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濃郁奇幻的成長小說

李海燕

內(nèi)容簡介

“神諭三部曲”分別由《神諭》《法老》和《圣甲蟲》組成，是一部具有濃郁奇幻色彩的成長小說。故事發(fā)生在黃沙碧海、廣袤無垠的地中海地區(qū)這片充滿無窮想象的神奇土地上。作者凱瑟琳·菲舍爾用彩筆畫出一片綺麗的夢幻天地，像畫家那樣捕捉色彩和形狀，冥城的巍峨和森嚴(yán)、沙漠村莊的破敗凋敝，沙漠巨獸的奇?zhèn)?，寥寥?shù)筆便宛然如在眼前。

作者構(gòu)筑了一個真實謹(jǐn)嚴(yán)的世界。野心家用殘忍的手段攫取權(quán)力，仇恨者以毀滅性的方式沉淪，在生活重壓下的人靠出賣靈魂茍延殘喘，都是現(xiàn)世的寫照。臟臭的街道，嘈雜的集市，炎熱的沙漠，鋪天蓋地的蟲災(zāi)，孤獨和恐懼，希望和絕望，一切細(xì)節(jié)都真實得令讀者感同身受。

作者以詩人的縱橫恣肆、小說家的細(xì)致工巧還有考古學(xué)者的知識見聞，讓很多不容易湊在一起的元素濟濟一堂，相得益彰，營建了一個離奇的天上人間。作者獨具匠心地虛擬了一個豐富的心靈世界，小說中的主要人物通過一段段兇險莫測的旅程、一次次險象環(huán)生的探險，走過各自艱難的心路歷程，心靈得到了磨煉和升華，變得堅毅無畏、成熟睿智。作者不僅具有詩人般浪漫的想象力，還能像畫家那樣敏銳地捕捉色彩與形狀，并且借描述景物的巨大反差烘托故事情節(jié)的波瀾起伏，最終將故事情節(jié)推向緊張刺激的巔峰。

作者簡介

凱瑟琳·菲舍爾，一位獲獎無數(shù)的兒童幻想小說作家。其《魔術(shù)師的游戲》曾獲得“雀巢兒童圖書獎”，《雪地行者的兒子》和《蠟燭人》分別獲得英國W·H·史密斯連鎖書店頒發(fā)的“頭腦風(fēng)暴獎”和“不老國獎”。“神諭三部曲”則獲得英國“白面包兒童文學(xué)獎”提名。

經(jīng)典選讀

和執(zhí)政官交談

米蘭妮哆嗦得不那么厲害了，走路也穩(wěn)當(dāng)些了，這時隊伍至少已經(jīng)爬上了高地的一半。面具的眼縫幾乎沒用，什么也看不清；面具太大，兩道眼縫隔開老遠(yuǎn)。天氣悶熱，蒼蠅、飛揚的塵土、道路上蒸騰的熱氣，一切都令人神志模糊。她撩開遮眼的頭發(fā)，怕得要命，渾身汗津津的。涼鞋腳后跟的帶子開始打腳，這時隊伍也亂哄哄地停住。神諭之所到了。

人聲、鼓聲都戛然而止。

在一片死寂和灼熱中，克里絲咕噥一句：“我胳膊好疼?！?/p>

她皮膚白得嚇人。也許，很久以前，她的祖先是山里人。

“擦過什么沒有?”米蘭妮悄聲問道。

“蘆薈油。”

“沒用。”她的聲音發(fā)緊。

克里絲透過品嘗祭司的面具，同情地望著她?！皠e害怕，米蘭妮。你不會有事的?！?/p>

“但愿我能活下來?！彼厥滓煌?，軍隊的長蛇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赝Ｏ?，青銅閃閃。阿吉林將軍挺直身子坐在白馬上。隊伍前面，執(zhí)政官的六名轎夫也停下，總算能放下金頂轎子，揉揉生疼的肩膀。老人家還挺沉。

可是，他回不去了。

傳諭祭司回頭：“米蘭妮。”九大祭司中只有傳諭祭司的面具張著嘴。聲音被面具捂著，熟悉的名字聽起來怪怪的，像是喘息的陌生召喚。一時間仿佛神在說話。接著是傳諭祭司尖厲的聲音：“跟上，就你。”這回是平日的赫彌婭了，刻薄、警醒，米蘭妮從窄縫中看到她眼神陰郁。

米蘭妮把花環(huán)遞給克里絲，默默走上前，嚇得手足無措，心慌惡心。路旁的窄道用鵝卵石鋪成，穿過三塊巨石搭成的門洞，彎彎曲曲地伸進(jìn)橄欖樹林，一點兒也不直截了當(dāng)。光滑的門楣上刻著蛇蝎永生永世的交戰(zhàn)。米蘭妮抬頭看了一眼，渾身不自在。她多次從門洞前經(jīng)過，卻從沒進(jìn)去過。傳諭祭司已穿過門洞，轉(zhuǎn)身很不耐煩地說：“快點兒!”

