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宜川
為譯《紅樓夢》競折腰
上世紀90年代初,我遠在澳大利亞墨爾本拉特羅布大學(La Trobe University)亞州研究院讀研究生,暑假期間趁回國度假的機會,到母校四川師范大學拜望外語系黃新渠教授。那是一個雨后乍晴的午后,校園里雨滴淋著一叢叢濃密的芭蕉林,知了的歡唱灌入耳膜。黃新渠先生特地沏了上好的四川特級茉莉花茶款待我。當時經黃新渠先生多年耕耘完成的譯作《紅樓夢》英譯縮寫本,剛由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付梓出版,我們的話題自然談到譯書之難,尤其是翻譯《紅樓夢》這樣的古典名著更是難上加難。唯其困難而又能克服困難獲得成功,所以我作為弟子向黃新渠老師表示了由衷的祝賀與敬佩!
我返回澳大利亞時便將這本贈書帶到了海外,借給幾位研究中國文學的澳大利亞籍教授分享。他們比較一致的評價是:這本書對于西方想要了解與欣賞中國古典小說的讀者,起到了省時省力的“短平快”作用,同時也對澳大利亞大學里專攻中國文學的本科生和研究生提供了一個很不錯的范本(paradigm)。據我所知《紅樓夢》英譯全譯本已有20多種,黃新渠先生的縮寫本卻是唯一的一部英譯縮寫本。與諸多英譯全譯本相比,它在文學語意轉換與文化意境再造諸方面功力到位,使不同語言文化背景的西方讀者更能直接品味中國古典文學作品的精妙絕倫之處。
黛玉怎成了“黑色的石頭”?
《紅樓夢》英語全譯本在西方的傳播存在較大的障礙,因為它所包涵的中國傳統文化層面太多,而且是農業(yè)文明時期的產物,其故事情節(jié)、思想意識、審美取向等等,與當代西方所認同的文化差異很大,直接影響了讀者群的擴大。例如,林黛玉、賈寶玉的戀愛談得那么辛苦,那么累人,許多西方讀者感到不可思議。這與中西方讀者文化背景和閱讀視角不同有關。由于中國的《紅樓夢》內涵博大精深,其翻譯難度也是其它小說難以比擬的。在《紅樓夢》中,漢語的多義性特征體現得相當充分,書中的大量詩詞不僅僅有字面意思,而且往往暗喻著人物的性格命運,許多象征性的含義在翻譯上很難把握。比如《紅樓夢》中的人名就頗有寓意,但有的譯本卻將“黛玉”譯為“黑色的石頭”,將“鴛鴦”譯成“忠實的鵝”。近些年的譯本基本上用標音表示人名,這就像一杯本來濃濃香香的茶,變成了白開水。而黃新渠先生的譯本卻另辟新路,語言文字淺顯易懂,敘事風格雅俗共賞,將許多文化內涵較為深厚的漢語詞匯盡力采用了動態(tài)翻譯的對等置換與文化整合,惟妙惟肖地將母語文化傳達給了西方讀者,喚起了不同文化背景的讀者理解上的共鳴。
在歐美大洋洲廣為傳播
英譯縮寫本《紅樓夢》出版不久,澳大利亞墨爾本的唐人街中國書店里便有了這本書的出售,進貨渠道最早來自中國圖書進出口總公司。書店老板告訴我說:這本書賣得不錯,客戶主要來自學校,經常一次性買走10——20本。這是我所知道的黃新渠先生這本書在海外最早的傳播事實。
幾年之后,該書由美國紫竹(Purple Bamboo)出版公司印制了海外版,并由舊金山中國圖書公司在全球發(fā)行。然而不久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都相繼發(fā)現了盜版。為此,黃新渠先生特地委托我收集證據。后來我將收集到的《紅樓夢》英譯縮寫本的部分盜版書廣告等相關證據,交給了黃新渠先生處理。撇開經濟方面的損失不論,黃新渠先生對我說,這本書能在國外銷得好,有更多的西方讀者了解了中國的《紅樓夢》,這是最為欣慰的。
目前歐美及大洋洲10所大學開設的中國語言文學課程,經過嚴格的學術評估和篩選,已經將黃新渠先生的《紅樓夢》英語縮寫本列為讀本,其中部分章節(jié)和段落作為中國古典文學范文。這是迄今為止西方英語國家大學課堂教學中所直接采用的僅有的幾位中國大陸學者的譯著之一。
(本文作者系澳大利亞梅鐸大學語言哲學博士?,F任加拿大教育公司董事長、楓葉出版社社長、曼尼托巴大學《世界文學》國際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