血”理解成一種性格特征，是青春的同義詞，其實它更是一種積極樂觀的生活理念和工作態(tài)度。

李晨接拍《團長》并沒有計較角色的分量，他在意的是角色的感染力。張立憲，虞嘯卿麾下的精銳軍官，內(nèi)心一直有一種英雄情結(jié)，崇尚馬革裹尸的結(jié)局，因此他目中無人、狂妄、冷血、暴力，但他對虞嘯卿又是赤膽忠心的，虞就是他的偶像。這幾乎就是現(xiàn)代社會精英人群的翻版，不過李晨還對其加了另外一個注解：脆弱?！皬埩検且粋€理想高于現(xiàn)實的人，他永遠活在自己的夢想中，他給你講的每句話特別不合實際，讓其他人望而卻步，無論成功和失敗，他的代價都很大。”李晨說。因此在劇中，南天門上，張立憲被日軍的毒氣毀了容，他哭了，不是怕疼。是因為他的信仰就此消亡；而他最終的自殺也不是因為毀容，而是心中的神坍塌了。

和李晨聊《團長》，最多的話題恐怕還是他與四川老鄉(xiāng)小醉的感情戲。面對張譯這個“情敵”，李晨是如何抱得美人歸的呢?(在原著中，張立憲帶著小醉回到了四川)。李晨沉思片刻，很認(rèn)真地告訴我，孟煩了對小醉的感情是模棱兩可的，無法給對方承諾；張立憲對小醉的感情更加純粹，他很坦率的表達自己的愛與恨，他會直接告訴小醉“只要我還活著，我就要帶你回四川”。“一個這么囂張的人，面對自己的老鄉(xiāng)，他其實也有溫情的一面。被女孩子踢了褲襠，扣了菜籃子，想上門報復(fù)，可小醉開門的一剎那，他沒了怒火，還一起憧憬未來。甚至在臨上戰(zhàn)場的前一天，站在小醉家門口，用類似哈姆雷特的臺詞來表達自己對她的愛，那一刻，我覺得這個角色太可愛了。”李晨很坦誠。

劇中的張立憲對待感情的態(tài)度讓人感動，生活中的李晨被問及感情方面的事，卻略帶些羞澀。李晨用了“青黃不接”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現(xiàn)階段的感情生活。最早最單純的“我愛你，你愛我”已經(jīng)成為過去時，愛情這東西需要很多東西去支撐，并不是口頭表白這么輕松?！拔疫€在經(jīng)歷迷茫，說不出來自己到底希望一段什么樣的感情?！崩畛孔猿暗?。

采訪時，我們聊到了F1，李晨興致大發(fā)，很熱情地向我介紹自己最喜歡的運動——單板滑雪和越野摩托車。將越野摩托的時速提高到300邁，體驗速度的刺激感和腎上腺分泌的那種快感，那種感覺就像在飛，李晨念念不忘。

李晨也迷戀尖端的時尚數(shù)碼裝備。進口單反相機、新款手機、PSP游戲機，李晨如數(shù)家珍，他不但愛玩，而且玩得專業(yè)，每次在購買之前總會瀏覽專業(yè)雜志和網(wǎng)絡(luò)，看一下大家對這款產(chǎn)品的評價，然后再行動。

突然我覺得，李晨告訴我的“青黃不接”的概念有失偏頗，是真的“前不見黃，后不見青”嗎?不是，他，包括這個階段的很多人僅是處于一段轉(zhuǎn)型期，不愿放棄一些很本質(zhì)的特征，又在追尋所謂的主流價值觀。這其實是人性的一種較真，自己看來或許有些擰巴，但在外人看來，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