米蘭妮深吸一口氣，跟上傳諭祭司。

她現(xiàn)在進(jìn)入神諭之所了。

兩人沿小道前行?？釤犭y耐，赫彌婭問道：“害怕嗎?”

“有什么可怕的?”米蘭妮小聲說。

面具猛然回轉(zhuǎn)?！拔沂钦J(rèn)真的，可沒開玩笑。很可怕，你還小，不懂事，這份榮耀很危險?！?/p>

她知道。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選中。阿蘭娜死后，姑娘們私下議論紛紛，猜測誰會是下一任接引祭司。可是，這天早上赫彌婭派人來叫她，說她被選中了，她難以置信。其他人也不相信。

然后她就害怕起來，越來越怕。這會兒，天氣酷熱，她卻雙手冰涼，涼得好像不存在了一樣。她搓著手，明知故問：“今天就做嗎，接神?”

“如果神決定這樣?！焙諒泲I似乎覺得很逗。

恐懼是酸味的。一陣刺痛，心驚肉跳，隨后是那種令人惡心、冒汗的空虛。她使勁吞咽，喉嚨里仍堵成一團(tuán)，令她窒息。金紅兩色的面具像只大手，捂得她喘不上氣。

高地上聽不見隊伍的聲音；石門洞下的小路仿佛把她倆突然帶出島外，帶入另一個靜寂之地，只有蟬在帶刺的荊豆叢中嘶鳴。米蘭妮一個趔趄，覺得一縷頭發(fā)黏糊糊地耷拉在眼上。頭發(fā)又松了，頭發(fā)老松。接著她想，看看，把你嚇壞了。不過，至少你要看到神諭了。

深夜，在下院，其他人爭論不休。神諭是一座說話的雕像，還是從地下汩汩冒出的泉?赫彌婭被附了體，尖叫呻吟的時候，神諭是如雷鳴怒吼，還是如風(fēng)在葉間私語?米蘭妮害羞，只聽不說，腦子里轉(zhuǎn)著不可告人的惡念?，F(xiàn)在，她終于得見，但是永遠(yuǎn)不能說給她們聽。

刺柏、百里香和艾樹的矮枝在高溫中散發(fā)香味。小路盤曲如蛇，矮樹叢，被神的生命攪動著。碎腳步，亮鱗片，一條綠蜥蜴閃過。

然后她們拐過最后一道彎，到了。

寬大的環(huán)形石級向上延伸。傳諭祭司拾級而上，日頭高照，影子短小。臺階已被風(fēng)蝕，踩在米蘭妮薄薄的涼鞋下平坦光滑，有幾分愉快，一代代人走過的地方凹陷著。一陣風(fēng)，微弱但能感受到，從樹梢沙沙吹過，送來涼爽。

石級通向一座石臺。石臺中央斜立一塊巨石，仿佛是被世代的風(fēng)吹成這樣的姿勢。石臺三面環(huán)抱在彎曲虬節(jié)、枝繁葉茂的橄欖樹林中，朝東一面卻開闊無礙。這里是島上的制高點，大海蔚藍(lán)閃耀，水天相接。

米蘭妮舔舔干裂的唇。

傳諭祭司摘下面具。這需要雙手齊上。不過一旦摘下翎毛和微笑的金面具，她就變回了平日的赫彌婭，風(fēng)風(fēng)火火，頭發(fā)斜向一邊。

她眼睛一掃：“盆，在你后面?！?/p>

那只大銅盆，淺得嚇人。米蘭妮跪下，影子落在盆里。盆沿上細(xì)細(xì)地刻著雨神的船。她必須伸出雙臂才抱得住那只盆，金屬灼熱如火。沒想到盆那么輕。不過，這會兒盆里還空著呢。

“拿過來?！?/p>

米蘭妮笨拙地將大盆舉到石臺中央，放下。金屬發(fā)出一聲悶響。山下，心急火燎的隊伍中傳來一記鼓聲，似乎在回應(yīng)。

盆旁邊是一個洞。在圓形石臺的正中央，巨石的陰影下。洞口狹小，深不可測。她立刻知道，這就是神諭。黑黑的小洞一直向下，穿過島嶼、巖石和深海，通向神的居所。神就用這張嘴說話。

