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索馬里海盜

郭正云

據(jù)國際海事局估計,海盜活動每年給世界經(jīng)濟造

成約250億美元的損失。自去年秋天以來,索馬里附近海域,特別是亞丁灣水域,武裝海盜活動異常猖獗,頻繁襲擊航經(jīng)該水域的商船,成為全球最危險的海區(qū),嚴重威脅著船員和船舶的安全,引起了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一時間成了媒體的熱點話題。

1. 索馬里海盜活動持續(xù)活躍的背景原因

1) 無政府狀態(tài)和無數(shù)饑寒交迫的難民造就滋生海盜的國內(nèi)環(huán)境

索馬里海域海盜活動猖獗的主要原因是由于該國長期處于內(nèi)戰(zhàn)和無政府狀態(tài)。自1991年起,索馬里就陷入曠日持久的內(nèi)戰(zhàn),至今的過渡政府仍是風雨飄搖,缺乏強有力的政府領導致使索馬里國內(nèi)各武裝派別林立,全國大部分地區(qū)陷入無政府狀態(tài)。這使得原本已經(jīng)極度貧困的國家陷入絕境,導致民不聊生,難民數(shù)量達到110萬人,首都摩加迪沙平均每個月會新增約2萬名難民。過度的貧困導致暴力活動急速增加,很快就出現(xiàn)了一批為了生存而不顧一切的亡命之徒。許多人為了生存不得不受雇于一些綁匪頭目,干起搶劫行當,從所獲贖金中分得一杯羹,繼而養(yǎng)家糊口。

2) 特殊的地理位置便于海盜活動

索馬里附近的亞丁灣位于印度洋和紅海之間,是連接亞、非、歐三大洲、印度洋與大西洋間的航運“生命線”,每年約有來自10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的近4.8萬艘船只由此經(jīng)過,占據(jù)了世界14%的海運貿(mào)易量和30%的石油運輸量。這樣的地理優(yōu)勢為海盜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活動條件。

3) 投入小,門檻低,而贖金豐厚,吸引著無數(shù)貧民鋌而走險

從事海盜活動的投入非常少,只需幾艘小船、槍支和通信等裝備,招聘幾個不怕死的難民就可以開始“經(jīng)營”了,如此低的進入門檻與劫持所帶來的巨大利潤,極具誘惑力。為了保護船員的生命安全,被劫船只的船東或國家不得不支付高額的贖金。到目前為止,絕大部分被劫持事件都是以船東付出巨額贖金告終。據(jù)統(tǒng)計,平均每劫持一艘船,就可獲得100萬至300萬美元的贖金。僅2008年,索馬里海盜就獲取了2 000萬至3 000萬美元的贖金。巨額的收入吸引著無數(shù)的貧民鋌而走險,索馬里海盜總數(shù)由原來的不足百人,迅猛達到如今約1 100人的龐大規(guī)模。

4) 世界超強美國隔岸觀火,世界各國應對無力,海盜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

美國由于1993年的黑鷹墜落事件——發(fā)生在索馬里的摩加迪沙之戰(zhàn),當時被認為是越戰(zhàn)以來美軍所遭受的最為慘重的軍事失敗,從此美軍視索馬里為蛇蝎,不敢再輕易得罪而招惹它。其他國家,即使派遣了軍艦進行反海盜,由于公海上的國際法和國內(nèi)立法(如何處置抓獲的海盜問題),對海盜往往也只是驅趕而不打,幾乎沒有傷其筋骨。

2. 索馬里海盜活動的現(xiàn)狀

1) 2008年的活動區(qū)域

2008年發(fā)生在亞丁灣中有報告的海盜襲擊事件共計92起 —— 32艘船被劫持,60艘遭襲擊但沒有被劫持(其中32艘遭開火射擊)(Source IMB),當然,還存在遭到襲擊而沒有具體報告的事件,相當可觀的數(shù)量。海盜襲擊事件多數(shù)發(fā)生在靠近也門沿海和亞丁灣的東北部區(qū)域,那是因為船舶不敢靠近索馬里沿海而向北靠近也門航行的緣故。2008年發(fā)生在索馬里東部沿海的有報告的海盜襲擊事件共計19起,其中10艘船只遭劫持。還有多起海盜劫持事件發(fā)生在肯尼亞的蒙巴薩島沿岸附近。

