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情之后

藍　溪

一對相愛的男女，在愛情遭遇重重阻撓之時，選擇跳樓殉情。男孩毅然跳下去之后，女孩卻臨陣膽怯而放棄了殉情。面對跳樓致殘的男友，愧疚的女孩發(fā)誓要愛他一生。可是，在共同生活中，女孩卻發(fā)現(xiàn)愛情面對現(xiàn)實時如此一地雞毛，并不是她曾經理想中的愛情，不久便移情別戀。身心俱傷的男孩為了懲罰女孩，毅然向她和她的新男友舉起了屠刀……

愛情難見晴空，相約殉情以死求永恒

28歲的馬健出生于河南洛陽一個條件優(yōu)越的家庭：母親吳靜是政府部門的一名處級干部，父親馬志鵬是一家知名企業(yè)的老板。2003年，馬健從大學畢業(yè)后，決定先到父親公司擔任部門經理鍛煉兩年，然后再出國深造。雖然自身條件優(yōu)越，但在感情上馬健并不順利。

2008年春節(jié)，馬健在酒店宴請同學吃飯。席間，一個戴眼鏡的女服務員引起了他的注意，經過攀談，馬健意外地得知這個女孩竟是自己兒時的伙伴徐娜。原來，馬健小時候曾在鄉(xiāng)下的外婆家住過兩年，和這個曾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一起玩過，想不到頑皮的女孩已經出落成一個窈窕淑女了!

從那以后，馬健經常去酒店找徐娜。兩人感情迅速升溫，不久就陷入熱戀。2008年3月，馬健將這份戀情公開了。誰知，母親吳靜得知后說：“兒子，你腦子進水了嗎?立刻和她斷絕來往，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從不和父母頂嘴的馬健，當晚和母親大吵了一架。父親馬志鵬回家聞訊，也堅決反對，夫妻倆一致決定制止兒子的荒唐之舉。為了表明非徐娜不愛的立場，當天下午，馬健就收拾行李來到同學家借住。

2008年7月的一天晚上，實在忍不住的吳靜來到望海大酒店想看看徐娜到底長什么樣子，見面時卻被眼前的一幕氣得差點暈過去：兒子正忙著幫一個女孩收拾客人吃剩的碗筷。儼然一個酒店服務生!一小時后徐娜就接到酒店經理的電話。原來，他們走后，吳靜找到了餐廳負責人，警告他們不要再用徐娜，否則她以后每天找人來鬧。由于吳靜身居要職，餐廳負責人不敢惹事，奉勸徐娜另謀高就。

兩人抱頭痛哭，經過商量，馬健決定和徐娜一起私奔去深圳。第二天一早，馬健說要回家拿自己的衣服和畢業(yè)證，許娜就來到酒店結算工資?？墒侵钡酵砩希R健也沒回來，并且手機也無法接通，徐娜傷心地大哭一場。

在隨后的一個星期里，徐娜不停地撥打馬健的電話，卻一直沒能聯(lián)系到他。為了生計，她只得來到另一家酒店做收銀員。

2008年8月3日晚，馬健終于來到了許娜的出租屋。原來那天馬健一回家就被父親扣押下來，為了阻止兒子去見徐娜，吳靜甚至申請了年休假，整天看著他。那天，他口頭上答應了父母與徐娜斷絕關系，母親才放他出來，讓他與徐娜正式攤牌。

徐娜撫摸著男友憔悴的面龐，淚如雨下。馬健哽咽著對徐娜說：“看我父母的態(tài)度，就算我們跑了，他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把我找回去的，怎么辦?”

“我們還是分手算了!”馬健一把將她緊緊擁入懷里痛哭起來：“不能和你在一起，活著有什么意思呢?你知道嗎?如果失去了你，我這輩子一定會活不下去的!”

徐娜一聽，感動的淚水滾滾而出，眼睛里燃起一團火花，她定定地望著心愛的人：“既然現(xiàn)實已經無法容納我們的愛情，我們就到另一個世界去!”當晚，兩人買來了酒和下酒的熟食，一邊含淚對飲，一邊商議著，在醉意朦朧里，他們相約一起跳樓殉情。

晚上12點左右，兩人來到樓頂。此時，天上明月如鏡，地上萬家燈火，兩人在夜風里久久相擁，淚流滿面：“天地這么大，難道就真的沒有我們愛情的立腳之地了嗎?”

