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永圖：推開入世大門

蔡恩澤

“目前中美之間的貿(mào)易平衡不會因這次全球金融危機而打破?！边@是因入世談判而被很多人熟知的龍永圖對當前經(jīng)貿(mào)形勢的基本解讀。龍永圖，一個標志性人物，自從1997年2月出任首席談判代表之后，他的名字始終與入世談判的消息聯(lián)在一起，中國人對入世的了解似乎也繞不開龍永圖這個名字。中國復關和入世談判談了15年，龍永圖也由黑發(fā)談成了白發(fā)。

剛柔相濟力促“雙贏”

作為中國四任入世首席談判代表中最后、也是任期最長的一位，龍永圖把中國入世歷經(jīng)的15年漫長歷程稱為“長征似的旅行”。在這個漫長的旅途中，見證中國從復關到入世15年“長征”中的10年。龍永圖外表冷峻沉穩(wěn)，言語犀利果斷，做事雷厲風行，在談判中使用“雙贏”概念，堅持以平等的態(tài)度談判，巧妙掌握“讓步”與“原則”的分寸，這就是推開入世大門的龍永圖。

熟悉龍永圖的人介紹說，他在整個談判中表現(xiàn)出兩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一方面顯示出一位職業(yè)外交官的風度，一口流利的英語，處事周到圓滑；而另一副面孔是極端的民族主義者，作為中國的首席貿(mào)易談判官，他在談判桌前經(jīng)常發(fā)脾氣，甚至把談判對手攆出他的辦公室。一位曾經(jīng)與龍永圖在談判中打過交道的西方外交官則認為，龍永圖的發(fā)脾氣純粹是政治表演。

美國有一個談判代表，龍永圖跟他可以說是彼此欣賞，但是談判的時候，他們卻是最針鋒相對的。這位美國代表提出一個要求，凡是美國肉類檢查機構檢查合格的肉類，應該無條件地進入中國市場。龍永圖說：“那么我們?yōu)槭裁催€要商品檢驗機構呢?美國肉類是一定要檢查的。”對方說：“你沒有必要檢查。你們自己市場上的那些肉類產(chǎn)品在美國通通都不合格?！饼堄缊D生氣了，建議對方最好離開他的辦公室。但更多時候，在談判中，龍永圖對以美國為首的主要締約方可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曾經(jīng)在私下場合對記者說，既然是談判就肯定要有讓步，要有妥協(xié)，并非一味強硬就行得通，關鍵在于堅持自己的大原則，守住自己的底線。

作為首席談判代表，氣勢逼人的龍永圖在前臺參與這一影響中國命運的重大事件中，成為舉世矚目的明星，但他不認為自己多么舉足輕重?！拔矣X得在中國這樣一個環(huán)境里，你只能在這個大進程中發(fā)揮一點作用。”

忍受非議不辱使命

龍永圖從1992年開始就擔任復關談判的秘書長，后來又成為入世談判的首席代表。龍永圖在談判桌上跟對手唇槍舌戰(zhàn)，背后又受到國人的非議。這種兩難的處境，著實像老鼠躲在風箱里一樣。

夾板氣的滋味好受嗎?對外，龍永圖代表一個正在逐步開放的體制，他必須調(diào)動一切學識和智慧維護國人的尊嚴；對內(nèi)，他引進了革新的痛楚，是既得利益者憎恨的對象。國內(nèi)某家媒體對龍永圖這種處境深表同情：“這也許是當代變革時期中國涉外官員的宿命，也是他們的使命。這種內(nèi)外夾擊的痛楚，按中國人傳統(tǒng)的隱晦風氣，你還不能公開說出來，直到這種使命告一段落。”

當時有人認為我國代表團對美國讓步太多，話說得實在不怎么好聽。這時候美國人也單方面向媒體泄露談判細節(jié)。而且其中有不實之辭。比如他們說：“中國已同意把關稅降到發(fā)達國家水平。”事實是，發(fā)達國家的關稅一般在3％，發(fā)展中國家是13％～15％左右，當時我方只同意把關稅從42％降到15％，是發(fā)展中國家水平。那時候國內(nèi)有人指責，談判代表沒有堅持立場。參與談判的一位代表說起這件事至今還憤憤不平：“正是因為我們堅持立場，才談了15年?！?/p>

經(jīng)貿(mào)談判是一個互相讓步的過程，達成協(xié)議的一個手段?？赡苡腥瞬皇呛芰私?，哪怕后退半步好像就是賣國。其實只要你能把握住這些讓步，不是以自己的國家巨大的利益作代價，那么為了求得一種雙贏的局面，就必須做出一些調(diào)整。

于是，龍永圖與同仁們四處奔波，釋疑解惑：加入世貿(mào)不會在一夜間帶來繁榮或災難，要趨利避害，關鍵在于掌握主權；中國同意每年進口730萬噸美國小麥，這只是一種市場準入機會的承諾，具體進多少還看中國自己糧食市場的供求狀況；中國汽車每年正常進口不到4萬輛，而走私汽車達到10萬輛，長期保護使得中國市場實際成為國際汽車商二手貨的垃圾站……他的結論是：分析利弊要分析具體達成什么條件，不要僅憑一知半解便妄加揣測。

妙語連珠解讀入世

在談判桌上，龍永圖正襟危坐，言語犀利，咄咄逼人。而在非正式場合，龍永圖講話并不拐彎抹角，倒是經(jīng)常妙語連珠，妙喻生輝。

中國加入世貿(mào)以后，再與美國發(fā)生貿(mào)易摩擦，就可以訴諸世界多邊貿(mào)易體制的爭端仲裁機制，龍永圖將此比作一個小個子要和一個大塊頭動手。一個大塊頭和小塊頭發(fā)生矛盾時，大塊頭總喜歡把小塊頭拉到陰暗角落里單挑；小塊頭則希望到人多勢眾的地方找人主持公道。目前我國經(jīng)濟比較弱，而美國等西方國家比較強，一對一解決的話，我們肯定處于不利地位，我們當然希望把問題拿到WTO多邊機制中去解決。論實力，小個子打不過大塊頭，但是如果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小個子就可以找周圍的人來評評理，大塊頭自知理虧，就不敢那么放肆。

對于中國加入世貿(mào)的好處，龍永圖比喻說：世界貿(mào)易組織猶如一個大農(nóng)貿(mào)市場，中國沒有加入，就像是在市場外游動的小商販，一有工商人員來檢查，就只好溜之大吉。加入世貿(mào)，就如到大市場上擺上固定的大攤位，要遵守市場的規(guī)范，做生意也更名正言順了。

談起中國為何堅持以發(fā)展中國家的身份“入世”，龍永圖把美國比作政府機構中的局長，歐盟、日本是副局長，中國僅為副處長。硬要把副處長升為局長，顯然有欠妥善。龍永圖還把中國入世比喻成要參加奧運會籃球賽，首先就得承諾遵守籃球賽的規(guī)則，而不能一進球場就說：“籃筐太高，是按照西方人的標準設定的，得把那籃筐降下幾厘米來適應我們，否則就是不公平競爭?！彼麑碎_導：想加入世界主流，首先就得遵守國際通行的規(guī)則，然后才能談改變規(guī)則的問題。

龍永圖現(xiàn)在的身份是非官方社團——博鰲亞洲論壇秘書長，他曾表示要竭盡全力將博鰲亞洲論壇辦成一個為政府要員、商業(yè)領袖和知名學者提供的高層對話平臺，以增進各國之間的貿(mào)易和投資聯(lián)系。

我們再次看到了龍永圖就職秘書長的“宏圖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