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謙稱與敬稱

朱筱新

語言是人們?nèi)粘＝涣?、交往的主要方式。文明的語言既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古代禮儀的一個(gè)重要方面，更是“禮貌”的體現(xiàn)。這在人們相互的稱謂，即稱呼上，體現(xiàn)得最為突出。

謙稱自己，敬稱對方，是中國古代語言文明的具體體現(xiàn)。使用謙稱詞匯來稱呼自己，實(shí)際表現(xiàn)了說話者的謙遜和修養(yǎng)，也是對對方的敬重和尊敬。而出言不遜，大言不慚，則被視為無禮、輕浮、缺乏修養(yǎng)的舉止。

古人常用的謙稱詞匯有：愚、鄙、敝、卑、竊、仆等。這些詞都含有愚笨、無知、閱歷較淺的意思。使用這些自謙詞時(shí)，是以說話者的自謙來提高對方的身份。讀書人或文人常使用小生、晚學(xué)、晚生等詞，表示自己是新學(xué)后進(jìn)之輩。還使用不才、不佞、不肖等詞，謙指自己沒有才能或才識平庸。官吏一般自謙為下官、小官、末官、小吏等。老人自謙時(shí)，常使用老朽、老父、老漢等詞，以示自己已進(jìn)入暮年，衰老無用。

中國古代使用的自謙詞，數(shù)量很大。社會各階層的人士在相互交往時(shí)，都使用自謙詞，所以中國社會一直能保持謙遜文明的良好風(fēng)尚。

在謙稱自己的同時(shí)，古人又以敬稱來稱呼對方。敬稱詞多帶有敬重、敬仰、頌揚(yáng)的感情色彩。古人常把品德高尚、智慧超群的人才，稱為“圣”。如孔子就被尊稱為“孔圣人”，孟子則被尊稱為“亞圣”，意為僅次于圣人者。后來又專門用于對帝王的敬稱，如稱皇帝為圣上、圣駕。甚至與他相關(guān)的事物，均被冠以“圣”字。如稱皇帝的身體為“圣體”、“圣駕”，皇帝的諭旨為“圣旨”、“圣諭”。

在中國古代社會的諸多敬稱詞中，陛下、閣下、殿下、麾下、足下等詞，是使用最為普遍的?！扒貪h以來，于天子言陛下，皇太子言殿下，將軍言麾下，使者言節(jié)下、轂下，二千石長史言閣下，同類相與言足下?！?段成式《酉陽雜俎》)

陛，即臺階，但專指皇宮主殿前的臺階。群臣向皇帝上言時(shí)，“不敢直斥，故呼‘在陛下者而告之，因卑達(dá)尊之意也?！?蔡邕《獨(dú)斷》)“陛下”的原意是指站于臺階下，引申為借自己地位的卑下，轉(zhuǎn)指帝王地位的高尊，因而成為對帝王的敬稱。

閣，是中國古代的一種傳統(tǒng)建筑，一般常作為達(dá)官貴人的官邸或官署。這些權(quán)貴或長官手下的屬官、屬吏便以自己官位之卑，反過來敬稱閣中之人為“閣下”。不過，“閣下”稱謂的使用范圍比較寬泛，也沒有嚴(yán)格的限制。除稱呼有社會地位的人士之外，為表示對對方的尊敬，古人也常使用這個(gè)敬稱。

“殿下”所指的殿，是指皇太子居住的東宮主殿?；侍映Ｔ诖说罱右姵剂?，處理父皇交辦的事務(wù)。由于該殿的規(guī)格形制在皇宮里僅次于皇帝的主殿，因此“殿下”便作為對皇太子的敬稱。同時(shí)，也用于敬稱皇室的其他成員，諸如親王和其他皇子、公主等。

麾，是古代軍隊(duì)在出征、作戰(zhàn)、演練時(shí)，用于指揮行動的旗幟，代表和象征主將、主帥。“麾下”因此成為對軍隊(duì)統(tǒng)領(lǐng)者的敬稱，

隨著歷史的發(fā)展，“陛下”、“閣下”、“殿下”3個(gè)敬稱詞在使用上約定俗成，逐漸規(guī)范化。時(shí)至今日，在外事活動中，凡對方是國王、皇帝或君主，均敬稱為“陛下”；對方是政府最高行政長官，均敬稱為“閣下”；如對方是皇太子或王儲以及其他皇室、王室成員，則均敬稱為“殿下”。

“足下”一詞的源出，尚未定論。流傳較為廣泛的是源于晉文公悼念介子推。晉獻(xiàn)公晚年十分寵愛妃子驪姬，欲傳位給驪姬所生兒子奚齊，遂設(shè)計(jì)逼死長子、已立為世子的申生。申生弟重耳深感自身亦難逃厄運(yùn)，便與幕僚介子推等人出逃，在外流亡19年之久。期間，他們歷經(jīng)艱險(xiǎn)、困苦。一次，重耳等流落荒野，數(shù)日無食。重耳饑餓難忍，不欲活命。介子推見狀，毅然割下自己腿上的肉，煮熟后給重耳充饑。直到公元前636年，在秦穆公的幫助下，重耳等人才返回晉國，做了國君，是為晉文公。