猶豫間，馬健的手機響了，是母親吳靜的電話：“阿健，怎么還不下來……我和你爸就在樓下，你再不下來，我們就把你拖下來!”一直強壓著憤怒的馬健立即激動起來：“我讓你們反對，你們來吧!”說完他將手機放在樓頂上，拉起徐娜就往樓邊緣走，而徐娜此時卻有些害怕了：“馬健，你媽在下面PB?這是不是太殘忍了……”可是話沒說完，就被馬健拽到了樓邊。就在最后的一剎那，徐娜本能地用左手摳住了安裝在樓上的太陽能，她的右手和馬健的左手猛然分開。只聽“砰”地一聲，馬健從五樓重重地摔到了一樓的花壇上!

徐娜望著空空的樓頂和男友留下的依然在響鈴的手機，突然如夢初醒般“啊”地一聲長長的叫喊，沒命地跑下樓去……

十幾分鐘后，洛陽市急救中心的救護車把馬健接走了，經過醫(yī)生奮力搶救，總算保住了生命。馬健被摔成了重度腦震蕩，而且右小腿呈開放粉碎性骨折，術后比左腿短了三公分，落下了終身殘疾。面對兒子將終生殘疾的現(xiàn)實，馬志鵬夫婦怎么也無法接受，在后悔自己粗暴干涉兒子戀愛自由之余，他們更無法原諒徐娜，在殉情的最后時刻，她竟然拋下兒子，讓癡心的兒子一人跳下。雖然事后徐娜一直守在兒子身邊，并多次向他們懺悔，但她的懺悔，又怎能換回一個好端端的兒子?徐娜熱淚長流向馬健的父母跪下：“叔叔阿姨，我對不起阿健，我發(fā)誓今生非他不嫁，照顧他一輩子!”

見兩人真心相愛，而且兒子成了這副樣子，夫婦倆終于無奈地長嘆一聲，默認了兩人的戀愛關系。

“殉情”遺禍怨無邊，美麗愛情竟然一地雞毛

2008年10月初，馬健出院回到家里休養(yǎng)。這對飽受摧殘的戀人終于可以光明正大來往了。馬志鵬夫婦和徐娜的父母把他們的婚期定在2007年元旦。

身體的殘疾，讓馬健承受了來自心理和身體的巨大落差，原本青春瀟灑的他成了一個引人側目的瘸子，他的情緒越來越差。徐娜只有用愛來撫慰男友。她每天為他按摩，陪他說話。然而，由于徐娜的工作性質特殊，經常忙到十一點才能下班，下班后馬健已經睡了，對此吳靜總是當著兒子的面抱怨徐娜。

有天晚上，徐娜給馬健洗手洗腳收拾完畢后要走，馬健一把拉住了她：“晚上別走了?！毙炷葟乃难壑凶x出了渴望，她羞澀地說：“在我們老家，如果哪個女孩子婚前就住在婆家，會被人看不起的。”

“現(xiàn)在的城市女孩，有幾個是處女?真是鄉(xiāng)下見識!”馬健說著，就一把拉過徐娜，粗暴地把她摟在懷里。徐娜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他更加暴怒了，一把推開她吼叫起來：“好，你走吧!我現(xiàn)在是個殘疾人，別讓我玷污了你的清白之身，咱還沒結婚，你后悔還來得及!”這些話，徐娜聽來格外刺耳。她知道，因為身體的殘疾，馬健已經有了自卑感，為了打消他的心病，她最終還是留了下來，與馬健開始了婚前同居。

徐娜在馬家留宿后，卻發(fā)現(xiàn)兩人在生活習慣上有很大不同，馬健是個獨子，長期以來，在父母的寵愛下，養(yǎng)成了許多挑剔的生活習慣，這讓她很不適應。比如，每天早晨馬健都要求必須喝八寶粥，并一定配上

“老牡丹園”的特制成菜。有一天，咸菜吃完了，馬健就干脆不吃早飯，為了滿足他，徐娜不得不大清早跑出去，一直找到很遠的超市才買了來。而這個時候，徐娜早已餓得發(fā)慌，胃病也犯了。

