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民間的皇子

劉玉杰

早來的喜事

明朝嘉靖皇帝很喜歡第三個兒子朱載垕，封他為裕王。

裕王的愛妻李妃，溫柔貌美，新婚不久肚子便高高隆了起來。裕王心花怒放，天天派太監(jiān)跟著，生怕有個什么閃失。

李妃特別喜歡繪畫。這年春天，李妃到書房找到裕主，說道：“王爺，冬天我曾畫過一幅《冬日江山圖》，你說過要為我題詩的，都過去三個月了，怎么忘了?”

裕王當時政務(wù)繁忙隨手鎖在了書桌里，連忙拿出來展開一看，畫面上是一派陽光明媚、鳥兒高飛、鹿兒跳躍的春色。裕王心里納悶了，李妃冬天畫完時，畫上確實是大雪漫山、冰封荒原，什么鳥啊鹿啊都沒有啊!圖畫在書房內(nèi)緊鎖，不可能調(diào)換，怎么成了《春日江山圖》了?

裕王目瞪口呆，李妃調(diào)皮地說：“這變畫的秘密，以后再告訴你。不過，這畫上的冬天都過去，春天到來了，但王府中永遠這樣單調(diào)，所以才讓你知道外面有春日美景呢!”

自打李妃懷上以后，不免整天被關(guān)在王府里，臉上少有笑容，是有些苦悶。幾天后裕王接到父皇嘉靖帝之命，前去福州接見西洋的傳教士。想到李妃也盼著外出散心，于是暗暗吩咐小太監(jiān)通知李妃，隨裕王一起出行也好游山玩水。

裕王見到了西洋傳教士，賞賜金銀綢緞，傳教士回贈給裕王幾樣稀奇的西洋玩物。

完成使命后裕王開始返回，行至一半時，特意在驛站住下，說要考察一下民風(fēng)民情，實際上是為爭取幾天時間，好讓久居深宮的李妃玩?zhèn)€開心。

裕王帶人到縣衙召集縣令縣尉訓(xùn)示，安排貼身侍衛(wèi)郭義鳴帶上幾個內(nèi)廷保鏢和小太監(jiān)們悄悄地陪著李妃在當?shù)厣介g游玩。

當?shù)赜幸粋€齊云山，林木繁多，野花遍地。一行人出了縣城逛到了山里，果然覺得是美景如畫。侍衛(wèi)郭義鳴射到了一只果子貍，架起火堆烤了起來，奇香撲鼻。李妃品嘗了幾口，連連稱奇，便命令小太監(jiān)將這個烤得香噴噴的果子貍包好，快馬送到縣衙請裕王品嘗。

小太監(jiān)跨上馬一路飛奔，山上有陣陣轟鳴聲，到達出山到通往縣城去的路口時，才知道山上洪水猛漲，和著一陣泥石沖了下去，石橋已被洪水沖毀淹沒。這下隔在了河這邊，小太監(jiān)無計可施，只好回山中報告李妃。

李妃一聽暗暗吃驚，裕王早有交待，游山玩水本來就不合規(guī)矩，因為體恤她才悄悄給她這個空子。已過正午，天色漸漸暗了，山高皇帝遠，微服游玩沒有大隊的軍馬兵士，誰知道會不會有狼蟲虎豹，強盜歹人?

郭義鳴只好找樵夫獵戶，探聽到山里有一處香靈寺，人們在山里面遇到雨雪天氣滯留，就可以到那里投宿。郭義鳴一行就護著李妃趕往香靈寺，李妃自幼相信佛法，寺廟供奉的正是自己信奉的彌勒佛祖，心想這實在是有緣，就在寺里燒香拜了起來，希望為裕王早生貴子。

用完齋飯，李妃忽然覺得腹部開始有些疼痛，而且越來越厲害。剛巧香靈寺內(nèi)前兩天有一懷孕婦人，也是肚子疼得難以行走借宿于寺內(nèi)。有穩(wěn)婆陪著為其接生，一看李妃疼得滿頭大汗，穩(wěn)婆就知道馬上要早產(chǎn)了。

