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童謠

鄒殿偉

(一)末日審判

浩瀚的大西洋中，有一個怪石嶙峋的荒島，四周經(jīng)常陰風(fēng)怒號，海潮洶涌。在100多年前，這座小島是當(dāng)?shù)卣帥Q犯人的地方。方法很簡單：船只把犯人送上島，留下數(shù)量極少的食物。下次再送來另一批犯人時，就會看到島上尸骨累累，顯然都是為了爭奪食物互相殘殺而死的，因此，人們稱它為“死亡島”。可是一年前，有一個叫查理的人租下了這個島，他雇人清理了隨處可見的人骨殘骸，并在島上建了一幢別墅。可令人不解的是，查理先生從來沒有親自到島上觀光度假過，，所以人們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這一天，在海上茫茫濃霧中，一艘游艇劈風(fēng)斬浪。駛向小島。船上共有五位客人，四男一女，彼此并不熟悉。其中一個年輕的女人裹著風(fēng)衣坐在船頭，她名叫燕妮，是私人家庭教師。四個男人分別是：索姆法官、德雷克醫(yī)生、私人偵探威廉和司機(jī)保羅。他們都是應(yīng)邀特意去死亡島的。

燕妮望著前面忽然驚叫了一聲，所有人都順著方向看去。只見一座巨大的石山瞬間沖破海霧，向游艇逼近。赤裸的山石上幾乎沒有綠色覆蓋，只有在石山最高處的懸崖上矗立著一棟尖頂別墅。

游艇靠岸了，把五個人留下后，就毫不留戀地駛離了小島。迎接五個人的是一個叫米切爾的女傭，她極有禮貌地向客人們鞠躬致意：“查理先生讓我向各位表達(dá)歉意，他有事要遲兩天才來，請你們到別墅休息?！?/p>

米切爾把客人們領(lǐng)到別墅，讓大家好好休息，緩解一下旅途的疲勞。五人看到這棟別墅的布置非常晦暗和神秘，就開始參觀起來。燕妮對墻上掛著的一幅幅裝飾畫很感興趣，她發(fā)現(xiàn)畫上幾乎都寫著同一個內(nèi)容，就是俄羅斯人耳熟能詳?shù)拿耖g童謠——《六個小黑人》。燕妮想，看來這兒的主人很有童心，她一邊參觀一邊輕聲念著：“六個小黑人，為了吃飯去奔走，噎死一個沒法救，六個只剩五；五個小黑人，受罰不能去睡覺，倒頭一睡死一個，五個只剩四……”就在燕妮讀著童謠時，威廉也注意到房間墻上到處掛著《六個小黑人》，不過他可不像燕妮那樣樂觀，總覺得這里似乎籠罩著一層詭異的氣氛。

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大家都圍坐在客廳里的圓桌旁，邊用餐邊閑聊起來。通過談話，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事實：他們中居然誰也不是查理先生的朋友，即使連女傭米切爾也沒有親眼見過男主人，不過他們都是接到查理的請柬才來的。燕妮是來做臨時家庭教師；德雷克醫(yī)生是受約前來診病；索姆法官以為這里舉行的是交友聚會；私人偵探威廉是來調(diào)查一樁案卷；而保羅是來度免費假期的。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時，客廳里突然響起了一個宏亮而又威嚴(yán)的聲音：“尊敬的客人們，歡迎你們來到這里。不過，你們所有人都曾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保羅，你撞死了一個無辜的乞丐；德雷克，你在手術(shù)中偷換了病人的心臟；索姆，你沒有維護(hù)法律的尊嚴(yán)；威廉，你乘人之危制造假證據(jù)，侵吞他人財產(chǎn)；燕妮，你在孩子遭遇危險時見死不救；甚至還有你，心懷鬼胎的米切爾，你要為你以前女主人的死負(fù)責(zé)……總之，你們要為曾經(jīng)犯下的罪行付出慘重的代價，要在這里接受上帝無情的懲罰!”