米蘭妮好奇地向前靠。洞里很黑，看不出是干的，還是水面泛出油光。陽光亮得耀眼，洞里卻漆黑一片，儼然烏有之地。洞口隱約浮著一層薄霧。

“獻(xiàn)祭品?！焙諒泲I說。

米蘭妮摘下衣服上的別針，一只紅寶石做的蝎子。她乘船離開米洛斯島的那天，父親把這枚別針交給她。她還記得父親把別針放在她手心里的感覺?！拔覟槟泸湴痢！备赣H說這話時喜形于色。

傳諭祭司看著她。米蘭妮覺得燥熱。她伸手將別針放在神諭上方說：“獻(xiàn)給你，光明之神?！彼跉猓酉聞e針。別針在陽光下閃了一下，便落入黑暗，在洞里叮叮當(dāng)當(dāng)，越落越遠(yuǎn)。

赫彌婭戴上面具，舉手向天。米蘭妮慌忙跪下，掌心平放在粗糙的巖石上，俯身讓面具的額頭碰到巖石。巖石灼到她的肌膚。她畏縮了一下，屏住呼吸。

赫彌婭開口說話。

神有自己的語言。米蘭妮聽著一串嘰里咕嚕，心想，為什么呀?神準(zhǔn)會好好說話。不過，那樣人人都知道他在說什么，那可不行。反正赫彌婭就不干。

米蘭妮反正也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四個月沒下雨了，舉國上下只盼一件事。從喉嚨干啞著醒來，到唇焦口燥地入睡，他們心里只想著這件事。

水。

她默默念叨著。水……水。這個字點點滴滴，汩汩流淌，沁人心脾。那是一種折磨，一個夢想，神的夢。它從天上落下，如果再不落，地上就會沒有牛羊，沒有人民，沒人能活下去，即使在島上。他們已是一籌莫展。米蘭妮想，赫彌婭可一定要說明白。不過，如果真有神，不說神也會明白。米蘭妮趴在滾燙的巖石上，咽了口唾沫，很痛苦。我不是那意思，她心想，嚇得發(fā)抖。我不是那意思。

赫彌婭說完了。只有熱風(fēng)在枝條問穿梭。米蘭妮趴在巖石上，盯著手下的石板，等待著。會不會噗一聲，一滴熱雨從天而降，一滴，再一滴?濃云響雷，狂風(fēng)大作?

但是天空一碧如洗，酷熱難耐。

這時，她看見坑道深處的黑暗中有點兒動靜。

一只小螯子從巖石邊緣探出，螯子上掉下些土渣。

她只覺脖子上汗毛根根直立，雙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傳諭祭司!”她吸了口氣道。

“別動。”

赫彌婭已經(jīng)看見了。

另一只螯子，邊緣長滿絨毛。螯子往上一抬，米蘭妮向后驚閃。出來了六條腿，沙黃色的身子，卷曲的節(jié)狀尾巴，致命的刺顫巍巍地高舉著。

那蝎子爬出坑道，爬到大盆的陰影里。

“動手!”傳諭祭司小聲說。

米蘭妮瞥她一眼。面具后面，目光陰沉。

到時候了。你就要知道是能活著做接引祭司，還是被神殺死。

“說你不存在。我不是那意思?！?/p>

蝎子朝她爬了兩步。米蘭妮連忙用雙手輕輕斜捧大盆，讓蝎子爬進(jìn)了盆里。

她渾身僵硬，問道：“怎么辦?”

赫彌婭的聲音從面具后傳出，尖刻，冷漠，奚落?！暗戎?，”她小聲說，“還不知道他會選哪只。”

九只蝎子從坑道里魚貫而出，有幾只小個的是黃色，有一只體大色紅，三只黑色的比甲殼蟲大不了多少，但是毒性最烈。它們在盆里嘎嘎作響，相互撕咬。有一只黃蝎子好像已經(jīng)斷了氣。它們就這么不停地互相蜇咬，直到剩下最后一只。假如它們沒有爬上盆沿，就會先把她蜇死。就一下，足以致命。就那么輕輕一下……

她雙手冰涼，仿佛凍在銅盆上了；赫彌婭終于說：“行了?！泵滋m妮松弛下來，出了一身汗。這才是最難受的時候。她知道傳諭祭司在看著她，拿她取樂。她不明白赫彌婭為什么選中了她。莫非她知道米蘭妮秘而不宣的念頭?莫非真的有神，神告訴了她?