李妃從懷胎至今，才有七個月，心里恐慌無比。穩(wěn)婆不知李妃身份，只看衣著綢鍛知道是個闊人，就拍著胸脯說道：“俗話講，七成八不成!懷七個月早產(chǎn)也沒事!”便自告奮勇要為李妃接生，雖然李妃是金枝玉葉，但此時也只能道謝接受了。

佛寺浩劫

東西兩屋的兩位婦人疼痛叫聲此起彼伏，穩(wěn)婆兩邊忙得不可開交。

李妃疼痛得如同昏死過去，一口香甜的紅糖水將她喚醒。聽到哇哇哭聲，穩(wěn)婆到床前道喜：“施主積德，是位公子呀!”

侍衛(wèi)和太監(jiān)守在院外，聽到穩(wěn)婆大叫產(chǎn)下公子，連忙派小太監(jiān)想辦法報信。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去，山洪泛濫更加洶涌，小太監(jiān)們到路口河邊斷橋處試了幾次都沒有游過去，還差一點被濁浪卷走，只好站在河邊發(fā)呆。他隱隱約約看到到河對面也有太監(jiān)兵丁，明白裕王也在派人去尋覓李妃，喊話聽不到，兩岸各自著急。

李妃有一個小太監(jiān)，機警聰明，忽然想到西洋傳教士贈給裕王幾個西洋玩物，裕王讓這位小太監(jiān)保管。那是一包西洋產(chǎn)煙花爆竹，專為喜慶日子燃放用的。傳教士曾講解，這“玉龍游天”，可在添了龍子后燃放；另有“芙蓉滿園”專在添有公主時燃放。

小太監(jiān)有了主意，返回香靈寺，抱上“玉龍游天”，騎上駿馬沖到河邊。忽然一聲巨響，一道光柱眩目閃亮沖上高空。對岸的人看得有些發(fā)呆，忽然，一個兵丁想起了前些天聽說過送裕王的西洋煙花，恍然大悟，高聲喊道：“我皇有皇孫了，我皇有皇孫了!”

這一聲巨響不但讓在驛站這邊的裕王得知消息后大喜，還驚到了別人。山上原有一群土匪，為首的青毛虎前些天聽說附近官兵增加，于是進山洞中躲避。聽外面轟隆幾聲，又見一道閃光直沖云宵，心里大驚，尋思是不是官兵圍山了，便立即派小嘍羅們?nèi)刹臁?/p>

不多時，嘍羅來報，一是河水沖斷了長石橋，不用擔心官兵前來；二是探聽到一群衣著華麗的富貴人物投宿到香靈寺里。

青毛虎平時擔心縣城兵丁出城圍攻他。橋一斷，心里塌實多了。于是他整理人馬，收拾兵器，如同一條毒蛇一樣悄悄地向香靈寺進發(fā)。

郭義鳴和幾個衛(wèi)士披甲執(zhí)刀站在寺門口，聽著風(fēng)吹著密林響起一片嘩嘩聲，猜想這片山林肯定不會平靜。正緊張時，山寺外面黑暗的叢林中只聽到一陣陣狂笑，強盜頭子大喊一聲：“舉箭!”一陣亂箭從密林深處射了出來。侍衛(wèi)們個個中箭受傷，一群強盜跳出叢林，將他們幾個綁成粽子。

匪首闖入寺中，指使著小嘍羅們將李妃這一群人全部看押。接著那匪首來到西邊的客房，放慢了腳步，輕輕地問剛從屋里出來的穩(wěn)婆：“俺的夫人生下了吧?娘子可好?”

郭義鳴“啊呀”了一聲，才知道原來前兩天來投宿的女子是山上匪首青毛虎的壓寨夫人!那青毛虎輕蔑地笑了笑，說道：“山上生產(chǎn)不便，俺前些天聽說這廟里積德行善，讓俺娘子也來這里沾一下德行，好讓母子平安啊!”

那老穩(wěn)婆顫抖著說道：“大王，您生了貴子，這是喜事，老身已經(jīng)盡力了!貴公子平安，但你家娘子已經(jīng)西行了，可能是佛祖要招人當菩薩了，你就饒老身一條命吧!”

