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還是０

九指手套

對我來說，這是一段永遠(yuǎn)也沒法對人說出的情感經(jīng)歷。因為它是特殊的，特殊到我只能深埋心底，然后在每一個寂寥的夜里，在它如蛇般一次次咬噬我的時刻，看見18歲時的自己

和男鄰居的紙條游戲

七年前，我十八歲，是個高考落榜生，在這個城市的一所著名重點中學(xué)補(bǔ)習(xí)。因為家在異地，我借住在哥哥一個戰(zhàn)友的閑置公寓里。

J是居住在我對面的鄰居。他是個身材修長喜歡白襯衣黑褲的優(yōu)雅男子，很帥，每次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我都能聞見他的香水味，隨他一起路過的還有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于是，不自覺的對他產(chǎn)生了幾分好奇。

那天黃昏放學(xué)后，我習(xí)慣性的來到公寓樓頂?shù)奶炫_讀書?？匆娝驹谔炫_上，倚在護(hù)欄上抽煙。夕陽下，他那么耀眼，五官面容我看得一清二楚：濃密的短發(fā)勾勒出他俊朗的臉龐，濃黑彎曲的眉毛，黑沉沉的眼睛，抽煙時往向遠(yuǎn)方的眼神有些迷離，隨意系了兩個紐扣的白襯衣領(lǐng)口大大的敞開著，裸露出麥色的瘦削卻結(jié)實的胸膛。就是那一刻，我被這個男子迷住了，一直盯著不遠(yuǎn)處的他看，腦袋里嗡嗡的響，有些眩暈，忘記了時間……

我想，這個人，我是喜歡上了。特別是回到公寓，一個人面對書本的時候，我坐臥難安，想敲開他的門，和他說話，想聽聽他的聲音。

后來，我故意敲門說借一把螺絲刀的時候，看到了這個房間里的獨特布置一一男子黑色的大床和紫色的紗幔讓我對這個帥氣的白襯衣男子產(chǎn)生了無數(shù)曼妙的聯(lián)想。洗澡的時候，望著鏡子里我正在蓬勃發(fā)育生長的身體，對著空氣，我做出了一個擁抱的姿勢，然后一步步倒退，倒退，退到床邊，我慢慢倒下，和空氣里的他親吻，撫摩……我的身體陌生而讓我驚異的潮濕了，身體里一些細(xì)小的火苗從腳底，細(xì)密燃燒，然后劈啪劈啪的攀上了我的大腿，小腹，我被身體里某種奇癢難奈又無法控制的燥熱和神秘力量給折磨的在床上不停翻滾，翻滾……意識模糊，頭腦被一種奇妙的快樂尖銳的一擊一一我的雙手緊捂著自己的私處，沉悶的低叫著，整個身心攀越上了云端。

某個夜晚，遏止不住寂寞和對他的身體幻想，我在一張紙條上這么寫著：你好嗎?我是X。

然后把這張紙條塞進(jìn)了他的門縫。X是我姓氏的第一個字母。

第二天，我在他的門口看到了二張紙條，紙條上說：X，你是誰?我們認(rèn)識嗎?你是1還是0?

1和0的問題把我給蒙住了，我不知道什么是1，什么是0。

從網(wǎng)絡(luò)搜索來的答案說：1和0是男同性戀的專用名詞，1是扮演男人的角色，0是女性的那一方。從性角色來說，1是進(jìn)攻的一方，0是接受的另一方。

看這個答案看的忘記了時間，我心里冰涼冰涼。

可我還是喜歡，喜歡他。

這一天，我的小紙條保持沉默。他的小紙條卻不甘寂寞的表達(dá)：X，我想認(rèn)識你了。

我把上面寫著自己答案的小紙條塞進(jìn)他的門縫，我說：好吧。我們見面吧，周六，中午，頂樓的平臺。

荒唐的愛情稻草

十四歲那年，我喜歡上一個大我四五歲的校外男生。那高大男生痞痞的樣子，讓我在這個敲詐勒索以大欺小的學(xué)校環(huán)境里有了堅實的依靠。誰知道，男生在和我約會幾次后，還原了他本來的痞子面目：在一個小旅館，他以教我玩猜拳游戲為名，說誰輸了誰脫下褲子。然后他贏了，一直贏，他脫光了我的褲子，騎上了我的身體，用他的身體穿越了我的身體。

