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鋼絲

王　鋼

3 馬掌釘?shù)搅笋R腿上

吳老師皮膚挺黑，吳老師牙齒挺白，吳老師很會講話，吳老師很愛運(yùn)動，吳老師很帥……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吳老師是一名老師，老師首先要把課教好，才能是一名好老師。

“那么年輕那么帥？跟大哥哥似的？”六（7）班的家長無不在開學(xué)第一天的晚上被興奮的孩子天花亂墜的描述搞得暈暈乎乎的。家長的本能讓他們脫口而出：“那能把你們教好么？”六（7）班的大多數(shù)孩子呢，紛紛漲紅了臉，梗著脖子，替這個剛認(rèn)識一天的老師講話：“哼！肯定行！”

到底行不行呢？

其實(shí)，大家心里都沒底兒，包括吳小鋼老師本人心里也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這不，他在公交車上還忙著溫習(xí)自己昨晚反復(fù)修改的教案，以至于坐過了一站。還好，小伙子年輕，跑得不慢，趕到學(xué)校的時(shí)候離打預(yù)備鈴還有足足兩分六十秒呢。

“哎！慢點(diǎn)！慢點(diǎn)！”啊呀，不好，差點(diǎn)撞到老校長！幸虧吳老師反應(yīng)快，“剎車”靈。

“老校長，對不起。我……”吳老師的臉紅得跟灌了一瓶二鍋頭似的。

老校長呢，眼睛彎得跟月牙一個樣：“哈哈，沒事！沒事！這要是二十年前啊，不一定誰把誰撞飛呢！可我現(xiàn)在不行嘍，老胳膊老腿兒，一碰就零散啦！”

“呵呵……”吳小鋼老師撓撓后腦勺，“您怎么出現(xiàn)在六（7）班的門口啊？”

“怎么，不歡迎么？”老校長抬腿就往教室里走，“今天是你的第一堂課，我來幫你打打氣！”

啊，這是打氣么？吳老師恐怕會更緊張啦。他嘆了一口氣，抬腿跟進(jìn)教室。忽然，從門后閃出一個身影來：“我來幫你打打氣！”

甭問，老校長沒有這么矯健的身手，這是六（7）班第一淘氣包——蔡小帥。

“蔡小帥！”馬曉宇杏眼圓睜，挺身而出。

蔡小帥沖呆若木雞的吳老師一伸舌頭，笑嘻嘻地躥回了座位。

上課鈴響起來了。

吳老師走上了講臺。

因?yàn)槲×顺醮我娒鏁r(shí)被稱為“烤玉米”的深刻教訓(xùn)，吳老師今天特地?fù)Q了衣服：白襯衣、黑褲子、黑皮鞋。“嚴(yán)肅點(diǎn)兒，上課呢?！彼谛牡装蛋档貙ψ约赫f。

環(huán)顧四周，同學(xué)們都以熱切的目光看著他，好像要用自己的眼睛給吳老師輸送最大的能量。當(dāng)然，也有不一樣的，比如蔡小帥正在對胡奔豎大拇指：“高！實(shí)在是高！”胡奔呢，正悄悄展示一張紙片，上面寫著：“黑白配，正對味兒！”插圖呢，顯然出自著名的漫畫高手奇童童之手，畫中人黑臉兒、黑框眼鏡、白襯衣、黑褲子、黑皮鞋……這會兒，奇童童正在拼命地想要奪回那張紙，她的好姐妹湯圓圓更是在利用自己的有利位置拼命掐胡奔的肉……胡奔要么是皮厚，要么是神經(jīng)末梢失去了感覺，要么是意志真的剛強(qiáng)?。?/p>

吳老師也注意到了有一些不對勁，但是他把嘴角提了提，決定立即上課。

“下課！”吳老師的聲音是那么洪亮，語調(diào)是那么堅(jiān)決，表情是那么嚴(yán)肅！

“起立！”胡奔也不含糊，聲音也是那么洪亮，語調(diào)也是那么堅(jiān)決，表情也是那么嚴(yán)肅。

六（7）班的同學(xué)就是不一樣，大家誰也沒有拖拉，齊刷刷地站起來，齊刷刷地扯開了喉嚨：“老師好！”

