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欣
【摘 要】 在“80后”被批判引發(fā)的話語權力泛濫這一事件背后,深刻揭示出一種代際關系斷裂的危機,中國社會各代人的隔閡正在增大。從可持續(xù)發(fā)展的要求來說,當代人以后代人為潛在威脅,以話語作為權力,是一種倫理的喪失。因此,長輩要先確認義務,再確認話語權力。自愿通過平等的對話和溝通來處理代際間的沖突,從而建立一種可持續(xù)的代際關系。
【關鍵詞】 “80后”;代際關系;話語權
“80后”是改革開放后成長起來的第一代人,帶著深刻的時代印記。近年來,隨著“80”一代逐漸長大成人,步入社會,他們成了大眾的關注焦點。值得注意的是,“80”一代似乎被貼上了一些負面的標簽,成了被批判的對象。福柯說過:“話語是危險的,那些掌握權利的人試圖對那些他們認為對自己構成潛在威脅的話語形式施加控制”。話語具備生產性,其產物就是權力。本文關注的是被納入話語秩序的“80后”這一現(xiàn)象背后究竟隱含的是怎樣的話語權力,并從中透視改革三十年以來的代際關系的某種危機。
一、話語位置的確立——一種倫理義務
如果仔細分析每個批判事件的發(fā)生,會發(fā)現(xiàn)掌握話語權力的都是那些輩分、資歷較深的人群。那些激憤的專家、公眾是如何攫取話語權的呢?我們發(fā)現(xiàn),在批判這一事件上,當批判這一話語產生時,依據的是一種尊卑關系。也就是說,話語位置的確立,傳統(tǒng)的輩分觀念成了核心。這樣的倫理觀念成了一種集體潛意識,促使對“80后”的批判成了一種集體行動?;蛘哒f,批判事件本身就是一種倫理義務。
在家長制觀念曾經根深蒂固的中國社會,親屬倫理是一種集體經驗。輩分高的人群被賦予了絕對的話語權,決定輩分低的人的行為和觀念。那些掌握話語權的人群與“80后”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從而構成一種被親屬倫理強化的社會網絡,集結著從兄弟、父(母)子(女)、爺孫等基本的倫理要素。這樣的倫理秩序決定了“80后”行為失范的事件本身并不是被批判的理由,而是這種行為觸發(fā)了一種動機:努力維護倫理秩序的人群有矯正的義務。年長一代自然而然的獲得對“80”一代的話語權力。當話語權力演化為批判時,權威被莊嚴地呈現(xiàn)出來。??抡J為獲得知識的意志就是權力意志,人們通過知識來獲得話語的權力。但是,這樣的個人權威并不是主要籍著知識,而是依據倫理規(guī)則實現(xiàn)。
從親屬倫理考察話語位置確立的動機,我們可以推斷年長一代對“80后”的批判是自然而然的。這是長輩天生的特權。只是這樣的親屬倫理是全部的動機么?我們認為,批判事件成為倫理義務,還是一種經濟倫理的內化嵌入。
“80后”之前的各代人,都生活在計劃經濟時代。在以生產為主導的社會,國家對整個經濟活動進行消費指導,以統(tǒng)一、低頻度的消費來降低消耗。整個社會都流行著通過節(jié)儉來使國家富裕的倫理觀念。這樣的倫理觀念的內化需要強大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在計劃經濟時代,監(jiān)控是通過國家實現(xiàn)的。改革開放三十年來,中國社會進入了消費社會的轉型時期,國家的強力監(jiān)控已經失效。豐盈的物資使得新一代人,尤其是“80”一代,獲得了巨大的消費自由。在社會形態(tài)的轉變中,“80后”之前的幾代人代表著計劃經濟的國家角色,對“80后”進行消費監(jiān)控,試圖培養(yǎng)他們的節(jié)儉意識,以低消耗的方式延續(xù)國家的經濟增長。這是一種集體意
識對社會形態(tài)的恢復意愿,是一種內化的經濟義務。
二、話語權力的泛濫——斷裂的代際關系
