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頭隨筆

陳力軍

有時候晚上一個人遛彎，經(jīng)常會想畫這批“熱帶植物系列”的理由，可總是想不清楚。

記得2007年，學?？煲攀罴俚臅r候，女兒剛剛出國留學，許多年緊張忙碌的生活，忽然間就松弛下來。也不知道為什么，對養(yǎng)花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并且，很快就進入了一種癡迷的狀態(tài)。那段時間，幾乎天天在全市幾個大的花卉市場轉(zhuǎn)悠，后來發(fā)展到帶著兩個學生頻繁光顧植物園。大概一個月之后，我的畫室就變成了花房。為了不弄錯這幾十盆花的澆水時間，我還特別做了表格，詳細記錄每盆花卉的澆水時間，定期松土施肥。經(jīng)?？吹轿颐钸@些花卉的鄰居說，陳老師瘋了。

新學期開學了。整整一個學期，除了寫寫字，看看書，就光伺候這些花了。夏天很快過去了，秋天也慢慢地走遠了，到了深冬季節(jié)，這些花死的就剩一半了。死掉的那些花，有的普通，有的名貴，也有的曾經(jīng)很招搖。而活下來的這些花，一直到現(xiàn)在還健康地生長著，只是從未開過花，一年四季總是綠油油的，粗粗壯壯，渾身長滿了刺，總是有嫩葉子不斷地生長出來。那些日子，一壺濃茶，幾縷香煙，伴我在畫室一呆就是一整天，什么事情也不做，想了很多，很多。那些死掉的植物，導致它們死亡的原因可能各不相同，而經(jīng)受住四季輪回，暑盡寒來，環(huán)境變遷的考驗，活下來的這些植物，卻無一例外地具有適應新環(huán)境的生存能力，是這樣頑強的生命力讓它們在每一個清晨來到的時候，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昂起頭來，灑脫地歌唱。

植物如此，人何嘗不是如此。祝福你，我的女兒；祝福你，我的朋友。這或許是冥冥之中引導我完成這批系列作品的理由。

畫畫其實不需要什么理由，就像做人一樣，需要真誠。

畫畫和下棋相似，畫理和棋理暗合。畫畫和下棋、賦詩、做文章沒什么區(qū)別，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生命體驗，用不同的方式表述出來而已。完成這個由內(nèi)心而外在的過程，其核心不在畫里，而在畫外。下棋，序盤之后進入中盤，選擇作戰(zhàn)方向非常關鍵，這手棋關系全局，極有可能一招不慎，全盤皆輸。畫畫，怎么畫不重要，畫什么最重要。怎么畫，屬于技術層面的問題，畫家可以通過各種途徑得以解決。畫什么，屬于思想意識層面的問題，是畫家獨立人格的再現(xiàn)，不是學習可以解決的，別人也幫不上什么忙，只有畫家自己最有可能弄清楚。

這就如同下棋選擇戰(zhàn)場，明白的畫家把自己研究明白了，也就知道畫什么了，這便是畫外功夫。

畫理和樂理相通。前些年，我聽過我的好友，北京交響樂團圓號首席李斌老兄的音樂會；聽過德國柏林愛樂交響樂團圓號首席韓曉明先生的音樂會；聽過英國皇家交響樂團的音樂會；也曾經(jīng)在新加坡國立大學音樂學院音樂廳，聽過學生畢業(yè)音樂會。我發(fā)現(xiàn)相同的曲子，經(jīng)過不同藝術家演繹出來，情緒和感覺卻不盡相同。音樂家在處理相同曲子的時候，會把自己對音樂的理解和感受注入其中，進行藝術的再創(chuàng)造，賦予作品新的味道。中國水墨從萌芽到今天，經(jīng)過二千多年的演變，大家都在畫相同的題材，不同的是，不同年代的畫家把自己對時代生活的感受，張揚出來，便產(chǎn)生了眾若繁星的各種流派。由此可見，不論是繪畫，還是音樂，生活和感受最重要。我喜歡交響樂的英雄氣概，喜歡五代范寬的雄強厚重，喜歡南宋李唐的剛猛灑脫。

學會做人，再學會做學問，便不會為畫所累。

感恩生命，感謝生活。

（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