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偉
仁者樂山。這是一座多么雄偉的為官做人的道德豐碑。你看那座座高山,堅硬的磐石是它不屈的脊梁,連綿的山巒是它寬厚的胸膛,深埋的礦藏是它奉獻的品格,巍峨的峰嶺是它崇高的形象。站在高山之角,我們常常為不能達到山的至高境界垂首而慕。知者樂水。這又是一道多么深邃的修身養(yǎng)性的生命智慧。你看那水,是世間最柔弱之物,總是善利萬物而不爭,卻又總能弱之勝強、柔之勝剛,馳騁于至堅,無有入其間,很少能有力量阻擋住它,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躊躇大河之濱,我們也常常為不能做到水的無為自化而仰天輕嘆。
這兩句話都出自孔丘之口。但我們知道,儒家的思想核心是仁。孔子曰:仁者愛人。
中國另一支思想大脈是道家。老聃從大自然中不斷得到道的感悟,道即知。老子曰:上善若水。
如山的仁,如水的知,相傍相依,相融相織,相和相諧,相益相長,才共同集成美妙如畫的人間圖畫。你看那大自然中的風景名勝,哪處不是山中有水,水中有山,高低有致,形影不離。
高山再有氣勢,沒有了水的涵養(yǎng),就肯定要少去靈氣,四野荒巒禿嶺,滿目嶙峋亂石。火山的噴發(fā)不能說不蔚為壯觀,可它帶給萬物生靈的,更多的是災害磨難。
河流再湍急,沒有了山的護送,就仿佛缺失惠根,日夜咆哮洶涌,四處險灘暗漩。流淌于中原平川上的黃河挾泥帶沙,曾多少次橫沖直撞,制造人間慘寰。
山有了水,即便水從萬仞懸崖而過,也化為一道美麗的瀑布。水有了山,即便山處在最高的海拔,也總有智慧將其納入懷抱。
山水易改造,歷史難改寫。寫歷史的司馬遷,曾情不自禁這樣扼腕長問:自孔子死后百二十九年……世之學老子者則絀儒學,儒學亦絀老子,道不同不相為謀,豈謂是邪?漢初的董仲舒想重寫一部中華史,兼采諸子百家創(chuàng)立新儒學,每獻上一篇漢武帝便直呼“萬歲”,從此“廢除百家、獨尊儒術(shù)”,奠定儒家文化思想的統(tǒng)治地位。雖然是獨尊儒術(shù),但老子的思想歷朝歷代都融入了治國理念。孔子本原的思想里有老子,老子的本原思想里也有孔子。這些標榜著“仁義”、“道德”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啊,又為什么制造了那么多慘絕人寰的惡孽,讓生靈涂炭,讓日月失色?我們的目光在故紙堆里探尋,發(fā)現(xiàn)上蒼竟開了一個天大的哲學玩笑。孔子的理論,講得多是人生感悟、民眾之理,仿佛是個教育別人怎樣當“君子”的學問,而提出的“仁義禮智信”,最該用于規(guī)范的應該是上天。老子的史觀,描述的多是天地自然、圣人公侯,仿佛是在教化別人怎樣替天行道,講述的“法道自然”、“清靜無為”,最該用之遵循的應該是民間大眾。后人在應用過程中,都自覺不自覺地調(diào)了個個。通常的情況是,老子的學問在官場宮庭異化成權(quán)謀詭譎之術(shù),老子本想希望人得到自由發(fā)展,結(jié)果卻是適得其反;孔子的思想變成為規(guī)范民眾秩序的法寶,孔子原盼望統(tǒng)治者能立地成佛,結(jié)果往往是橫征暴斂。至于在皇權(quán)需要下,上層主流把《四書》、《五經(jīng)》奉若神明,或者在皇權(quán)打壓下,道家文化循入空門,真正玄之又玄,成為與清燈孤影相伴的眾妙(廟)之門,那就另當別論。這就好比海底之山、珠峰之雪,雖然也有山、也有水,也涵養(yǎng)了萬物生靈,卻是以它們各自所不想表現(xiàn)的方式生存了下來。倘若孔子與老子能在今天重新會面,孔子會不會又捶足曰:“噫!天喪予,天喪予?”老子會不會又要教育一番:“道之為物,惟恍惟恍”呢?
我想,即使孔子老子再世,他們恐怕也無法解開這道哲學悖論。因為他們的世界觀,一個信奉天命論,一個主張無為觀。只有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和辯證法,才能破解這道難題。
三十年改革開放,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引領經(jīng)濟實現(xiàn)更大意義上的巨大發(fā)展,社會實現(xiàn)更高層次上的巨大進步,也催生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化??鬃拥摹叭收彼枷?,在現(xiàn)實政治生活中已超越老子幻想的“至高大道”,上升為科學發(fā)展觀理念。老子渴望的逍遙自樂生活,也超越孔子對“小康"、“大同”的描述:讓中國的老百姓自由生活、自在追求??鬃拥摹吧健?、老子的“水”,已回歸到哲學悖論中的本位,且山轉(zhuǎn)水流、水漲山高。用這樣的眼光再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這個中華民族的最新智慧,豈不是畫出一幅綠意蔥蔥的山水畫卷,呼之欲出于我們眼簾。
仁者樂山,知者樂水。其實,仁知本為一體,山水不可分離。今天的中華智慧,已有辦法讓仁知辯證統(tǒng)一、山水融為一體,實現(xiàn)和諧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