馬健一嘗就皺起了眉頭：“味道不對，一定是假冒的，你怎么買的，也不好好看看!”一句話，氣得徐娜半晌說不出話來。

在平時，馬健也變得異常多疑，他始終留意著未婚妻的一舉一動。他經常查徐娜的手機。有一次，他發(fā)現(xiàn)一條曖昧短信，大發(fā)雷霆，反復盤問，徐娜卻不認識那個號碼。馬健一連幾天陰沉著臉，徐娜多次的賭咒發(fā)誓也不行，最后徐娜讓他到通訊公司打印了通話記錄，他反復研究了半天，沒有看到其他破綻才肯罷休。

后來，徐娜多少次因為生活習慣、衛(wèi)生習慣不符合馬健的要求而被他搶白，讓徐娜欲哭無淚。起初，她以為馬健的不可理喻都是殘疾帶來的，就一味忍耐著，后來她發(fā)現(xiàn)，馬健對父母也是如此，從吳靜那無節(jié)制的溺愛中，她終于明白，這是馬健被父母的長期寵愛下養(yǎng)成的惟我獨尊使然。

在共同生活了一段日子后，徐娜真實感到了馬健的自私、尖刻、任性，讓她實在無所適從。而生活習慣、文化的差異，更是讓她感到極端不適應。她覺得自己與馬健之間好像橫亙了一堵無形的墻，無論自己如何努力也走不回從前。有時傷心極了，她就萌發(fā)了離開馬健的心思，可是，她又在心里反復告誡自己：那樣做太對不起馬健，萬萬不能!

過度的壓力下，徐娜的心情變得萬分抑郁。一天晚上，照顧馬健入睡后，她郁郁寡歡地上了網。她將自己QQ上的個性簽名修改為：“是苦苦堅守，還是及時撤退?是痛苦地忠貞?還是勇敢地背叛?”

她的個性簽名，立即引起了一個QQ好友的注意。他就是她高中時代的暗戀者向之遠。向之遠是河南湯陰人，高中畢業(yè)后就來到洛陽做戶外廣告生意，經過兩年多的積累，他已積攢下近百萬元資產。半年前，正當他想向徐娜表白時，得知徐娜和馬健竟為愛跳樓殉情，于是打消了追求徐娜的念頭。然而，他卻一直在默默地關注她。

“這是怎么了?不是愛得死去活來嗎?”向之遠關切地問。徐娜告訴她自己和馬健已經產生了矛盾，可是，自從殉情的一幕發(fā)生后，照顧馬健的一生，成了她不可推卸的責任，否則就是可恥的背叛。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非常痛苦。

向之遠吃驚地說：“曾以為你們的愛情多么蕩氣回腸呢，原來已經成了一地雞毛!不過我認為，不管什么時候，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建議你也不要太作繭自縛?！痹诎参苛诵炷纫环螅贿吀袊@這段傳奇愛情落入凡塵，一邊忍不住暗暗竊喜。

11月3日是徐娜的生日，她下班時，向之遠給她發(fā)了一條短信：“生日快樂!”過了一會兒，向之遠收到了她的回復：“陪我說說話好嗎?”向之遠立即開車過來將徐娜接到一家酒吧。“今天是你的生日，快樂些好嗎?如果真有什么不開心，讓我為你分擔!”

望著向之遠熱切的眼神，徐娜再也抑制不住，她把殉情事件后，自己對馬健的矛盾心情和盤托出。

向之遠沉默了好一陣子，最后說道：“在我看來，你們現(xiàn)在的愛情已經變質了，你在以贖罪的心態(tài)去壓抑自己迎合他，而他也出于自私和殉情后的心理不平衡，已經把你看作了私有財產。但是你要明白，不能把你當初殉情的遲疑就看作對愛情的背叛，因為誰都有保護自己生命的權利。而且萬萬不能因為這個后果，你要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啊!”向之遠的一番話，令徐娜仿佛醍醐灌頂，臉上終于露出了輕松的笑臉。

愛已走遠血腥落幕，滅了女友情敵沉重一跳

此后，她經常向向之遠訴說自己的矛盾與苦悶，向之遠則給她以適時的開導與安慰，隨著兩人日漸默契，她看向之遠的眼神也發(fā)生了變化。十月底的一個夜晚，向之遠終于向許娜表白了愛意：“我早就愛上你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我們不論從經歷到性格，許多方面都是相似的，不要繼續(xù)糊涂地完善自己所謂的道德，那樣對你、對他、對我都是不公平的……”

徐娜接受了向之遠的愛意。但她不想那么快把真相告訴馬健，她借口加班，回到了自己出租屋，她想用分離來淡化兩人的情感。

約定的婚期要到了，徐娜卻一連多日不歸，馬健幾次打徐娜的手機，都是關機。12月底，馬健來到徐娜的出租屋問她到底怎么回事，徐娜只好試著表明態(tài)度：“我們無論從生活習慣到性格，有太多的差異，你爸媽也非常排斥我。我覺得，我們在一起不會幸福的，我們還是分手吧!”

