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外一篇）

鄭乾元

每到開學時間，祁鐘新的父親就領著他去借錢，繳學費。他提起這事心就一揪一揪地疼。

祁鐘新有兩個姑姑，兩個姐姐，這是他借錢的地方。在三年高中生活中，兩個姑姑和兩個姐姐家他都去借過。每次借錢都是他父親騎著那輛吱吱嘎嘎的自行車，后面坐著他。他一直不明白像借錢這樣的事，父親一個人都可以去，為啥每次都非要他跟著!這算啥事?有幾次他都要求帶著父親，都被父親堅決拒絕。父親常說的一句話是：孩子，你坐吧，還是我來帶你!

吃罷晚飯?！昂筇?你咋不早說?”父親把碗放下，想了想：“明天，咱倆去你大姐家借錢。你大姐早說了，這學期的學費書費由她供?！?/p>

父親顯出很輕松的樣子。父親越是輕松，祁鐘新越是不好受。父親不在意兒子的神態(tài)，信心十足地說：“拿出點精神來，你只要爭氣，你爹我不在乎去借錢，這又不是問別人借。我去的都是應該去的地方?！?/p>

父親的理論讓祁鐘新感到很無奈!

第二天祁鐘新起得特別早，把自行車推出來，準備帶著父親。父親到跟前抓過自行車，也不說話，推著就走。他只好在后面跟著。到街上，父親讓他坐車上，他不情愿地坐上，街上只要有人問父親干啥去，父親毫不猶豫地說：“俺鐘新該開學了。要繳學費書費，家里沒錢，去借錢?！?/p>

祁鐘新的臉已經(jīng)紅到了脖子根，他不知道父親為什么把這樣的事當成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對人講!

中午，大姐做了餃子。吃著飯，大姐問他考試情況，當大姐知道他考了個全校前十名時，很高興，說：“新，你一定要爭氣。你也看到了，咱爹為了供應你上學，每一學期都要借錢，不容易呀!”

這種善良的教訓的話聽得太多了，祁鐘新心里不好受，說：“姐，我今年要是考不上，我說啥也不上了。我出去打工，把爹這幾年借的錢都還上?！贝蠼阏f：“好兄弟，有志氣，這話姐愿意聽?！?/p>

祁鐘新這年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學。得到通知書那天，面對高昂的學費，他又犯愁了，這次還得去借錢!當他把這一喜訊告訴父親后，父親說：“我就知道俺孩有志氣。你爹我沒有白供養(yǎng)?！?/p>

祁鐘新心里高興不起來，他一直等著父親說去借錢的事，父親卻只字不提，每天該干什么還干什么，這可讓他摸不著頭腦。他對父親說：“爹，咱這次該問姑家借錢了吧?”

爹笑著說：“孩子，咱誰都不問他們借，我早給你準備夠了上學的錢!”

祁鐘新摸不著東西南北!爹說：“我一個人種了十畝紅薯，每年喂兩頭大肥豬，還喂了十幾只山羊，干啥?就是給你準備的!”

祁鐘新越發(fā)不明白：“爹，那你為啥還每年開學都領著我去借錢?”

老爹看了一眼幼稚的兒子，沒有說話。埋怨他真是個書呆子，咋就不理解老爹的一片苦心呢!

毛巾

吃晚飯時候，劉老漢聽見隔壁兒子家吵起來了。他放下飯碗跑過去?？匆妰合眿D楊佳枝掂起一塊磚頭要砸她男人——劉老漢的兒子。

劉老漢叫聲不好，上去抱著楊佳枝胳膊，讓兒子快跑。

兒子對老爹的出現(xiàn)也吃了一驚。事情僵持在那里，也是沒有辦法。楊佳枝讓劉老漢松手，他說啥也不松手。楊佳枝又羞又氣，使勁推劉老漢一把，說：“干啥你?”他兒子怔怔地看看老爹，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后來才知道這次吵架的真相。劉老漢的兒子買了一部手機，手機費一個月一百多元。在家種地的人，沒有什么經(jīng)濟來源，一個月手機費這么高，這不是浪費!楊佳枝是個精打細算的人，要男人把手機停了。她男人不同意，兩人說著說著就吵起來。她男人說要打楊佳枝，楊佳枝隨手拿起一塊磚頭假意打男人，不料讓劉老漢撞上了。

劉老漢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悔自己莽撞了，想找機會向媳婦說明一下。楊佳枝是個刀子嘴豆腐心麥秸火脾氣，和劉老漢記著“仇”了。在大街上見了面也不理他。

不久便是他的生日。往年劉老漢生日。女兒女婿，還有外甥，一大群熱熱鬧鬧，把劉老漢的一張老臉高興得燦爛幾天。今年，劉老漢早就把東西置買齊了，單等客人到來。眼看日子已到，楊佳枝硬是沒有問問咋待客，東西準備咋樣兒了。特別是到劉老漢生日那天上午，劉老漢親眼見楊佳枝扛著鋤頭下地去了!劉老漢可慌了。

劉老漢回到家，老伴在擇菜。劉老漢說“佳枝下地去了!”老伴一聽也是一愣，她怎么下地去了?老伴想想明白過來，埋怨老頭子幾句。

生氣歸生氣，媳婦不來可不行。往年中午掌勺拿刀把的都是楊佳枝，今年怎么能不是呢?客人們要問起媳婦。咋說呢?

老伴洗了手去找楊佳枝。不久，老伴回來了，對劉老漢說：“等會兒她過來你給她說句話，就啥事都沒有了?！?/p>

劉老漢聽話地說：“中中!”

停一會兒，楊佳枝也來了。從楊佳枝進門那一刻起。劉老漢就看著楊佳枝的臉。想讓她說句話。一笑泯恩怨?？墒?，楊佳枝就是不看他的臉，不給他機會。楊佳枝進廚房，看了看里面準備的東西。劉老漢到廚房門口。等楊佳枝出來，又想給她說話。楊佳枝出來了，還是不看他，徑直去了堂屋。劉老漢就站在堂屋門口等機會。門口放了一個洗臉盆架子，毛巾在盆架子上搭著。

楊佳枝出來了。劉老漢在盆里濕一下手，說：“佳枝，把毛巾給我拿過來?！睏罴阎t疑一下，從盆架上摘下毛巾遞給劉老漢，說：“伯，其實你是個好人，就是管事太寬?！?/p>

劉老漢擦著臉說：“那是那是，我主要是不了解事情真相?！?/p>

楊佳枝拿出錢說：“你去買一包醬油一包醋吧?！?/p>

劉老漢連說幾個中中中，高高興興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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