魚龍互變

青毛虎一聽，鉆到西客房內(nèi)哭得天昏地暗，看著在一旁顫抖的穩(wěn)婆，喝道：“推出去砍了!”一個小嘍羅站了出來，提著穩(wěn)婆拉到寺外，不多時拎著滴血的大砍刀回來了。

青毛虎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說道：“本來打算今天殺個精光，這是佛門圣地，俺添了兒子應(yīng)當積德行善，那就留下這個貴婦一個人好了!算是老天賠給我的娘子，來人，將她抬到山上!”

這時郭義鳴大喊一聲：“慢著!我有要事相商，能不能到僻靜的地方和大王單獨談?wù)?”

青毛虎將郭義鳴押入寺廟灶房，郭義鳴問道：“請教尊姓大名?你可是阮季方?”那青毛虎將手里的火把舉近仔細端詳，大喊一聲：“這不是我的兄弟郭義鳴嗎?大哥想死你了，大哥找你多年了!”

原來郭義鳴認得這匪首。十五年前，他倆都是窮苦的鄉(xiāng)村少年，跟著武師學(xué)藝，出師后要進京去考取武舉?？伤麄z哪有銀兩盤纏，郭義鳴母親還久病纏身。但阮季方突然有一天送來一大筆銀兩，并應(yīng)承下來照顧郭義鳴的老母，郭義鳴才遠赴京城，考取了武舉。后來才聽說阮季方因為偷取錢莊銀兩被官府通緝，逃離家

鄉(xiāng)無影無蹤了。

青毛虎說道：“聽說你跟著王爺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成了紅人，想不到今天有緣重逢，如此說來那貴婦是皇家王爺?shù)腻恿税?我說怎么她的手飾上都是描龍繪鳳的。”

郭義鳴心里暗暗叫苦，看來這青面虎知道王妃的身份!萬般無奈，只好懇求青毛虎放了這一行人。

那青毛虎說道：“當年朝廷緝捕我，將我家人也殺光斬盡，今天皇帝老兒的家人落到我的手里，也該由我發(fā)落了吧?兄弟莫非和皇帝老兒一條心了?不是當年大哥偷銀子助你，你哪有今天的榮華!今天我就不開殺戒了，但我老婆今天沒了，這貴婦人算皇家賠給我了。”

郭義鳴苦苦勸道：“晚上西洋焰火傳遞消息，王爺這時已經(jīng)知道喜得龍子了!你要搶王妃王爺豈能與你善罷甘休?只要大哥不與王妃為難，我敢擔保你平安無事!王妃為人慈悲，也不會再向王爺稟告!”

青毛虎點了點頭。接著郭義鳴進入關(guān)李妃的房中訴說半天，出來后對青毛虎說道：“李妃答應(yīng)了，寬恕了你的這次搶劫，回去后我們不會告訴裕王任何事情!”

青毛虎皺眉，拍了拍郭義鳴的肩，說道：“大哥相信你，可是要我怎么去相信皇帝老兒的家人呢?唉，大哥這次算是騎在老虎的背上!下來，不是!不下來，也不是!讓大哥細細想想!”

幾個小嘍羅抱著壓寨夫人生下的孩子出來了，那青毛虎立馬抱了過來。這時，李妃的屋里哇哇啼哭聲也傳了過來。那青毛虎皺了皺眉，沖著自己大手中的嬰兒說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生在俺青毛虎家也是一個匪類了，哪比人家，生下來是龍子龍孫，以后人家要吃香的喝辣的呢!”

青毛虎忽然滿臉笑容，命令小嘍羅們?nèi)客说剿略和饷妫那膶x鳴說道：“我倒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你們把那皇帝老兒家的孩子抱來，把我的小孩帶回去養(yǎng)著，也好給王爺那兒有個交待!把這兩個嬰兒給我換了。一是要我阮家的孩子嘗嘗當龍子龍孫、榮華富貴的滋味；二是她這個孩子在我這里也好有個人質(zhì)，李妃敢讓王爺發(fā)兵捉我，這小子就休想活命了!拿他當我的擋箭牌、護身符，我也可放心了!”