重耳即位后，對曾隨從自己在外流亡的臣僚論功行賞，卻唯獨(dú)遺忘了忠心耿耿的夼子推。介子推十分郁悶，深知與重耳只能。共苦”，不能“同甘”，遂背上自己年邁的母親，來到綿上(今山西介休境內(nèi))鄉(xiāng)間隱居。晉文公得知后，十分后悔、內(nèi)疚，即派人赴綿上，請介子推回官。但介子推因重耳的富貴忘義，不愿再與他共事。見此情景，晉文公只得親自前往，請他能寬恕自己。待他來到介子推廬舍前，已是人去屋空。晉文公推想介子推可能背老母躲入山中，便令士兵進(jìn)山尋找。有臣僚獻(xiàn)計(jì)，稱茫茫大山，何處去尋介子推?介子推是位孝子，如果放火燒山，他定會背負(fù)其母出山。普文公以為此計(jì)可行，就下令燒山。但大火連燒三天三夜，整座山變成一片焦土，也不見介子推的蹤跡。大火熄滅后，晉文公率群臣進(jìn)山，才見到介子推背著自己的老母，抱著一棵燒焦的大柳樹干，早已死去。晉文公拍打著介子推死前抱著的焦樹干，哀痛不已。隨后，他命手下伐倒這棵焦樹，制成一雙屐，穿在自己的腳上。此后，晉文公每天穿著它，經(jīng)常低頭凝視，痛心道：“悲乎足下”，意在自責(zé)。遂有了“足下”一詞。

“足下”之稱，最初是對品德高尚、品學(xué)超群者的敬稱，后也用于同輩或同仁之間的敬稱。

與這些敬稱詞意思相同的，還有“在下”、“門下”等，這些稱謂都借用了中國傳統(tǒng)的假借、轉(zhuǎn)注等語法關(guān)系，以自己之卑微，轉(zhuǎn)指對方的尊貴，以此表現(xiàn)自己對對方的敬重、尊敬、仰慕之情，故而成為一種特定的教稱詞。

在稱呼自己一方的親屬時(shí)，常使用家、舍、先、亡等作為謙稱詞?！凹摇焙汀吧帷?，原指自己的家庭、宅居，帶有平常、謙恭的感情色彩。作稱謂時(shí)，則用于稱呼自己一方在世的親屬。不過在使用時(shí)，這4個(gè)謙稱所對應(yīng)的家人有嚴(yán)格的界定?！凹摇Ｖ副茸约狠叿执蠡蚰觊L的親屬，如稱自己的父親為家父、家公，母親為家母、家慈，兄、嫂為家兄、家嫂等?！吧帷睂Ｖ副茸约狠叿中』蚰暧椎募胰耍绾系?、舍妹、舍侄、舍婿等。

“先”和“亡”，含有哀痛、懷念之意，專指已經(jīng)故去的親屬，且也有輩分、年齡的區(qū)分。。先”用于比自己輩分高或年長的家人，如先祖指巳欹的祖父，先父、先考、先人則指已故的父親，先母、先妣同指已故的母親?！巴觥睂Ｖ副茸约狠叿中』蚰暧椎募胰耍缤龅?，亡兒、亡友等。

在稱呼對方的親屬時(shí)，常使用令、尊、賢辱敬重之稱?！傲睢?，含有善、美之意。在使用時(shí)，不受對方輩分和年齡的限制，可通用于對方的親屬。如稱呼對方的父母時(shí)，可稱作令尊、令翁、令公和令母、令堂、令慈；稱對方的妻子為令妻、令正；稱對方的兒女為令子、令郎和令愛、令媛；稱對方的兄弟姐妹為令兄、令弟、令姊(姐)、令妹；稱對方的女婿為令婿、令坦等。

“尊”和“賢”在用于稱呼對方親屬時(shí)，則有嚴(yán)格的輩分和年齡區(qū)分?！胺才c人言，稱彼祖父母，世父母、父母及長姑，皆加尊字。自叔父母已下，則加賢字?！?《顏氏家訓(xùn)·風(fēng)操》)。即“尊”用于稱呼對方叔父以上的親屬。如稱呼對方的祖父為尊祖，父親為尊父、尊翁、尊公、尊大人，母親為尊堂、尊上、尊夫人?！百t”則用于稱呼對方叔父及以下的親屬。如稱對方的叔父為賢叔，兄弟姐妹為賢兄、賢弟、賢姊(姐)、賢妹，還有賢侄、賢婿、賢友等；稱對方的妻子為賢閣、賢內(nèi)助。

在中國古代的稱謂中，謙詞、敬詞不勝枚舉，古人以此作為一種禮節(jié)，視為禮貌之舉，成為中華民族謙和待人的一種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