下山歸隊的路步步像噩夢。她盡量把盆舉遠(yuǎn)一點兒，兩手小心翼翼地捧著盆沿。但是，那樣一來，盆就變得很重，而且回城的路上會越來越重。有一次她絆了一下，嚇得倒抽一口氣。摔下去可就死定了。

回到石門洞下，赫彌婭停住，朗聲宣布：“他與我們同在!”

整個隊列發(fā)出嘶啞的回應(yīng)，熱烈、絕望。士兵用矛敲打巨大的盾牌，廟役和抄寫手齊聲高呼。轎夫們把執(zhí)政官的轎子扛上穿了墊肩仍酸痛不已的肩膀?？死锝z戴著面具，睜大眼睛望了米蘭妮一眼，隨著其他幾位祭司走去。她們身后是一百名少女，伸出一排排雪白的手臂，拋撒著淡淡的罌粟和桉樹花花瓣?；ò暝谀_下被碾碎，她們從她面前走過，一齊轉(zhuǎn)頭看她，掩不住好奇，就連想當(dāng)接引祭司的瑞西雅也不例外。

執(zhí)政官的轎子緊跟在少女們后面，隨著轎夫的節(jié)奏擺動，慢慢走過坑洼的道路。執(zhí)扇人揮扇轟趕蒼蠅，滿面塵土讓汗水沖成一道又一道。

米蘭妮口含唾沫，或者說，想咽一口唾沫。喉嚨干得像長了毛。

阿吉林騎著白馬，他的坐騎大汗淋漓。他詢問地瞟一眼赫彌婭；她輕輕點頭，然后沖米蘭妮一招手。兩人跟在轎后走。

通往陰間的路準(zhǔn)和這條一樣。汗水模糊了米蘭妮的眼，身后鼓聲、圣鈴聲、長矛擊盾聲震天撼地，震耳欲聾，前方遠(yuǎn)遠(yuǎn)傳來眾人的掌聲，仿佛在應(yīng)和這邊的喧鬧。橋上、沙漠上、通往冥城的熱氣蒸騰的道路兩旁，站滿了期待的人群。

蝎子在光滑的銅盆里爬來爬去，嘩嘩作響。它們狂躥猛刺，尾部顫抖。盆里星星點點落了不少毒汁。米蘭妮高一腳低一腳不抬眼地走，渾身緊繃，全部力量都用在眼上、手上和微微斜端的盆上。有一剎那，神進(jìn)人她的身體，她覺得自己大權(quán)在握，端著蒼穹下的世界和這世界里渺小、吵鬧的眾生。她就是掌管生死的女王，讓一些生靈升天，另一些入地。這時，兩只可恨的東西從兩側(cè)同時爬上來，她差點兒叫出聲來，將它們抖落回去。她又變回了米蘭妮，六神無主，九死一生。

她聽見前方傳來木頭隆隆的聲音，才知道自己已到橋上。接著，腳下的路變成平坦的木板，她余光一掃，從盆邊透過木板的縫隙看見大海，很遠(yuǎn)又很低。海浪擊打著巖石。

快到了。半數(shù)的蝎子一動不動，可能已經(jīng)死了，但也說不準(zhǔn)，因為有一只突然活了過來，朝著她爬上來。大盆已沉重不堪，她只能頂在胸前。雙手打滑，大盆隨著呼吸起伏。蝎子就在她眼皮下惡戰(zhàn)。

沙漠!路上是沙子，四周都是沙子，近處，是人。他們應(yīng)和著隊列的節(jié)奏鼓掌，向執(zhí)政官拋鮮花、草藥和月桂花環(huán)。米蘭妮從鮮花和草藥上走過，將它們踏碎。她壯起膽子瞥一眼，見老人正在窗簾后向外看。

他在看她。美麗、莊重的面具遮住他的臉，但她能看見他的眼睛盯著她。有一刻，四目相對，兩人都感到了對方的恐懼。

隨后他轉(zhuǎn)過頭，撩開轎簾，從金紅兩色的面具后面巡視他的人民，高舉雙手，祝福他們。人民歡呼，哭泣，簇?fù)碇I子奔跑。士兵推開人群，山羊在叫，驕陽似火，空中飛揚著嗆人的塵土。

