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香水

李應智

認識香水是在網(wǎng)上的一個虛擬的卡通社區(qū)里。那天，屏幕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提示框。

“有人在森林里被困，是否前去營救?是／否”——對于開網(wǎng)吧的我，一般遇到像這種由系統(tǒng)隨即產(chǎn)生的“緣分”。通常我只按“否”的，而今天正好閑著沒事，QQ里也總聽不見“干咳”的聲音，去一趟吧。到“森林”一看，竟是個美眉。

“謝謝你呀?！?/p>

“不用啦。能救你是我的榮幸?！边@種情況，我一般都這么回答，顯得很有紳士風度。

“呵呵，你這么說我好高興哦?！?/p>

“我們合個影好嗎?你笑一下，0K?”在這樣的卡通社區(qū)里，通常照相是和陌生美眉最有效的交流方式。

“好啊，可是怎么才能笑呢?”

“你第一次來這?嗯，看到屏幕右下角有個人臉的圖標嗎?點一下就可以選擇表情了?！?/p>

“好啦，我會了。”她在屏幕上做了一個特夸張的笑。

“送你朵康乃馨?！?/p>

“謝謝啦，可是為什么要送我花呢?”

“因為我好悶，以前救人的時候，大多數(shù)連句謝謝都不說就走了，而你還肯和我照相，所以……”

“噢，這樣啊，那以后每天下午5點左右，悶了就上線找我好了。”

竟敢和我這樣的網(wǎng)痞子說這話，看來一定是個清純可愛且沒幾天網(wǎng)齡的Girl?？纯次锲窓?，把剩下的東東也一并送出，我們的友誼隨之升級。就這么在“森林”里聊到深夜，得知她是一個天真的蒙族小姑娘，還知道她和我同樣喜歡足球，喜歡金融。

日子長了，似乎彼此對對方都有一種莫名的好感，不過當初我并沒有在意，畢竟認識一個和自己有著相同的愛好，彼此可以傾訴的知音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而對方又是和自己同齡的Gid，即使有那么一點異樣的感覺也應該算正常吧。況且在這樣一個虛擬的網(wǎng)絡里，誰會保證彼此間的真誠會一直保持下去。

天使的聲音

之后的一段時間里，我依舊這么一天天茫然地過著，無聊、空虛和這虛擬的網(wǎng)絡充斥著我的生活，人也漸漸開始變得麻木起來，直到有一天……

“喂，好像是找你的?！迸笥压止值乜粗?，遞過了電話。

“是應兒嘛?”電話里一副傷感的哭聲傳了過來。

“你怎么了?”因為這段時間只有她時常打電話給我，而且那么生硬的普通話，我聽得出，一定是她。

“你為什么騙我?”

“我?沒有啊。為什么要這么問呢?”

“我今天在股聊上看到你發(fā)的帖，你對一個女孩說只喜歡她來著?！?/p>

“啊，這個可能是我朋友用我的ID發(fā)的吧，鬧著玩的?！边@已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了。

“我查了發(fā)帖人的IP和注冊資料，不要再騙我了?！?/p>

“這個……嗯，你總不會就因為這……”

“我早和你說過，我最討厭一只腳踩兩只船的人了。我其實很怕和誰談上網(wǎng)戀，我現(xiàn)在高二了，就算身邊有人追我，我都不能答應的。家里管得很嚴，可我也總是偷偷上網(wǎng)，就是想能和你多在一起。以前在聊天室里也曾看過你對別的女孩說那些話，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次次原諒你，我知道你從來沒有在乎過我。今天你公開發(fā)帖，我問你為什么，可你還在騙我……”她夾著哭泣的話很輕，但每個字都在我心底敲出了一個很重的回音?？偙г股咸觳毁n我個天使，而對這樣好的女孩卻不會珍惜：總感慨世界上再無清純可愛的女孩，可這眼前不正是自己心底所期待的那個天使嗎?難道上網(wǎng)只能是欺騙和痛苦，難道虛擬的網(wǎng)絡就不會有真摯的情感?深深的自貴敲打在我心靈深處。

“香水，我對不起你。說實話，以前在網(wǎng)上，我對每個女孩都不太在意。成天只待在網(wǎng)吧，接觸的這類人多了，漸漸感覺身邊的好女孩真的太少了。而在網(wǎng)上的幾次受騙更是讓我感覺上網(wǎng)的女孩也就無非是長得像恐龍上來找平衡的、或者是已有了固定感情，上來騙人尋找刺激的、再就是專門騙吃騙喝的小丫頭。現(xiàn)在上網(wǎng)只是因為無聊，想麻木自己。我沒有想故意騙你，其實我也好想全心全意地去喜歡一個人，把所有的感情都投資給一個人，讓愛我的人因為選擇我而幸福一輩子。累了、倦了，即使失敗了也再不會選擇，哪怕只是在網(wǎng)上，但是我不敢，因為前幾次的傷害真的好痛，我害怕再次受傷。香水，如果我以前做的什么讓你傷心，我真摯地向你道歉。我感謝上天賜這么好的女孩和我相識，但我更要感謝你，是你讓我懂得了什么是真誠。香水，我不再奢求什么了。原諒我好嗎?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想好好珍惜……”