2) 2009年的第一季度海盜活動受到多國軍艦的監(jiān)控處于低潮期,但進入4月份后,又開始了高度活躍,從4月4日至6日間的48小時里,索馬里海盜頻繁出擊,他們一方面在各國軍艦云集的亞丁灣海域頂風作案得手,另一方面則南下印度洋“圍獵”,先后成功劫持了來自英國、德國、也門、中國臺灣和法國的5艘大小船只。這一局面表明,索馬里海盜已開始“聲東擊西”,尋找新的“發(fā)財”之路。海盜活動的區(qū)域也有了向遠海發(fā)展的趨勢,已有多起襲擊事件發(fā)生在450海里以外,如首次遭遇襲擊的美國船舶就是在距離摩加迪沙以東450海里以外。目前,索馬里海盜手中總共扣押著至少17艘各國船只和250多名船員。

3. 發(fā)生在該水域影響較大的事件

1) 2008年4月4日,法國一艘豪華遠洋帆船在索馬里海域遭海盜劫持,船上30名船員淪為人質。

2) 2008年7月20日,懸掛巴拿馬國旗的“斯特拉·馬麗絲”號日本貨輪在索馬里港口阿盧拉附近遭劫,海盜向船主索要350萬美元贖金。

3) 2008年8月21日,索馬里海盜一天在亞丁灣海域先后劫持3艘外國船只,創(chuàng)下近年來一天之內(nèi)船只遭劫的最高紀錄。

4) 2008年9月25日,烏克蘭貨輪“法伊尼”號在肯尼亞印度洋沿岸附近的國際海域遭海盜劫持,船上載有33輛T—72型主戰(zhàn)坦克、大批裝甲運兵車以及槍榴彈發(fā)射器等小型武器。武裝人員乘3艘摩托艇截擊這艘名為“法伊尼”的散裝貨輪。船上有21名船員,包括17名烏克蘭人、3名俄羅斯人和1名拉脫維亞人。被劫貨輪懸掛伯利茲國旗,當時正駛往肯尼亞。索馬里海盜一開始索要3 500萬美元贖金,后來又將贖金數(shù)量降至2 000萬美元。該輪遭劫持后,至少有6艘外國軍艦參與了對被劫烏克蘭貨船的監(jiān)視,一時間轟動了全世界。

5) 2008年11月13日晚,一艘中國漁船——“天裕8號”在肯尼亞沿海海域被攜帶榴彈發(fā)射器和自動武器的索馬里海盜劫持,這一事件引起了我國媒體的高度反響,觸動了國防意識的那根敏感的神經(jīng),引發(fā)了是否派遣海軍參與該海域巡邏的討論。

6) 2008年11月18日,沙特阿拉伯巨型油輪“天狼星”號在索馬里以東的印度洋遠海海域被劫持?！疤炖切恰碧栍洼喨L超過330米,其長度與美國“尼米茲”級航空母艦相仿;載重量達31.8萬噸——超過“尼米茲”級航母的3倍還多,最多可裝載200萬桶原油,是目前世界上第二大的超級油輪。一名能源咨詢公司的分析師認為,劫持這樣的油輪并非易事,因為超級油輪通常有武裝護衛(wèi)。這表明,裝備先進的索馬里海盜,不僅可以航行遠距離后下手,還可以抗衡有武裝守衛(wèi)的船舶。據(jù)悉,海盜向船東開出了1 000萬美金的高額贖金。該輪最終于2009年1月10日獲釋放。

7) 北京時間2008年12月17日16時45分,在交通運輸部的親自組織指揮和協(xié)調(diào)下,經(jīng)船長率領全體船員與海盜沉著周旋4個多小時,在亞丁灣海域遭海盜襲擊的中交集團“振華4”輪逼退登船海盜,船舶和船上30名中國籍船員成功脫險。海盜登船后被勇敢的中國船員擊退,一時間轟動了世界。

8) 2009年4月8日,一艘懸掛美國國旗的丹麥貨船“馬爾基亞拉巴馬”在索馬里摩加迪沙以東的印度洋遠海海域被海盜劫持,船上有20名美國船員。后來船員成功擊退海盜,但海盜撤退時綁架了船長菲利普斯。據(jù)說這是美國船只200多年以來首次遭遇海盜襲擊,使得美國再也無法繼續(xù)隔岸觀火。世界輿論普遍認為,各國目前已經(jīng)展開的打擊海盜的活動,日后或許會得到美國的強力介入。