一只蝎子爬上盆沿，螯觸到她手上。她猛一抽搐，將蝎子甩回盆里，咬緊牙關(guān)才沒叫出聲來。

冥城。

城門旁有一個空曠的大廣場，廣場上已搭起神塔。

神塔高聳，用石塊壘成。登塔的階梯陡峭，想想都需要勇氣。“別讓我甩掉你，”她嘟噥道，“讓我把你帶上去?！?/p>

神就在那只小個的黑蝎子體內(nèi)。黑蝎子把紅蝎子壓在下面的時候，米蘭妮就確信無疑了。

執(zhí)政官鉆出轎子，身著白衣，舉起雙手，世界一片寂靜。只有米蘭妮的心跳聲。

“我是神。”他說，“今天，我將離你們而去。今天，我將在雨神的園里啜飲。我將向她言說。今天，我的思想將與她合一。我從孩提時代來到你們中間，你們多年供我吃穿，為的就是今天。你們飽受苦難。你們的牛羊在死去，你們的孩子在枯萎，而天空依然空空如也。但是，我要請求她，為了我，她將降雨給你們。因為神在我體內(nèi)，我要降雨給你們?！?/p>

沒有歡呼，只有鈴鼓聲聲。執(zhí)政官轉(zhuǎn)身登塔。傳諭祭司推了米蘭妮一把，讓她跟上。

腿酸氣短。她，赫彌婭，還有老人在喘息。他們透過面具一步一步登上天空，登上那一片湛藍(lán)。風(fēng)箏已在天上，形成令人頭暈?zāi)垦５?、盤旋的小點。她的肌肉結(jié)成一團(tuán)，疼啊。她覺得雙臂再也伸不直了。

到了塔頂，她緊抱著盆，氣喘吁吁，眼冒金星。兩只蝎子在生死對決。

三人高高在上。執(zhí)政官摘下面具，米蘭妮很好奇。她第一次見到這張臉，蒼白少紋，很古怪，就像從未曬過太陽。他皮松肉垮但養(yǎng)尊處優(yōu)，禿頂，不茍言笑但心地仁慈，像是鄰家舅父。他在光裸、熾熱的石塊上費勁地躺下，合上雙眼，一言不發(fā)。

米蘭妮蹲下，把盆放在他身旁。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膝蓋發(fā)軟。傳諭祭司在她身后，快步走向平臺邊緣。

這時，執(zhí)政官突然張開眼，一把抓住米蘭妮的手，手心潮熱?！澳弥?，”他急速蠕動嘴唇，幾乎沒有出聲，“別讓人知道?！币粓F(tuán)皺巴巴的莎草紙塞到她手里，她本能地握住。他的雙眼是那種最淡的藍(lán)色?！皪u上危機四伏，”他喘了口氣，“要小心。要活下去!”

這時赫彌婭轉(zhuǎn)過身，老人躺回去，緊閉雙眼。隨后，不等米蘭妮站起來，他就抬起手，有意放進(jìn)盆里。

塔下，鼓聲驟停。

世界死寂。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死的。死亡來得悄無聲息。過了片刻，她喘息著，敬畏著，看見黑蝎子沿著他的手臂向上爬，在他臉上停留片刻，小螯在空中揮動。隨后，爬上他的外衣，落下，匆匆鉆進(jìn)一條石縫，走了。

大地在等待。

沙漠，無情的海，和這神島。

塔下，人們頭頂烈日，阿吉林的將士站成一圈護(hù)著神塔。只有蒼蠅嗡嗡，落在執(zhí)政官臉上，直到米蘭妮蹲下轟趕。

最后，赫彌婭走過去，跪下，看看盆里的死蝎子，摸老人的脖頸，試?yán)先说谋窍ⅰ?/p>

她沒看米蘭妮，起身徑直向人們宣布：“神離我們而去!”

一陣騷動，隨后聲音大作。鐘鑼鈴鼓，哀聲陣陣。

米蘭妮精疲力竭，每一塊肌肉都在疼痛、顫抖、灼熱，她唇焦口燥，那張紙在她手里揉成一小團(tuán)。老人面部松弛，毫無表情，躺在那里沒有動靜。

有人高喊，歡聲雷動。赫彌婭急忙扭頭，米蘭妮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東方天際有一朵灰色的云。

酷評經(jīng)典

凱瑟琳·菲舍爾創(chuàng)作了一部具有《一千零一夜》般引人入勝的奇幻小說，值得強烈推薦。

——英國《書商》

充滿冒險的故事、流暢的語言、性格迥異的人物將緊緊地抓住讀者的閱讀興趣。

——美國《出版商周刊》

凱瑟琳·菲舍爾創(chuàng)建了一個扣人心弦，令人戰(zhàn)栗的充滿邪惡的魔幻世界。

——英國《星期日郵報》

這個故事將揮之不去，長久駐留在讀者的記憶之中。

——美國《科庫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