我們如果留心所有關于“80后”的批判事件,會發(fā)現(xiàn)在話語兩端有著一種不對等的關系。在“80后”被貼上標簽之后,話語被流轉于社會人群中,一種話語泛濫的趨勢不可抑止地出現(xiàn)了。公眾努力營建對“80后”的權威,結果是被置于批判對象的“80后”反而不認可這樣的話語權力。話語的權力更加粗暴直接。所產生的后果在于“80后”與其他代人的關系開始疏離,幾代人之間的鴻溝不可逾越,代際關系有著斷裂的危險。
伴隨著現(xiàn)代化進程帶來的世界觀確立,當代人面臨前所未有的精神與信仰虛無。非人格,超自然的統(tǒng)治力量的權威地位動搖了。在理性秩序建構的時代中,人們開始獲得了權力,并努力以一種區(qū)分、排除的態(tài)度去除威脅對象。在權力的博弈中,話語成了被爭奪的對象。話語本身毫無意義,只是將對象推置于一種非理性的、不被認可的境地,才對自身加以確認。話語作為權力,成為一種私密的、斷裂的、具有表征性的工具,是一種獨屬于一個群體、階層,乃至于一代人的價值觀念。
話語體現(xiàn)的權力,在代際關系意義上實際表現(xiàn)為一代代人的價值觀念的博弈,結果是擁有話語權的一方有灌輸自己價值觀念的特權。如果作為話語對象的“80后”被粗暴地置于批判的地位,那么他們反抗的意愿就可能十分強烈。他們與其他代人的隔閡,在錯位的倫理義務,實質上的話語暴力中愈加擴大。
一種代際關系的危機開始出現(xiàn),代際的交接主題成了話語權力的爭奪。獲得話語權力的一代以否認其他代人的方式來確認自己的地位。所有的價值觀成了非連貫的破碎話語。歷史被書寫于語言噴張的時代中,處于話語中心的人才真正成為歷史的人。福柯正從這一點預言了“人的終結”,他認為,肉體的、能勞動、會說話的人只是現(xiàn)象層面;能把自己的思想置于語言的褶層、能看能說且處于話語中心的人,才是實質性的存在。人是近期的發(fā)明,并且正接近其終點;人將被抹去,如同大海邊沙地上的一張臉。
進一步來說,前代人與后代人爭奪的只是話語的權力。價值觀念,理性語言在建構與解構中繁冗重復,反而科學的話語越來越蒼白無力。沒有一種可以流傳永久的話語,代表著沒有永遠存在的福柯定義的“人”。福柯的“人的終結”預言尚沒有實現(xiàn),代際關系的真正危機在于,一代代人的話語移置,都誘發(fā)著新一輪的語言風暴,其他的倫理基礎,道德理念反而卻成了燒焦意義上的根。前代人對后代人使用的話語權力,是為了去除其對自己的歷史位置的威脅。人類可持續(xù)發(fā)展意義上的代代傳續(xù)成了實際的虛無。
三、話語權力的移置——可持續(xù)的代際倫理
由于長輩們對“80后”的話語權力來源于一種倫理義務,卻因為話語權力的泛濫造成代際關系的斷裂。一場道德危機有可能醞釀,意味著話語權的移置成為一個政治事件,沖突與矛盾成為必然。從可持續(xù)發(fā)展的要求來說,當代人以后代人為潛在威脅,以話語作為權力,是一種倫理的喪失。在各代人昭然可示的鴻溝前面,一種溝通理性是應該被倡導的代際倫理。
哈貝馬斯就主體與主體的關系闡述了“溝通理性”,他將“溝通理性”劃分為三個不同的層次:主體與客觀世界關系的合理性;主體與社會世界關系的合理性;主體與主觀世界關系的合理性。
針對現(xiàn)代社會人們普遍受制于工具理性,同時各個人之間的隔閡越發(fā)明顯的局面,哈貝馬斯提出,理想言語情景下的溝通理性顯示出人們希望相互溝通和理解的,意味著人們愿意放棄使用無力或其他內外的強制力來協(xié)調主體間的行動,愿意通過平等的對話和溝通來處理人際間的沖突。
在“80后”被批判引發(fā)的話語權力泛濫這一事件背后,深刻揭示出一種代際關系斷裂的危機,中國社會各代人的隔閡正在增大。在此,溝通理性的實證意義在于,它把主體置于同一平面上,“80后”與各代人能夠就批判事件的意義加以確認,而不是以強勢的話語確定一種肯定或否定的關系。這樣,在場的與不在場的事件差異被縮小,話語權力的使用被重新糾正過來。進一步的景象是,長輩先確認義務,再確認話語權力,代際關系中的倫理義務不再倒置。一種可持續(xù)的代際關系就有可能實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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