4. 海盜的通常襲擊方式

作為船員,應對海盜襲擊的一些常見伎倆有所了解,以便提高警覺,及早識別,及時發(fā)出相應的警報。

1) 誘導后襲擊

2007年1月29日,當?shù)貢r間近7時,ZYHB輪正航行在10035.5N/062028.3E(印度洋),航向1060 ,航速24節(jié),視程一般,海面有薄薄一層輕霧。有船通過VHF16呼叫本輪船名,大副接聽了呼叫,對方稱他們是在該輪一側的小漁船,說船舶前方有很多魚網(wǎng),請改向到1400航行。大副根據(jù)他們的提示,認真地對海面進行核實,除了在本輪左側不遠處有兩條小漁船外,海面很清楚,沒有任何魚具之類的障礙物,就不睬他們。但沒過多久,他們又呼叫,再次要求該輪改向到1400航行。他們再三的要求和明確的航向,使得經(jīng)驗豐富的大副實在納悶,為了船舶的安全,他又不得不對此予以重視,但連續(xù)不斷的細致觀察后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正在疑惑之際,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讓他大吃一驚的景象——雷達顯示,如果船舶改向1400的話,正好對準了右舷6、7海里處海面上的一對較大的回波。讓他一下子聯(lián)想起了最近的海盜信息,估計這與海盜有關,加上剛才一段時間里明顯是近距離的本地語音的高頻通話,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覺——這也許這就是一個圈套吧!立即將情況報告了船長。鑒于這里特殊的情況,船長決定不理會對方具體的改向要求,不管對方呼叫連連,謹慎快速地通過了該海域。

2) 假裝

2007年1月28日世界時6時10分,位置:11:20.0N 065:09.9E,印度洋。一艘航行中的汽車裝運船從VHF 16中收到小船(small craft)的呼叫,聲稱他們?nèi)鄙俚?請求給予支援。減速中的船舶突然發(fā)現(xiàn)一艘小船自右胯快速接近,另外兩艘小船迅速逼近船首左、右。船長一下子警覺起來,快速加車,拉起警報,拉響汽笛。僵持一段時間后,小船只好無奈作罷。

3) 強攻

2007年1月27日當?shù)貢r間5時30分,位置:06:59.9N 079:44.5E,斯里蘭卡科倫坡港口附近。當一艘集裝箱船正在等候引航員時,港口控制站命令船長全速駛往公海。船舶遵照要求立即向公海駛去,卻發(fā)現(xiàn)數(shù)艘小船追隨而來,一艘小船從船舶的右胯撞擊船殼并爆炸。另外一艘小船繼續(xù)追趕船舶。船長緊急呼叫港口控制站,請求幫助。兩艘軍艦緊急出動并徹底地摧毀了小船。撞擊船殼的小船爆炸導致船舶生活區(qū)的5扇門和6個空的集裝箱損壞。

2008年5月23日世界時4時30分,在亞丁灣13°16.2N049°08.7E處,四名攜帶自動步槍和火箭筒的海盜,乘坐一艘高速小艇,在左后方靠近一艘在航的散貨船,并向該船的駕駛臺、生活區(qū)以及船大桅開槍射擊,脅迫船長停船……

4) 聲東擊西

2008年5月22日世界時14時30分,在亞丁灣13°21.29N048°25.96E處,當另外兩艘高速小艇從船尾接近一艘在航游艇時,一艘高速小艇不斷地左右穿越該游船船首,船長加車前進并采取防止海盜登船的反海盜措施,直到海盜船放棄追趕并離開。

5) 襲擊行為升級,海盜活動從此走向瘋狂

2008年5月19日當?shù)貢r間下午3時,在亞丁灣,索馬里東北Cellular角以北52海里處(12°49.3N/050°36.3E),兩艘高速小船自船首方向接近一艘正在航行的集裝箱船。一艘船上有4個攜帶自動武器(automatic weapons)和火箭筒的海盜。海盜們將火箭筒對準駕駛臺,試圖登上船舶。船長拉響警報,采取擺脫操作,集合船員。10分鐘后,海盜終止了上述的襲擊行動,轉而駛往5海里外的另外兩艘在航船舶。這則海盜襲擊消息與以往的相比,其特點是:

(1) 襲擊發(fā)生在白天;

(2) 攜帶火箭筒,武器種類有所升級;

(3) 襲擊的目標是速度更快的集裝箱船;

(4)襲擊發(fā)生地超過了索馬里北部40海里的范圍。

6) 子母船

從眾多的海盜襲擊案中可以了解到,海盜活動一般都是由一艘偽裝成漁船的、較大的母船在海上游弋,尋找到目標并相對接近后,放下子船——快速小艇,快速追趕并攀登上襲擊目標船,實施襲擊和劫持活動。這些快速小艇的優(yōu)勢就是爆發(fā)力強(速度超高20節(jié))、機動性好——船小好掉頭,它的弱點就是缺乏耐力——持續(xù)力差,如果短時間內(nèi)無法追趕上襲擊對象并完成海盜登船,就只能放棄。