和香水這幾十分鐘通話。我想我還是有機會的，至少現(xiàn)在這個故事還不會結(jié)束。

e網(wǎng)情深

以后的日子，我發(fā)現(xiàn)我的心已被這個蒙族小姑娘所占據(jù)。她是那樣的浪漫可愛、體貼溫柔。高興時，她陪你侃股票、足球五花八門的事；悲傷時則靜靜聽你說那些無聊至極的話。清純得像天山上的湖水，即使不曾擁有，也決不會有想占有的念頭。在世俗的空間里給了一個可供我找回純真的天地。之后的每天黃昏，不論遇到什么事，我都要上線，在只屬于我們的時間里，任何人和我聊天都只能得到一個系統(tǒng)的自動回復“此人熱戀中，請勿打擾。”

“……”

“你最喜歡哪個球星?”她總是喜歡用一種特夸張的笑臉，問我一些怪怪的問題。

“你猜呢?”我不大喜歡直接正面回答這類問題。

“歐文?還是阿貝?”我不知道她這時怎么選擇了一個興奮的表情，讓我突然泛起了一絲酸意。

“不，我喜歡卡洛斯?！?/p>

“為什么?”她似乎對我的回答感到很意外?！澳莻€又矮又黑的巴西6號?”

“對，因為我感覺我們很像。我沒有歐文和阿貝‘那么帥，我很丑而且個子也不高?，F(xiàn)實中，即使班級的比賽也只能是踢個中后衛(wèi)而已。”

“不是吧，呵呵，我倒是好想看看你了。你網(wǎng)上有照片嗎?”

“有是有，不過還是不要看的好，我可是很經(jīng)典的青蛙，我怕會嚇到你?！?/p>

“那你是不把我當摯友了，要不總不會一直不讓我見你吧。”

“那倒是，嗯，我資料上個人主頁上有我的電子相冊。如果，你看到我以后不再想和我交往，我不會介意的?！?/p>

“你什么意思呀，在這個世界上畢竟美女和帥男很少嘛，那我們這些普通人就沒資格去愛啦?你怎么這么沒自信?！?/p>

“我也不知道，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也曾喜歡女孩子，但不知怎么的，最后的結(jié)果總是發(fā)覺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在網(wǎng)上的幾次情感遭遇又都是以被騙而告終，每次打擊都讓我的心感覺好痛、好痛。我不敢輕易地正面對待任何一份感情，不僅是怕受傷，可能也有些不自信吧。我不知道女孩子心中的BF應該是個什么樣子，也不知道該怎么做。”

“其實也沒什么呀，要真心愛自己就可以了，能有份好一點的工作就最好了，反正我是這么感覺的。”

“……”

和香水之間的情感似乎在一天天的發(fā)展著，冥冥之中似乎是老天對我的一種恩賜，雖然我不相信任何神靈。同班的哥們說一旦喜歡上這種女孩是很

麻煩的，以后可能連一點自由都沒有，可是我不怕，我夢想中的天使正是這種讓我心動的可愛女孩。那段在股聊的日子，每天都是讓人難忘的。

“應兒，你說大盤下一波行情的熱點會是什么?”

“國企大盤。低價的那種?！?/p>

“我不相信，那些股一直就沒人答理，多少年都沒漲過呢!”

“這才是它的魅力所在呢。不信就打賭，要是我輸了，我把社區(qū)的所有家當都給你。公開發(fā)帖認你為師。要是你輸了，嘿嘿……”

“笑得這么陰險，說吧，我輸了怎么辦?”

“在這個社區(qū)里嫁給我。嘿嘿，敢打這個賭嗎?”

“那有什么不敢的，哼，一言為定哦!”