從此，我的身體被這個痞子烙上了專屬記號，他時常站在校門口等我，叫我：媳婦，媳婦……

痞子留給我的身體的疼痛，光天化日下他當(dāng)著我的面對那些朋友說他猥褻我的那些細(xì)節(jié)那些屈辱，不聽不管我要求分手的哭泣和哀求，他以告訴我家人和同學(xué)甚至宰了我相威脅……所有這些，都成為我很多年噩夢的重復(fù)情景。

這次初戀，讓我摒棄了對男人的所有向往。不對，應(yīng)該說：我繼續(xù)保留對一份正常男女之愛的愛情夢想，但對男人，我卻怕了，徹底死心了。

所以，當(dāng)我遇到J時，我內(nèi)心想愛卻不敢愛的矛盾糾結(jié)突然化解了，他的性取向而給了我無盡的安全感，而他獨到的生活品位和迷死人的臉和身材成了瞬間俘獲我的致命武器。

我愿意，我愿意這么沉迷。

我把全身愛的力氣和所有愛的希望全都傾注在J身上，一次次這樣對著鏡子和空氣，模擬著和這個男人的首次正式約會和問候。

為了靠近，我撒了個彌天大謊

那天的太陽真好。陽光照的我心發(fā)慌。為了和J的約會，我這兩天瘋狂購物，買了新衣新鞋和化妝品，站在衣柜前為那堆衣服設(shè)計了好幾套搭配。我甚至設(shè)想了和J的種種可能：他發(fā)現(xiàn)我竟然是個女孩，一個漂亮女孩，決定和我交往，我們相愛，結(jié)婚：但我的善解人意讓他欣賞我們成為朋友，慢慢的互生好感，傷心時寂寞時相互傾訴，成為心靈上的伴侶，就是因為這種心靈的相互扶持讓我們最終走到一起……

竟然比我早到。

他看了我一眼，又眼望別處。然后，突然又再一次把目光關(guān)注在我身上。

他疑惑著，問：你是X?

我雙手插褲兜，笑著點頭。他啊的后退了一步。氣氛有些尷尬。

他艱難的慢慢說出口：我不喜歡女生的。

生平第一次主動出擊，竟然被拒絕，雖然對他是同性戀這個事實早有了思想準(zhǔn)備，但我沒想到他拒絕的這么迅速和直接，驕傲的我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我張了張嘴，虛弱的冒出一句“別擔(dān)心，我只喜歡女生”。

從我嘴巴里冒出的這句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詫異的看了看我，臉上有了一絲笑容，說好啊，很高興認(rèn)識你。

我撒謊了，這個謊言讓我臉很紅很熱。之后具體說了什么已經(jīng)記不得了，大概是他有很多男性朋友，女性朋友卻很少，既然我沒有女朋友，以后可以一起玩……

我被女同了

J帶我去過這個城市最著名的同志酒吧，酒吧里那些或妖冶或怪異或一起接吻擁抱跳舞的男子讓我見識了同性戀的某些真相。而我裝作很老練的，喝酒，和酒后微醺的他一起回家。他帶我見過一個同樣看上去很帥的男子，一個他喜歡的男子，他們表情曖昧，還間接的告訴了我他們之間的情事。J說他是0、1不分的，所以他很MEN，很陽剛，大多數(shù)人都無法看出他是個GAY。但他的這個男性朋友卻喜歡他穿上鮮艷性感的女性服裝，那樣男人就會很來電……聽他這么說著，我心里難受極了，攙雜著嫉妒、對他們情事的排斥，還有對他委屈自己為愛犧牲的疼惜。是啊，即使如此，我還是很愛他。

幾天后，J給我介紹了一個女孩，說女孩和我一樣，是個LES，也就是女同性戀，沒有女朋友，是他喜歡的那個男性朋友介紹來的。

在KFC里，我單獨見到了短發(fā)女孩輝，清秀的臉，眼神明亮，身材纖瘦。

從KFC里出來的那刻，女孩牽住了我的手。她送我回家，然后親吻了我……

我，我，我，不是不懂得拒絕，而是一方面好奇女同性戀之間到底會怎么樣，另一方面我不敢拒絕，怕對方揭穿我撒的這個彌天大謊，然后失去J……

我沒想到，輝開始對我發(fā)動了一場愛情追擊。

幾天后，她穿著很酷的男裝，抽著香煙，出現(xiàn)在我的教室門外。

面對四周議論紛紛的同學(xué)，讓我不得不拽起輝，迅速逃離

我的羞愧被輝當(dāng)成羞澀和純潔。她主動送我回家，并且主動打開了我的CD音樂，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上，然后將我拉進(jìn)了她的懷里。