聲音停住了，所有人都心驚膽戰(zhàn)，臉色煞白，坐立不安，就好像剛剛接受了一場最嚴(yán)厲的末日審判。這個聲音難道是查理發(fā)出的嗎?為什么一下子就擊中了這些人心里最齷齪的地方?

(二)恐怖死亡

就在所有人都惶惶不安四處張望的時候，膽小的燕妮忽然哭出了聲：“如果上帝真的要懲罰的話，必須讓我申辯幾句，那個孩子確實淹死了，可那不全是我的過錯啊……”幾年前，燕妮負(fù)責(zé)看護(hù)的一個7歲男孩在游泳時，不幸溺水身亡了。燕妮說這是她一生中僅僅犯過的一次錯誤。

威廉偵探輕輕按了按燕妮的肩膀表示安慰，其他人也都現(xiàn)出同情的神色。他們紛紛咒罵那個聲音，一定是查理搗的鬼。這時，瀟灑倜儻的保羅玩世不恭地說：“去年我出差，車開得確實有點快……但是我已經(jīng)為這事倒了大霉，車子撞在欄桿上差點起火爆炸?！闭f完，他憤憤地將自己面前的一杯酒一飲而盡?？蛇^了片刻，駭人的事情就發(fā)生了!只見保羅兩眼圓睜，拼命抓自己的喉嚨，好像被什么東西卡住了一樣，緊接著就栽倒在地!當(dāng)人們手忙腳亂地把他扶起來時，發(fā)現(xiàn)他已七竅流血，死于非命。德雷克醫(yī)生驚慌地檢查了他用過的杯子，判斷是屬于氰化鉀中毒。

就在人們?yōu)楸Ａ_的猝死亂作一團(tuán)時，機(jī)敏的威廉偵探在墻角幕布后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正在旋轉(zhuǎn)的唱片機(jī)，聲音就是從那里發(fā)出來的。很顯然，這一切是一個精心設(shè)計好的陰謀。保羅面目猙獰的尸體使氣氛變得更加緊張和恐怖，雖然誰也沒有說出口，但是大家似乎都把疑點落在了同一個人身上——先他們而來這里的女傭米切爾。但沒有找到任何確鑿的證據(jù)，也無法當(dāng)眾責(zé)問米切爾。

驚慌失措的眾人都想盡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島上沒有任何通信設(shè)備，沒有電話信號，更沒有備用船只，只是每天上午會有游艇送來淡水和食物。大家決定，只要游艇一到，他們就馬上撤離。

這是個難眠的夜晚，每個人都心懷忐忑，如果自己真的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能在島上逃過這一劫嗎?第二天清晨，起得較早的威廉和燕妮來到二樓陽臺上觀望，翹首盼望游艇盡早來把他們接走?？蓛蓚€人的心很快都絕望到了極點，因為眼下海上正起著狂風(fēng)巨浪，看這樣的情形，今天游艇是不會來的。莫不是查理已經(jīng)算出了這一點，要把所有人都困死在島上?就在他們惶惑之際，樓下突然傳來德雷克醫(yī)生的叫喊：“不好了，又有人死了!”

大家沖下樓，發(fā)現(xiàn)一臉慘白的德雷克正在女傭米切爾的床前垂首站立，而米切爾緊閉雙眼，面無血色，顯然早已死亡。德雷克好半天才說：“昨天這女人說她緊張得睡不著覺，絮絮叨叨地說她先前的女主人患有癲癇，而她在主人發(fā)病時故意加大了鎮(zhèn)靜劑藥量……她說她很害怕受到懲罰，我就給她開了些安眠藥，誰知她會一睡不醒。”

這時，索姆法官嘆了一口氣：“是啊，也許世界上有些犯罪行為是法律也約束不了的?！本驮谶@時，燕妮突然想起昨晚保羅死時的情景，不由得看了一眼墻上的文字：六個小黑人，為了吃飯去奔走，噎死一個沒法救，六個只剩五；五個小黑人，受罰不能去睡覺，倒頭一睡死一個，五個只剩四……天哪，難道查理是在按照童謠來一個一個殺掉他們嗎?