馬健一巴掌打在徐娜的臉上：“我為了你成了殘廢，現(xiàn)在你不要我了，你這個騙子!”徐娜被打得跌倒在地，馬健又聲淚俱下抱起她乞求道：“你忘了我們曾經多么相愛嗎?為你我連死都不怕，還有什么能妨礙我們呢?”徐娜也哭了：“你知道嗎?這半年來，和你在一起，我除了痛苦還是痛苦!你家雖然條件優(yōu)越，可是這種優(yōu)越的條件只是給了我巨大的壓力，我寧愿過貧窮而沒有壓力的生活!還有，我們的生活方式和性格也有太大的不同。你人很好，條件也不錯，我們還是好合好散吧!”

由于深感屈辱，對未婚妻“背叛”自己的事，馬健完全裝在心里，沒有告訴父母親，想努力挽救和徐娜之間的感情。然而，這以后，他又找過徐娜好幾次，徐娜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勸說他分手。

2008年12月底的一天深夜兩點，向之遠忽然接到了徐娜的電話?！澳憧靵怼敝话刖湓挘娫捑蛼鞌嗔?。向之遠立即開車來到徐娜的住處。向之遠一進門，就看到徐娜衣衫不整地被馬健逼到墻角瑟瑟發(fā)抖，原來，馬健又來糾纏徐娜，他又哭又鬧，還企圖強暴徐娜。向之遠立即沖上去擋住了馬健。

“你就是奪走徐娜的小人吧?老子今天打死你!”馬健一頓拳打腳踢后，向之遠大聲喝住了他：“你打夠了沒有?我知道你恨我，可我要正告你，不能因為你們殉過情，就把徐娜一輩子和你硬捆在一起!你們的愛情死了!現(xiàn)在，我和她是兩相情愿，請你走開!”馬健情知愛情已難挽回，萬念俱灰間黯然而歸。

2008年12月，徐娜和向之遠一起回到向之遠的老家。春節(jié)過后，她擔心馬健繼續(xù)來糾纏，所以決定搬出尚未到期的出租屋，和向之遠住在一起，徹底了斷前段感情。

2009年12月28日，她和向之遠悄悄收拾好行裝準備搬走。由于一天沒能打理完畢，當晚，她和向之遠留宿在了出租屋里。

然而，她卻疏忽了：前男友馬健手里，依然留著出租屋的鑰匙。就在這天深夜，兩人相擁入睡時，不知何時，馬健打開門閃身而入，還沒有等向之遠反應過來，就聽見徐娜發(fā)出一聲慘叫。隨即，他的脖子上也挨了幾刀，他使勁掙扎起來，看見殺紅了眼的馬健正拿著菜刀向自己和女友身上猛砍，他想護住女友，自己卻身子一軟，失去了知覺……

原來，失去女友的馬健整個春節(jié)一直在醞釀著一場驚天報復。他每晚都會來樓下轉悠，一直等到28日晚上，他終于看到樓上亮了燈，于是，他拿著以前徐娜給他的鑰匙，輕易打開了房門，揮刀向兩個尚在睡夢里的人瘋狂砍去。徐娜當場死亡，而向之遠則身受重傷，暈死過去?？匆妰蓚€人都沒有了聲息，馬健自知罪孽深重難逃死罪，毅然從5樓跳下自殺，然而這次他沒有上次的幸運，當即死亡……

2009年1月1日凌晨，洛陽市公安局某派出所民警接到報案，立即趕到了蘭園小區(qū)。一息尚存的向之遠被火速送往洛陽一醫(yī)院救治。面對兩死一傷的慘案，警方高度重視，通過調查和走訪，認定這是一樁故意殺人案。但是，由于犯罪嫌疑人馬健已經畏罪自殺，免于起訴，對此案進行結案。

向之遠身中7刀，雖然經過搶救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當聽說徐娜已經永遠了離開了他時，還是忍不住痛哭失聲。馬志鵬夫婦痛失愛子，至今不愿提起與兒子有關的一切。

(責編朱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