隨后不久。當輿論把人們的目光轉(zhuǎn)到國企改革時，我當初那個小小的陰謀成為現(xiàn)實。

在一個秋日的黃昏，還是在那個第一次見面的社區(qū)里，我們結(jié)婚了。我發(fā)誓至少在那一刻的網(wǎng)絡上，我們是最幸福的人。社區(qū)的教堂里坐滿了我從各個區(qū)請來的朋友。她穿著社區(qū)里最昂貴的婚紗，而我則把物品欄里裝滿了玫瑰。特邀的神父機智地調(diào)節(jié)婚禮的程序，窗口上飛快地滾動著網(wǎng)友帶來的鮮花和祝福。時間快速地流逝著，我只感覺香水在我的屏幕上越來越近。終于，我把那個熬了三個通宵賺來的最好成績的鉆戒戴在她手上的時候。整個教堂一片歡騰……之后的市長致辭什么的都已記得不太清了，只記得香水在我倆專有的聊天室里告訴我，她哭了，不過好高興……

將網(wǎng)戀進行到底

在遇到的大多數(shù)問題上，我們的觀點都保持一致，也正如此，在股聊的模擬操盤賽上，由我倆共同操作的賬戶贏得了社區(qū)第二的成績。偶爾發(fā)生觀點不一致時，也只是喜歡以當初那個甜蜜的方式解決。也正是因此，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一個大大的禮包，那原本只是我們間一次不經(jīng)意的賭注。

禮包里一只內(nèi)蒙特有的銀碗、一塊情侶表、一本蔡志恒的《香水》和一個信袋里夾著的兩張照片和一張精美的音樂卡。香水說那個銀碗是她最喜歡的一對，現(xiàn)在一個留給自己，另一個放在你那，希望以后這對碗還會在一起……

聽說，在每個小女孩生下的時候

世界上已經(jīng)有一個小男孩在靜靜地等待著她

是真的嗎?那個人……是你嗎?

自從在茫茫人海中我的心定格到你的身上

我的命運之輪開始向另一個方向旋轉(zhuǎn)了

我知道，那是心的方向

多么好的女孩，多么清純可愛的女孩?？粗驹诓菰咸鹛鸬臉幼樱魂嚫袊@，為什么兩個彼此相戀的人卻不能在一起?為什么一段真摯的感情也要經(jīng)歷諸多磨難?

“應兒，將網(wǎng)戀進行到底”，我被徹徹底底地感動了。是的，將網(wǎng)戀進行到底，我會努力的。

現(xiàn)實，殘酷的現(xiàn)實

“香水，我今天把社區(qū)上那些你不喜歡的留言統(tǒng)統(tǒng)DEL了。我站上的首頁標題也換成了‘應兒LOVE香水。那里還有只屬于我倆的聊天室、留言板。是我們以后網(wǎng)上的家……”

“應兒，你說我們以后真的會在一起嗎?如果，如果我去了遼寧就意味著我將失去幾乎所有的親人。”

“不會這樣的，我會讓你在遼寧更幸福，我的家人也會同樣愛你的?！?/p>

“即使我到你那，至少也要五年，我是想說……應兒，如果兩年以后我到北京念書，你會經(jīng)常來看我嗎?就像真正的戀人一樣?！?/p>

“我……應該會吧!”

“你說，我是不是太俗了，今天我到同學家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會做的家務那么少，而且我還特別喜歡買東西……”

“沒關(guān)系，到時候家務我來做好了，至于其它的，只要我多努力賺錢就行啦，那樣我就可以養(yǎng)活你，我什么也不要你做?！痹捲谧爝叢唤?jīng)意地說著，可我心里清楚這話有多么的力不從心。

我止住了話，實在不想再說下去，似乎是一種美麗的欺騙。我沒有這個能力，至少現(xiàn)在沒有。

同學聚會上，一起瞎侃的時候，偶然提到了我和香水的事，不知怎么的，他們一致認為我們之間不現(xiàn)實。首先是我們距離太遠，彼此在現(xiàn)實中并不了解；其次，即使我們在一起，至少現(xiàn)在能向彼此承諾些什么呢?……這些話著實讓我冷靜了許多。晚上，我又失眠了。沒有承諾的愛情只能是童話里王子和公主的權(quán)利，而我現(xiàn)在又能給她些什么呢?難道要把她接到遼寧和我吃苦?我做不到。

現(xiàn)實，是啊，多么殘酷的現(xiàn)實。

當愛已成往事

快到三月了，香水很快就不能經(jīng)常上網(wǎng)了，而我也要為著自己的理想而奔走他鄉(xiāng)。獨自走在春雨中，思考了許久?？偛荒苓@樣下去，不能讓一顆心再這樣為自己牽掛。沒有能力給我愛的人什么承諾，不能給她幸福就不配和她在一起。我的生活注定要為我的夢想和事業(yè)漂泊。愛情至少現(xiàn)在還離我太遠。也許是一種無奈，也許是一種宿命，星座的守護者迫守天煞孤星，在事業(yè)不成的時候不會有屬于我的愛情?？粗稚先齼蓛稍诂F(xiàn)實中相戀的人互相依偎在對方身旁，心底一陣失落。今天的雨好大、好大，也許這就是天空的眼淚吧。