郭義鳴勸阻不成，只得到屋內(nèi)和李妃訴說實情，那李妃心里如同刀剜一樣，但是面對一群窮兇極惡的亡命匪盜，如果不從命，孩子的性命又難保，只能跟郭義鳴交待幾句話，抱著嬰兒痛哭半天，然后乖乖地交出孩子由嘍羅抱走，接著另一個孩子被硬塞到懷中。

接著青毛虎吆喝一聲：“兄弟們，除了這個領(lǐng)頭的和貴婦，其余的一個不留!”除了王妃、嬰兒和郭義鳴三人，院內(nèi)僧人和太監(jiān)侍衛(wèi)全部被害，接著將尸首推入寺后懸崖。蒼天垂淚，一陣瓢潑大雨，將一切沖洗得一干二凈。

雙龍互現(xiàn)

第二天一大早，裕王花重金找到幾十名能工巧匠架好了一座浮橋，過河到山中尋找李妃母子。當趕到香靈寺后，聽到一陣“呱呱”啼哭的聲音從寺廟廂房傳來，接著見郭義鳴在寺廟大堂門口跪下，然后告訴裕王雖然遇到小股山匪，但眾侍衛(wèi)拼死抵抗，黑夜追擊逃匪墜入山崖。終于保住了李妃和剛剛降生的嬰兒，裕王一顆心落了下來，非常高興。

郭義鳴卻心懷不安，回到王府，趁無人時跪在了李妃面前說道：“那盜賊搶走孩子，本該滿門抄斬，娘娘應(yīng)該將這個匪首孩子殺了，也把我處罪好了!”

那李妃嘆了一口氣，說道：“現(xiàn)今這幾個王爺都想爭皇位，誰添有公子誰有希望!現(xiàn)在裕王有了這個男嬰，他才有機會爭得這個皇位，所以只能瞞下來了。我那天拜過彌勒佛祖，后來這嬰兒到我手中，也算是天意。強盜兇惡，孩子無罪!現(xiàn)在要說明真相，發(fā)兵去捉強盜，恐其會傷害手中王爺孩子的性命呀!這事傳了出去，我們都還會有殺身之禍，這件事事關(guān)皇家威嚴，以后不要再講!但只要能暗中尋訪到孩子下落，我們再做計議也不遲啊!”郭義鳴在皇宮王府當差多年，當然明白這里的苦衷，只得把這個秘密埋了下來。

幾個月后，嘉靖皇帝病危，裕王坐上了皇位。飛鳥盡，良弓藏。裕王竟然把以往的部將家丁都一一罷免，或是找出差錯治罪，郭義鳴電連連降級，十幾年后竟然成了一名衙役捕頭。

一天郭義鳴偶然路過香靈寺，步入寺中焚香許愿，希望能找到真正的皇子，愿其早日現(xiàn)身回到李妃身邊。

從寺廟走出，門口一位賣香的老嫗不停地看他，悄聲問道：“官爺，我看你身高七尺，虎背熊腰，似曾記得你以前來過這香靈寺!”

郭義鳴心里一痛，支支吾吾地回答：“嗯嗯，來過吧?！蹦抢蠇炗智穆曊f道：“老身有一個謎語，你是京城里來的，能不能解開?下午二十七個，晚上二十八個，早上只有三個?”

那郭義鳴嚇了一跳，盯著老嫗仔細一看，似曾見過但又不敢相認，悄聲問道：“敢問阿婆，以前可是接生的?”

老嫗問道：“官爺見過我在哪里接生?”

