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屠夫到石刻藝術家

范時勇

2008年對于重慶大足石刻藝術品公司總經(jīng)理劉能風而言，是豐收的一年：2月，他的石刻作品《媚態(tài)觀音》被中國文化遺產(chǎn)研究院收藏；7月，石刻《玉印觀音頭像》在迎奧運民間藝術展上獲得全國精品獎，并被中國農(nóng)業(yè)博物館收藏；11月，石刻《日月觀音》獲第九屆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作品暨國際藝術精品博覽會銀獎；12月，獲得“全國農(nóng)村實用優(yōu)秀人才”稱號。

然而，有誰知道，這位獲得如此多殊榮的重慶市“民間藝術大師”，以前只是一個殺豬賣肉的屠夫……

■ 放下屠刀，拿起刻刀

1980年4月的一個下午，屠夫劉能風賣完了最后一塊豬肉，他的心中升起一種莊嚴的神圣感，因為，這是他屠夫生涯的最后一天，明天，他將轉行做石刻。

劉能風出生在大足北山附近農(nóng)村，由于家境困難，13歲便開始自己討生活，先是跟老屠夫打下手，18歲他出師了，每天殺了豬背到附近的場鎮(zhèn)上去賣，一天能賺三四十元錢。

但是，這個不安分的農(nóng)民卻突然決定轉行了。

促使他放下屠刀、拿起刻刀的，是他幾天前的一次經(jīng)歷。

這天，他像往常一樣背著豬肉從大足北山經(jīng)過，準備到鎮(zhèn)上去賣，卻看到一個老石匠在賣自己雕刻的小石像。“石像也能賣錢？”劉能風決定停下來看個究竟。很快，就有幾位外國游客前來購買，老石匠賺到四五十元外匯券。“相當于六七十元人民幣，這可是我兩天的收入！”短暫的停留，讓劉能風發(fā)現(xiàn)了一個賺錢的新行當。

從此，他每天天剛亮就拿著工具往北山跑，對著山上那些從小就熟透了的石像琢磨，找一些較軟的石頭模仿。

幾個月后，劉能風雕刻的石像、石獅子也有些像模像樣了，可是怎么也賣不掉。坐吃山空，家里漸漸揭不開鍋?！霸趺崔k？難道只有放棄？”劉能風陷入了兩難的境界。

■ 背著石刻，背水一戰(zhàn)

劉能風決定背水一戰(zhàn)。

1985年10月，他賣了年豬，給妻子留下兩元錢，邀約同鄉(xiāng)兩位好友，背上自己雕刻的佛像、石獅，坐火車來到杭州。幾天前，他聽說去杭州旅游的外國人多，于是連夜趕雕了一批石刻作品，準備到杭州圓發(fā)財夢。

剛到西湖邊上，就看到成群的外國游客，劉能風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心里頓時踏實了。

第二天一早，劉能風和兩位好友來到西湖邊上，地攤還沒有擺好，城管隊員就來了。原來，這里根本不準擺攤，他們只好收拾東西走人。接下來的幾天，劉能風與城管隊員展開了游擊戰(zhàn)，石刻作品一件也沒有賣出去。

送走了兩位朋友，走投無路的劉能風決定作最后一搏，他購買了到桂林的火車票。此時，他身上只剩下1元2角錢：“想用石獅子去換饅頭吃，可別人不干?！?/p>

他用這1元2角毛錢買了一個西瓜、半斤白糖，作為從杭州到桂林的“干糧”，義無反顧地踏上去桂林的列車。

■ 絕處逢生，巧遇貴人

剛到桂林，劉能風就打聽到這里可以擺攤。大喜過望、迫不及待的他，將石像、石獅子擺在地上等買主。

不一會兒，一位日本游客過來，對著他的石刻一陣拍照后，指著一對石獅子“嘰里咕?！钡貑杻r。劉能風喜出望外，比劃著給日本人報了一個價格——15元。他此時的心情是：只要能換錢就行。旁邊擺攤的婆婆提醒他，“你這個至少能賣50元！”好在日本人不懂中文，劉能風趕緊伸出5個手指頭。

成交。日本人滿意地拿著石獅子走了。

那一刻，積壓在劉能風心頭多日的郁悶，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蹲在地上，抱頭大哭。

接下來的幾天，每天都可以賣出幾件石刻作品。到第四天下午，劉能風身上已經(jīng)有了五六百元外匯券：“這在當時，可供一家人生活兩年！”

突然，來了兩位操著川音的中年知識分子。異地遇到家鄉(xiāng)人，劉能風特別欣喜，從石刻說到飄泊，從石刻的技法說到今后的打算。就這樣，3個人蹲在地上，一聊就是兩個多小時。

原來，兩人都是雕塑專家：一位是重慶市城市雕塑辦公室主任袁友河，一位是四川美術學院雕塑工廠廠長舒湘渝。臨走，他們向劉能風發(fā)出邀請：“愿不愿意到川美學雕塑？”

劉能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連夜坐火車往家趕，“一直站著也不覺得累”。

■ 復制石刻，走出國門

回家以后，劉能風叫上五六個鄉(xiāng)親，浩浩蕩蕩奔向四川美術學院雕塑工廠。這可是一個大新聞，在當?shù)匾鹆瞬恍∞Z動。

可是，雕刻太苦，最終堅持下來的，只有他一個人。

一干就是7年。

1992年，他決定自己創(chuàng)業(yè)，于是，辭職貸款創(chuàng)辦了重慶大足石刻藝術品公司。

“北山上的《日月觀音》，是大足石刻最經(jīng)典的作品，被外國游客稱為‘東方維納斯。1000多年前的藝人都能雕刻，現(xiàn)代人難道就不行？”劉能風決定1：1原樣復制日月觀音，挑戰(zhàn)自己的能力。

材料是個大問題。劉能風尋遍了大足以及附近榮昌、銅梁等縣，歷時半個月，終于在銅梁一個采石場找到了他需要的石頭。

這塊重達30多噸的石料，壓壞了幾輛車，終于被劉能風運到大足。由于當時大足沒有這么大的吊裝設備，他運用傳統(tǒng)的“堆土法”，整整花了3天時間，才將這個“巨無霸”搬下車。

5個月之后，劉能風版《日月觀音》完工，與北山上的宋代石刻一模一樣。劉能風從此開始進入人們的視野，1994年，他被重慶市文化局授予“民間藝術家”稱號；而大足石刻藝術品公司，也被評為“全國旅游商品定點生產(chǎn)企業(yè)”。

1999年昆明世博會，劉能風代表重慶送去的石刻作品，獲得單項設計創(chuàng)作大獎，同時，他本人受到美國西雅圖市的邀請，連續(xù)兩年到美國作石刻表演，他的作品也被西雅圖市收藏。

一位屠夫，靠著自己的堅持，成功走出了國門。同時，由于他的帶動，大足縣目前有兩萬多農(nóng)民拿起了刻刀，每年可以創(chuàng)造上億元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