背負(fù)著那個謊言，我虛弱的抗拒，卻被輝當(dāng)作了欲拒還迎……她的雙手開始從勾著我腰的臀部劃過背部，繞前到我的乳房，吻落下來了……在歡快的流行音樂聲里，我的私密地被輝的雙手侵略了……我閉上了眼睛，隨著身體不受控制的潤澤和歡愉，我絕望的發(fā)現(xiàn)：我竟然也高潮了……

在欲望的勾引下，身體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愛情——伴隨著歡愉到極至的快樂，我的咽喉發(fā)出壓抑的嗚咽聲，淚水橫流。

在輝的幾次邀約下，我陪她去酒吧和朋友們喝酒。那些風(fēng)情萬種的女人，在我面前悠然的點起煙，眼睛迷離的望著我，聽輝講述如何征服我這個純情中學(xué)生的光輝“戰(zhàn)績”。接下來，輝還詳細(xì)描述了我和她的床事，并惟妙惟肖的模仿了我那“銷魂”的嗓音……女人們都笑了。我坐在那里，如坐針氈，雙腿發(fā)抖，臉部的肌肉不停抽搐……接下來的事情更讓我驚恐不已：酒過三巡，輝那些女性朋友中的一個喝醉了，在輝去舞池跳舞的那刻，她拉住我的手，搖晃著說讓我?guī)鸵粋€忙，扶她去洗手間。我這么做了，當(dāng)進(jìn)入洗手間，她關(guān)上狹窄的門，她軟綿綿的身體一下變得力大無比，竟將我推到墻角開始一陣強(qiáng)吻，一只手抓上了我的胸……我的恐懼，悲痛、對自己不爭的憤怒一下進(jìn)發(fā)，我扯著嗓子開始不受控制的尖叫起來。

當(dāng)輝和她其他的朋友們沖進(jìn)來的時候，我不停的扯著自己的頭發(fā)，不受遏止的尖叫著：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和輝的交往就這么尷尬的結(jié)束了。

一萬光年無法抵達(dá)的愛情彼岸

J很久也沒聯(lián)系我。

學(xué)校里卻開始流傳我是女同性戀的流言，甚至曾經(jīng)企圖猥褻我的壞男生遇到我，都開始嘲弄說：啊呀，原來是二尾子啊，怕怕啊，以后要躲你遠(yuǎn)一點

我的成績一落千丈。再后來，除了高考的那幾天，我請了長假，很少去學(xué)校了。那年夏天，我一個人在悶熱的公寓里苦讀。我知道了很多關(guān)于同性戀的事，男人和男人的，女人和女人的，看了很多和這有關(guān)的電影、書。終于懂得J曾經(jīng)說過彎的變不成直的道理，原來，那些和性有關(guān)的沖動，那些愛的方向的選擇從一開始是注定的，是無法改變的。

J給我打過幾次電話，他搬了家，和男朋友分手了，又有了新任的男朋友。對他的這些消息軌跡，我在心里秘密珍藏。

后來的一天，突然接到J的電話，問候我嫁人了沒，有男朋友了沒。我一一笑著搖頭答沒有。他說自己的媽媽記掛他的終身大事，來這個城市對他實施考察(忘記了說，J是單親家庭出身，自小父親離世，媽媽一手帶他長大)，而我的任務(wù)就是假裝他的現(xiàn)任女友……

終于見到了J，我心目中珍藏、深愛的帥男人J。他還是那樣的發(fā)型和身材，只是臉上肌膚略微有點松弛，眼角有了些許歲月的顏色……在他的家里，陪他一起等待他母親的空檔，我靠在他家的沙發(fā)上，看著他的相冊。然后終于觸摸到了他那張黑色的大皮床，紫色的紗幔

聽他講述這幾年的曲折情路，我才意識到：從愛上J到今天已經(jīng)七年了。

從愛火最初點燃的欲望沖動，到?jīng)_動下的那個謊言，到謊后不受控制的那些瘋狂，然后到今天的熄滅平靜，七年了。不知怎么的，我的眼淚掉下來，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