燕妮驚懼地說出自己的推斷時，幾個人都驚得懵住了!難道說，包括剛剛死去的女傭米切爾在內(nèi)的六個人，就是童謠中的六個小黑人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查理會不會就躲在島上的某個隱蔽位置伺機(jī)行兇呢?索姆法官沉思了一會兒，突然說：“我敢斷定，查理是要利用童謠來警告我們，把他認(rèn)為法律不能制約的那些道德敗壞者和殺人犯處以死刑，看來大家要加倍小心了!”

為了找出可惡的查理，四個人利用一天時間把整個小島徹底搜查了一遍，甚至連靠近海平面的洞穴都沒有放過，可是他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島上有任何其他人存在的跡象。這種結(jié)果反倒使他們更惶惶不安起來，因為這極可能說明兇手不是什么查理，而就在他們四個人當(dāng)中!于是，大家決定盡可能地集體活動以避免危

險。

晚上，德雷克醫(yī)生和索姆法官在客廳里談話，燕妮和威廉則在廚房里做飯。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別墅里看似非常平靜。

不一會兒，客廳里突然響了一槍，而后就是德雷克的驚叫：“來人哪!他……他自殺了!”當(dāng)燕妮和威廉趕到時，他們看到索姆癱倒在地上，手里還握著冒煙的槍，額頭上留有子彈穿過的血痕。德雷克惶恐地說：“我只是去了一趟衛(wèi)生間，回來時就看見他用槍打死了自己!”

“四個小黑人，惹是生非打官司，官司纏身直到死，四個只剩三……”燕妮一邊瑟瑟發(fā)抖地默念著童謠一邊驚恐地想：上帝啊，還活著的兩個男人中，必然有一個就是隱形的冷面殺手，自己該怎么辦呢?

(三)魂斷荒島

夜幕像一張大網(wǎng)再一次悄悄降臨了。燕妮坐在房間里心神不定，她越來越懷疑德雷克是兇手，因此渾身不停地顫抖。當(dāng)掛鐘敲響12點的時候，她害怕到了極點，再也不敢一個人呆在房間里了，就起身來到走廊里，敲響了隔壁威廉偵探的房門。門一開，淚水漣漣的燕妮顧不得羞澀，一下子撲到了威廉懷里。一時間，兩個極度恐慌的靈魂緊緊擁抱，他們想通過彼此身體的熱度戰(zhàn)勝對死亡的恐懼。

燕妮好長時間才松開手，這時威廉惴惴不安地說：“去年，我在負(fù)責(zé)調(diào)查一起經(jīng)濟(jì)糾紛案件時，偷偷偽造過一份假證據(jù)，從而得到了20萬英鎊資產(chǎn)，其實，我對這件事也一直感到不安?！毖嗄萋犃肃哉Z道：“我們是否都喪失了人性，被上帝召到這里來接受懲罰，我好害怕啊!”威廉盡力安慰著燕妮，并說出了自己的推斷：“也許德雷克就是幕后兇手，惟有他懂得用藥物殺人，是他殺死了保羅和米切爾。而且在索姆法官死之前，也只有德雷克有機(jī)會和他在一起，是他制造了索姆自殺的假象!”說到這里，他問燕妮索姆留下的槍在哪里?燕妮一怔：“當(dāng)時你們不是說，也許女性最危險，最容易受到兇手的威脅，所以把槍留給我防身嗎?”“對了，是這樣的，我差一點給忘記了。不過，你要收好它，到了迫不得已時，我就用那把槍除掉德雷克那個魔鬼醫(yī)生!”