郭義鳴不語，指了指廟內(nèi)廂房。

那老嫗看四下無人，點了點頭說道：“官爺呀，我就是當年被盜賊逼著去接生的穩(wěn)婆，我心想一定能再遇到你，我有話對你說呀!”郭義鳴連忙跟著穩(wěn)婆到了她住的小茅屋里。

那穩(wěn)婆擦了一把淚，講起當年事情：把她揪出去的小嘍羅正是她的一遠房親戚，帶出寺廟時她才看出來，那嘍羅吩咐她連忙趁黑夜逃走后，舉刀砍死了一匹馬帶著滴血的大刀回到寺內(nèi)向阮季方復(fù)命。更讓郭義鳴吃驚的是，當年她是被幾個強盜抓到寺中接生的，還訓(xùn)罵她，如果不能生下孩子，她可就沒有命了!那強盜夫人本來產(chǎn)下一子卻是死胎，而且自己也咽氣了!穩(wěn)婆擔心強盜不會放過她，又看那李妃昏迷之中，生下兩胎，穩(wěn)婆心里一喜，將其中一個嬰孩包在籃中放入另一個屋里，心想就說那強盜夫人產(chǎn)的兒子平安活著，或許強盜高興能饒她一命!

郭義鳴抽刀架在老嫗脖中，說道：“看來你不想活了，竟然這么多的胡言亂語?”那老嫗說道：“你要不信，你到寺里的那個廂房住一晚，在屋子的西南角，挖地三尺，看是不是有個嬰兒尸體!那才是那個強盜夫人的孩子呀!”

郭義鳴心中大為驚駭，問道：“如此說來，換給青面虎的也是李妃的親生骨肉?真是這樣倒是好事，可誰知那青面虎將另一個孩子帶到哪里了?”

老嫗說道：“也算巧了!我以接生為活計，常年奔走四方，有一次我竟然看到那強盜帶著一個孩童，我算了算年份，看準就是當年抱走的孩子了。我后來悄悄給那孩童買糖果糕點，他說他叫大貴，慢慢認得我這個老婆婆了。我也知道這孩子現(xiàn)在的棲身之地。我現(xiàn)在告訴你這些，壓在我心頭的石頭也就沒了?！?/p>

這晚郭義鳴寄宿于寺院廂房，晚上點亮油燈，在屋角掘地，果真挖出一嬰兒尸骸，這下心里更是相信老嫗說的話了!

有家難歸

可如今裕王已成皇帝，宮門深似海，已受冷落的郭義鳴不能向皇上和李妃稟報實情，他只好委托別的大臣呈上密信，告知發(fā)生的一切，只是沒有將大貴的棲身之地寫出來。說自己住在京城同福客棧，等著皇上發(fā)話隨他去找流落的皇子。

其實郭義鳴并沒有住到同?？蜅?，他悄悄地扮成污臟殘疾的乞丐呆坐在客棧一邊的街口。第二天看到一堆官兵沖人同?？蜅Ｕf是捉拿妖言惑眾的郭義鳴，這才知道皇上不信他的話，或是當朝太子得勢不愿去尋還這個皇子了。他心里暗暗慶幸連夜逃

出山城。

沒過幾天風(fēng)聲四起，傳說還有一個皇子，正在受難的香靈寺剃發(fā)修行。

傳言散布沒兩天，錦衣衛(wèi)鐵騎簇擁著衣著光鮮的當朝太子朱翊鈞朝香靈寺進發(fā)，將寺里寺外圍了個水泄不通。侍衛(wèi)們將抓到的寺內(nèi)全部僧人帶到太子面前，太子一一審查，沒有發(fā)現(xiàn)謠傳中和自己年齡相仿、面貌一樣的孿生兄弟。朱翊鈞于是嚴厲責(zé)令地方官員，如果查獲有人敢冒充李妃的另一個兒子，格殺勿論!

太子剛一出寺門，一支利箭擦過太子腦袋射在了大門上，箭上還插著一封書信，太子打開_看：我為殿下備好酒菜，放在后堂。請殿下享用!

這時錦衣衛(wèi)兵查了一遍沒見到放箭的人，來到后堂，果然看到一食盒備有餐飯，太子打開食盒一看，里面有一碗豆湯和一盤羊肉，里面還有一張紙，上面寫著：此豆湯是用豆莢所煮，此羊肉是用母羊羊奶所燉的羔羊肉。請殿下品嘗!

這射暗箭之人正是郭義鳴：誘太子前來香靈寺，就是想看看太子是來請兄弟，還是來捉兄弟!備下這飯食的意思是用兄弟手足情誼，母子恩情去勸導(dǎo)求請，希望能放過李妃的另一個兒子!