收件人：香水

郵件等級：緊急

主題：讓愛成往事吧

時間：2001年2月25日17：26：32

發(fā)件人：應兒

附件：無

香水，我深深愛著的香水：

在給你寫這封E-MAIL的時候，我考慮了很久。我感覺我已沒有資格再享受你對我的愛，我甚至不清楚我究竟能為你做些什么，承諾些什么。五年的時間我是肯定會等你的，但五年以后能否把你接到遼寧來感受幸福，我心里好沒底。

那次聊天，你說得很現(xiàn)實。這不是俗，只有真正考慮和對方在一起才會想到這些?，F(xiàn)在看看，我當初的回答是多么的幼稚，多么的不現(xiàn)實。如果我不能給你什么承諾，不能給你幸福，就沒資格享受你為我付出的任何感情。

建網(wǎng)站和金融操盤手是我的夢想，人應該為自己的夢想活著。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賺到錢，但我會努力把它當作畢生的事業(yè)來奮斗。這兩個職業(yè)都是要冒極大風險的，你說你喜歡的BF應該有份好一點的工作。我明白，哪個女孩子都會希望自己未來的BF能給她保護，給她幸福。我愛你，但我卻不能給你這些，至少現(xiàn)在不能。我不知我以后究竟會怎樣，我感覺自己就是在賭，賭未來。上個月一次操作上的失誤，使得我在現(xiàn)實中的賬戶資金縮水了一半，我不想讓你未來的幸福也承受如此風險。說白了吧，很可能我辛苦幾年后依然一事無成，什么也沒有。

我還是那句話，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要想。努力學習，以后考上一個自己理想的大學，會遇到比我條件更好，更愛你的人。他會給你承諾，給你幸福。把我忘了吧，告訴你我現(xiàn)在連兩年以后經(jīng)常到北京看你的承諾都不能給你，還有什么資格說要娶你之類的話，讓你到遼寧和我吃苦?我做不到。

再過幾天我就要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去做一項連自己都不知道前景如何的行業(yè)，我喜歡冒險，喜歡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也許幾年后我會是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操盤手，擁有一個大網(wǎng)站。也可能幾年過去了，我一事無成。我不能讓你和我一起過著這種類似漂泊的生活。你應該有屬于你自己的未來，屬于你的快樂和幸福。而我，配不上你。

以后到了鐵嶺，我不會再用這個QQ聊天了，也不會給你我在那兒任何地址和電話，這個EM會為你保留，你可以寫E-mail告訴我你的消息，但我不會給你回信的。也許過幾年我成功了，如果我成功的話，我會回來娶你的，風風光光地娶你，讓你一輩子享受我給你的幸福，讓你在遼寧有一個更溫暖的家：如果那時候我失敗了或者你已有了心愛的人，我便再不會和你聯(lián)絡。以后會不會有屬于我的愛情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沒有一個好的事業(yè)之前我是不會娶任何人的，即便我最愛的人。

你馬上就到高三了，就要考大學了，高考是人生的大事，不管我們以后能否在一起，你都要考個理想的大學。這段時間什么事也不該影響到你，我會在這段時間里消失，你不要再想我們的事了，專心學習，知道嗎?

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聯(lián)系了，至少在最近幾年里，你不會知道我的任何情況。但無論怎樣，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比任何人都幸福，答應我。我會在心底為你祝福。

再見了。

愛你的應兒

打完了信，剛好看到香水上線。

“應兒，你在線呀，呵呵?！?/p>

“香水，我今天有事，馬上就要下線了。我給你發(fā)E-mail了，去看看吧，88?！?/p>

發(fā)完了這句話便快速地按了離線。我答應她以后決不再騙她，而現(xiàn)在我違背了這個給她僅有的承諾。呆呆地看著電腦，食指按動了“發(fā)送”鍵。屏幕變得越來越模糊。我不知道這能不能算作是一份愛情，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不過我只能這么做，未來還有好長一段路要我走。一份不知是否有結(jié)果的情感如果任其發(fā)展下去或許只會在面對現(xiàn)實的時候讓彼此更傷心。

許久，一陣急促的電話響了，一分鐘、兩分鐘……似乎如果不接就決不罷休般地叫著，我仿佛看到了正在電話旁焦急等待的那個女孩，那個曾讓我日夜思念的人。但是總之，最后我依然沒有接……

后記：我不知道故事到這該不該結(jié)束，在最近的一封E-mail里得知香水已考上了她所夢想的大學。而未來屬于我的路還很長，我相信她一定會找到一份真正屬于她的幸福，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