令他們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德雷克失蹤了。威廉帶著燕妮在小島上亂竄，他叫嚷著要把德雷克搜出來一槍打死。可是小島上此時分外寂靜，絲毫沒有任何其他人的身影。忽然間，燕妮隱隱約約地看見海上漂浮著一具人的尸體，那不是別人，正是德雷克!那一刻，燕妮的精神幾乎徹底崩潰了，她在心中默念著那首童謠里的話：“三個小黑人，出海打漁遇風(fēng)浪，掉進(jìn)海里不能歸，三個只剩倆……”

站在另一個方向的威廉顯然并沒有看到德雷克的尸體，燕妮用驚恐和迷惑的眼神盯著這個男人鬼魅的背影。現(xiàn)在島上活著的只有他們兩個人了，毫無疑問，兇手就是威廉!雖然昨天夜里他們倆還有過短暫的纏綿，但他能因此而放過她嗎?不，威廉早已經(jīng)淪為一個地地道道的殺人狂魔，對她決不會生出任何憐憫之心的!

想到這里，燕妮掏出那把已頂上子彈的手槍，戰(zhàn)戰(zhàn)兢兢向威廉的背影靠近。威廉覺得身后動靜不對，轉(zhuǎn)過身來，看到的是燕妮那憤怒的面孔和黑洞洞的槍口。他一時驚住了，語無倫次地問：“燕妮，你……你這是干什么?難道這一切都是你的所為嗎?”燕妮冷冷地說：“不要再演戲了，你就是真正的查理!”“不，燕妮，請相信我，我是冤枉的!”可打定主意的燕妮不為所動，她在心里告訴自己：“不管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兇手，只要自己放下槍，下一個死去的人也許就是自己!”

“砰!”槍響了，威廉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眼睛絕望地瞪著天空，瞬間停止了呼吸。燕妮突然扔掉手槍，狂笑了起來：“兩個小黑人，互相猜疑起內(nèi)訌，拳頭相向有死傷，兩個只剩一……”燕妮完全崩潰了，邊笑邊念著那首童謠，跌跌撞撞地回了別墅。她推開自己的房門一看，一根絞索就懸在屋子中，似乎正等著她去引頸入套。燕妮認(rèn)為這一定是上帝對她的懲罰，她又想起了三年前犯過的那樁罪行：她在男友的哥哥家做教師，她有意唆使那家唯一的小男孩去海邊游泳，眼看著那個孩子被海浪吞沒……因為她知道只有那個作為家族長孫的孩子死了，男友才有機(jī)會繼承哥哥家的遺產(chǎn)?？墒牵杏炎罱K沒有娶她……想到這里，燕妮眼前恍恍惚惚地好像又出現(xiàn)了那個孩子臨死前拼命掙扎、大聲向她呼救的慘景?；糜X中，她把脖子伸進(jìn)了絞索……

就在燕妮咽氣的一瞬間，走廊里忽然傳來腳步聲。很快，一個額頭帶血的男人冷笑著出現(xiàn)在燕妮面前，竟是已死去的索姆法官!只見他一臉冷峻地看著墻上最后一句童謠：最后一個小黑人干脆不干了，懸梁自盡了此生，一個也不?！?/p>

他才是所謂真正的查理先生，這一系列童謠殺人游戲的策劃和執(zhí)行者。他擔(dān)任法官已有多年，自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近幾年他發(fā)現(xiàn)，有一些人因為種種原因，即使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卻遲遲得不到法律的制裁。他開始懷疑法律的公平性，他決意以生命為代價去維護(hù)法律在公眾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形象。他著手自己的計劃，租下了這個被當(dāng)?shù)卣艞壍幕膷u，并圈定了犯有罪行的六個人。他要通過自己的終極審判，來恢復(fù)法律從來沒有達(dá)到過的尊嚴(yán)。在這短短的兩天里，他和罪犯們進(jìn)行了面對面的較量，為了隱蔽自己，他假意串通德雷克醫(yī)生，以暗查兇手為名，讓德雷克捏造出自己開槍自殺的假象，然后就在當(dāng)天夜里，他就把罪有應(yīng)得的德雷克秘密拋進(jìn)了大?！?/p>

索姆站在岸邊，望著茫茫大海中駛向死亡島的游艇，他面無表情。因為他知道，除了那些道德敗壞者要受懲罰，他現(xiàn)在作為一個殺人兇手也決不能逍遙法外，他要離開這兒，去向政府自首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