之后，郭義鳴才趕到白河水庫，這里正有數(shù)千名農(nóng)夫挖溝引渠。這才是老嫗告訴他的流浪皇子的棲身之地。

天色黑了，一個叫大貴的青年挑夫正在吃干糧時，郭義鳴悄悄招手，說是一賣香老嫗讓他來找的。接著示意隨他到附近陰暗的樹林里。郭義鳴跪地便拜，嘴里說道：“殿下，我找得好苦呀，這么多年委屈你了!”那大貴哈哈大笑，便要邁步出門，郭義鳴說道：“殿下莫笑，你左腿上有一個‘朱字，另一個腿上有‘李字，如果沒有那就是我認錯人了!”

大貴沒有再笑，而是呆住了。郭義鳴緩緩解釋道：“多年前，我曾為王府侍衛(wèi)。王妃非常喜歡繪畫，技術(shù)精湛，她自己會獨配幾種顏料，畫在紙上開始沒有色彩，等三五個月甚至幾年后方顯色彩。后來陰差陽錯，王妃在香靈寺降下二子，碰巧有強盜要換搶愛妃之子，愛妃難舍，但為了日后相認，只好在一個腿上用繡花針刺了個‘朱，另一個腿上刺了個‘李，然后用涂了當時沒有顏色的顏料，所以不見字跡，強盜也沒有發(fā)現(xiàn)。但李妃當晚告訴侍衛(wèi)郭義鳴這一記號，就是為了讓他日后好暗訪啊!”

大貴一聽淚如雨下，大喊：“天啊!我終于知道我的父母是何人了!”原來大貴跟著一強盜飄泊常被打罵，他心里暗暗盤算，定不是強盜親生骨肉，幾年后看到腿上出現(xiàn)一“朱”字，另一條腿上出現(xiàn)一“李”字。他問強盜和朱家李家有什么淵源，那強盜答不出來反而大怒，揮鞭狠抽了他一頓，他趁其不備連夜逃走。這雙腿皮膚出現(xiàn)字跡的事，以前誰也不知道卻被郭義鳴說了出來。

郭義鳴卻哀嘆著告訴他雖然有兄弟父母，只怕是難以相認了：“皇室無兄弟，眼下你父皇即位不久，正在防著其他兄弟找借口謀反，而當今太子殿下一聽還有孿生兄弟便坐立不安，欲除之而后快!稍有不慎你便會有殺身之禍，誰讓你不幸生于皇家呢?”

那大貴哭道：“我不求榮華富貴，但求有父母兄弟，哪怕是還做一農(nóng)夫，只要家人相認就行!”

郭義鳴好生勸慰：“你是主子了!我積攢下來不少銀票帶在身上，隨我找個偏遠地方躲著。等過一些時間你父皇皇位穩(wěn)固，我再想辦法托人給李妃通風(fēng)報信，來接殿下!”

郭義鳴混入京城，可打探來的是李妃病死的消息，太子朱翊鈞曾有密令，布下海捕文書，要畫師把自己的像附于上面作為平民皇子的像，以便于查捕，但因下人勸說，當今太子的像附于海捕文書之上成何體統(tǒng)?于是才作罷。

聽到這一切，大貴朝京城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發(fā)誓不再進京城半步。二人置了田產(chǎn)，不敢再提往事和身份，郭義鳴自愿為老仆人終身伺候大貴!那大貴心中憤恨太子，反將這郭義鳴當老父供養(yǎng)，改姓為郭，娶妻生子，人煙繁盛起來，此處后來取名叫郭家寨。

二百年后，乾隆皇帝游玩經(jīng)過這里，他深知大明內(nèi)廷檔案，感慨萬千，喜的是李妃仁慈，所以沒有誤殺抱回的孩子!悲的是那平民皇子一生從未見到過父母兄弟!李妃也不知親生兒子每日遙望京城以淚洗面，多少次在夢中回到母后身邊!于是提筆將當?shù)馗拿麨榛首拥辍：芏嗳似婀?，這姓郭的究竟是哪一家的皇子?更不知道里面的辛酸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