吳老師這才回味過來自己剛才的致命失誤，不過還好，同學(xué)們的表現(xiàn)太夠意思啦。后面聽課的老校長呢，低著頭……

“今天我們來學(xué)習(xí)《桂林山水》?！?/p>

吳老師切入正題，轉(zhuǎn)身寫下課文的題目。

唉，字寫得真是——太不好看了。

“下面我來朗讀一下課文?！编?，甭說，吳老師的朗讀真是棒極了。聲音，是充滿磁性的男中音，再加上適當(dāng)?shù)囊謸P(yáng)頓挫，還真的讓大家在聽的過程中對桂林山水悠然向往呢。吳老師的朗讀結(jié)束了，教室里還是很安靜、很安靜。吳老師不說話，大家也不說話。過了好久，高星星鼓起掌來，大家也鼓起掌來！吳老師很得意的樣子，也很想表示謙虛，可是手又不知道往哪兒放，干脆和大家一齊鼓起掌來。

可以看得出，朗讀的成功給了吳老師充足的信心。他撓撓頭，開始提問了：

“關(guān)于桂林山水，你們有什么樣的印象？”

其實(shí)，吳老師的本意是想問大家對這篇課文有什么樣的印象，然后呢，他就可以接著往下問“為什么有這樣的印象”，然后呢，就可以對這篇文章進(jìn)行分析啊、欣賞啊、感悟啊什么的。這樣的思路呢，用一個成語就叫“因勢利導(dǎo)”，說得通俗點(diǎn)兒就是“順藤摸瓜”！

可是，他面對的是六（7）班的同學(xué)。更準(zhǔn)確些來講，是很特別的六（7）班的同學(xué)。

“吳老師！吳老師！”把手舉得最高的，屁股離座位最遠(yuǎn)的，表情最夸張的，就是蔡小帥。

吳老師很激動，也很感動，很有名的淘氣包蔡小帥竟然這么積極地發(fā)言，機(jī)會當(dāng)然要給他了。

“吳老師，我對桂林山水的印象是不好的，尤其是水，都渾了、臟了、臭了！”

啊？！

吳老師再一次因?yàn)椴绦洿羧裟倦u。

但是，大家卻產(chǎn)生了共鳴，群情激奮。

“就是！就是！課文寫得根本就不對！”

“什么?。〔皇钦n文寫得不對，是最近那里的污染太厲害了！”

“哪兒?。〔皇悄抢锏奈廴咎珔柡α?，是到處的污染都很厲害！”

“主要是因?yàn)槁糜蔚娜颂嗔?，亂扔垃圾！”

“那些管理員也不對，光顧著掙錢，根本就不注意保護(hù)！”

“唉，本來還想讓老爸明年暑假的時(shí)候獎勵我去那兒旅游呢……”

“肥皂泡破滅了吧？”

“什么肥皂泡啊！我告訴你，洗衣粉水更容易吹出泡泡來！”

“你吹過？告訴我，你用的是哪一種洗衣粉？”

……

馬曉宇的嘴巴閉得緊緊的，坐得直直的，望著吳老師，她的意思很明顯：“看，我沒有亂講話?！?/p>

吳老師一句話也不說了，他攥著書本，倚著講桌站著、站著。

老校長的頭抬起來了，饒有興趣地看看同學(xué)們，又看看吳老師。

下課鈴響了！

這時(shí)，大家才忽然想起來，這堂課吳老師只來得及讀了一遍課文，提了一個問題。這算是一堂課么？

教室總算安靜下來了。

老校長往門外走，順便笑呵呵地給吳老師一句話：“馬掌釘?shù)搅笋R腿兒上哦！”

吳老師也笑呵呵的樣子，他在黑板上為課文的題目加了幾個字。

大家一起念起來，老校長也念：“由桂林山水想到的?！?/p>

“你們今天的討論非常熱烈，要珍惜這樣的好素材?！眳抢蠋熯€是笑呵呵的，他的牙真的很白，“所以，這就是你們今天的五百字練筆的題目?！?/p>

他拿起了課本，吹吹上面的粉筆灰，再次對呆若木雞的六（7）班的同學(xué)們微笑：“第一次作業(yè)，要認(rèn)真哦！”說完，便絕塵而去！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