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凡告
昭巖死的消息在這個寧靜的小山村不脛而走。
殘陽如血,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在秋陽的映襯下被拖得長長的,昭巖手拿著一瓶劣質白酒。如同畫“八”字一般,配上他一瘸一拐的腿,好像是一幅極好的素描,手中的白酒還不時地往嘴中灌著。
北坡的田野,玉米秸稈被秋風刮得瑟瑟作響,如同一個個待檢閱的士兵威武地站著。然而,整個北坡中,只有這一塊地的玉米秸稈,在“等待檢閱”。地頭的排車上面躺著一個人,似乎已經(jīng)熟睡,蓬頭垢面,手中還似握非握地拿著一只銹跡斑斑的板镢,排車輪旁邊還放著一瓶已被開啟的劣質白酒。深秋的田地上,透著犁耙新翻上的泥土味,從昭巖的地向左右一看,鄰地卻早已耕耙平整,筆直的田畦通向地的另一端,只待播種。昭巖的地和鄰地比起來,真有點鶴立雞群的感覺。
“昭巖,今年你的地還要最后播嗎?又要耽誤我們播種了,去年為了躲你的地,靠你地的那壟麥子收成可不怎么樣啊!”
昭巖依舊躺在排車上,雙眼露出一條似乎被刀割的小縫,看了看說話的人笑道:“忙完我請你喝酒!嘿嘿?!闭f完又閉上眼睛回到夢鄉(xiāng)!說話的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繼續(xù)干活了。
初冬的早晨,似乎比人們預想中的要冷。北坡的小麥早已透過土地,露出細細的嫩芽向人們問好,此時的昭巖,才找人將地草草地播種。
播完種的昭巖,如釋重負!昭巖,嗜酒如命的人,總是會在別人幫他播完種、耕完地之后,請別人來到他的那三間瓦屋中吃喝一頓,昭巖嗜酒如命,每次都會醉,不知是他酒力不行?還是超出了他的酒量。
昭巖在冬天這個沒有農活的季節(jié),又會去出車拉石頭,套上他的毛驢,弄上他的排車,然而。別人一天都來回拉好幾車來補貼家用,昭巖一天卻只拉一車,圖的是一瓶劣質白酒的錢。昭巖獨特的開瓶方式讓人佩服,昭巖每次都喝酒將酒瓶往石頭上一碰,雖然有玻璃破碎,但是瓶口卻是整整齊齊,如同刻意而成。
昭巖每次喝完酒之后有兩個“愛好?!币皇橇R街,二是打老婆。
每當夜幕降臨之后,那個身影出現(xiàn)在這個山村的街上,山村里的人對于昭巖罵街已經(jīng)是司空見慣,這似乎是昭巖每天的功課一般,在罵街之時,仍不會忘記,那個瓶口在石頭上碰得整整齊齊的劣質白酒。罵完街的昭巖回到家中便對妻子呼來喝去,稍不滿意非打即罵,似乎他罵街沒有盡興,便對妻子發(fā)泄!
家庭矛盾因此而來,昭巖的打罵聲、妻子的哭泣聲,在這個山村寧靜的夜里,仿佛給人們一種凄苦的感覺。
昭巖的妻子,在一個夜里忍受不住打罵,跳向了村中的一個大水坑中,待人們將她打撈上來之后。身體被水泡得如同死豬一般。原本的黃皮膚。此時變得又白又漲。對于昭巖來說,他的妻子是死了,對于昭巖的妻子來說,無疑是一種解脫。
昭巖沒有了妻子的束縛。似乎更加肆無忌憚,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出事了。昭巖手里拿著他那瓶最愛的劣質白酒,躺在他那套著毛驢的排車上睡著了,看來昭巖這次是真的睡著了,以至于他從排車上面掉了下來都沒有察覺,就在這時一輛飛馳而過的汽車從昭巖的腿上軋了過去,疼痛使昭巖昏死了過去。
待族人們找到昭巖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族人們將昭巖送到醫(yī)院,醫(yī)院給其做了簡單的包扎,讓昭巖出院了。其實也是昭巖自己提出來的,因為那昂貴的醫(yī)藥費讓人們瞠目結舌。昭巖在家中躺了幾天,便叫族人們將他送到他遠在幾十里外的女兒家去了。這便是昭巖為什么會一瘸一拐地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的原因了。
漸漸的,人們好像已經(jīng)忘記了昭巖,他的地也由他的弟弟種了,原本懶惰的地似乎一下勤勞起來。昭巖也幾年沒了音信。
幾年之后。待人們忘卻了他的時候。昭巖便拖著一瘸一拐的腿,出現(xiàn)在這個山村里了,人們以為經(jīng)過這次教訓。昭巖會改掉那身毛病,然而,昭巖就是這樣令人失望,依舊是喝,喝得爛醉如泥。
昭巖回來,又請原來的酒友們喝酒,喝完酒后的昭巖,還愛做他的功課——罵街。
一連幾天都聽不到他的罵街聲了,也沒有見到他的一瘸一拐的身影,待人們帶著疑惑走進他的三間瓦屋中,撲面而來的酒味混合著尸體的腐爛味,似乎讓人們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