5. 遭襲擊船舶的種類

有統(tǒng)計表明,海盜的攻擊目標比例分別為油輪25%、貨船23%、大型散裝貨輪13%、集裝箱船只11%、捕魚船16%、沿海船只及游艇12%。但近來,大型散裝貨輪被攻擊的比率增加較快,同時針對捕魚船的綁架案也在迅速上升,也出現(xiàn)了攻擊大型郵輪的案例。不管船舶種類如何,海盜襲擊目標鎖定中低速海上運輸工具。據(jù)國際海事局估計,海盜活動每年給世界經(jīng)濟造成約250億美元的損失。

6. 防海盜和打擊海盜的難點

(1) 范圍太大:不僅僅局限在亞丁灣內(nèi),還涉獵亞丁灣以外的也門、索馬里和肯尼亞沿海以及莫桑比克海峽,甚至是斯里蘭卡沿岸,離岸有時甚至超過500海里以外。縱使有眾多國家的許多軍艦參與到了該地區(qū)的打擊海盜活動,但要照顧到如此大面積的范圍,仍然非常困難。

(2) 難以確定具體的打擊目標,海盜船經(jīng)常與普通漁船混在一起,魚龍混雜,無法區(qū)分。有些海盜船一旦遭到追查,立即隱蔽地將武器投入海中,搖身一變又成為一艘普通漁船。而漁船的數(shù)目很巨大,也難以一艘艘地冒著極大風險地去追查。

(3) 迅速,來不及反應。海盜發(fā)動襲擊,動作異常迅速,一般十幾分鐘里就完成追趕、攀登和劫持的整個過程,而一旦被海盜劫持成功,為了保證人質的安全,即使附近的軍艦趕到也無法實施救助。這也是海盜為什么膽大包天,即使軍艦在一側不遠處也敢明目張膽地實施襲擊的原因。

(4) 不愿捕獲,處理困難。鑒于現(xiàn)存的國際慣例或法規(guī)、國家的國內(nèi)立法,處理打擊海盜或處理抓獲的海盜都有一些不易解決的難題。一些西方國家立法規(guī)定,如果人犯遣送回國將會遭致判處死刑或重刑的,就不可以遣送回國。我國出逃的遠華案主犯在加拿大遲遲不能遣返回國可能就是類似的情況。所以許多國家,尤其是發(fā)達國家的護航艦艇,往往很努力地保護商船的安全,卻不愿意抓獲難以處理的海盜,使得海盜敢于放膽活動。

(5) 以世界憲兵自居的美國,國家利益驅使它在世界各地強勢推行單邊主義的武力干預,但對打擊索馬里海盜活動總是愛理不理,有人稱它們在“隔岸觀火”。這里一方面可能是窮山惡水的索馬里無利可圖,不像伊拉克有豐富的石油,而更重要的原因是美國不愿再惹火上身。前面已講到的1993年的黑鷹墜落事件,讓美國政府大凡涉及索馬里的事情都不敢輕舉妄動,從而造成了世界各國難以凝聚力量,形成打擊海盜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

(6) 各國軍艦沒有協(xié)調(diào)機制。雖然目前在亞丁灣一帶云集了世界各國的眾多軍艦,且不乏當今世界最先進的戰(zhàn)艦,但由于各國間難以形成一致的合作、互動、協(xié)作機制,各管各地獨自行動,無法達成一致的統(tǒng)一行動,合理配置打擊海盜的力量,使得海盜活動有了可乘之機。

7. 海盜活動的新情況

鑒于這樣的一些情況:

1) 法國海軍4月10日對月初遭索馬里海盜劫持的一艘法國游艇實施武力營救時,打死了兩名海盜,活捉3人;

2) 4月13日美國海軍在解救遭綁架的“馬爾基亞拉巴馬” 船長菲利普斯時,殺死了三名海盜,俘虜1人;

自上述事件發(fā)生后,索馬里海盜公然“叫板”, 聲稱要為上述營救行動中被打死的海盜報仇。4月14日他們用火箭彈襲擊懸掛美國國旗的“自由太陽”號商船時,不再像以前那樣以索要贖金為目的,而是為了對美軍的武力解救行動予以報復,是為了讓美國人“付出代價”。我們知道,索馬里海盜在以往襲擊中很少傷害船員,確實是事實,因為他們的目的是為了牟取高額的贖金,一旦他們不為贖金而襲擊商船時,船員面臨的危險將會進一步加大。

索馬里武裝海盜的存在和活躍,確實對通過該水域的船舶和船員生命的安全,對整個航運界都增添了極大的風險,但只要我們提前做好相關的防抗海盜的措施,并認真嚴格地執(zhí)行好相關的操作,相信海盜活動所產(chǎn)生的風險仍然是可預防可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