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 蘿
楚成喜歡喊我的名字,“阿”是輕聲的,像聲嘆息,來自心底,也像一片落葉飄在了湖面;“蘿”是上揚的,舒緩地張開,像蝴蝶張開了翅膀。
情濃時刻,楚成每次都會這樣喊,迷離的聲音回響在我倆周圍。我的臉頰飛起紅云,我閉著雙眼,緊咬嘴唇,身體繃得緊緊的,胳膊摟緊楚成。有時我會將指甲嵌進他肩上的皮膚,留下一道道月牙痕跡。但是,我始終一聲不吭,只是用身體表達激烈與渴望,一丁點兒聲音都不曾傳遞給他。
一次親熱的時候,楚成說他一直期待有一天可以聽見我在他的耳邊喊“阿楚”,然后他會柔聲地回答“我在”。
一天,楚成小心地探問我:“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我不停地搖頭。許久,我才吞吞吐吐地告訴他,我覺得親密的時候發(fā)出任何聲響都是淫蕩的,尷尬的,甚至是罪惡的。
我講起了少女時期的一段往事。
那時,我15歲,住在城市西邊古舊的長街上,那里縱橫著長長短短的小巷,小巷里多是木板造的兩層小樓。鄰里之間彼此太過熟悉,有點事就會紛紛揚揚地傳開。有一天,很晚了,我正讀書,鄰家阿姨敲門跑到母親房間,嘀嘀咕咕說了些什么,然后又出門去敲別家的房門。第二天,鄰家新婚小夫妻夜間叫床的事傳得沸沸揚揚,那個新媳婦羞得差點沒自殺。很快,他們搬走了。再后來,我在心理醫(yī)院的門口遇見了陪妻子看病的鄰家大哥,他妻子一夜間變成了枯萎凋零的花,每天不肯出門,不言不語,最后被確診患了失語癥。這件事讓我深感人言可畏,也深刻地認定了越是歡樂的時候越是要噤聲……
講完后,我期待地看著楚成,他嘆息一聲,伸展臂膀摟緊了我。
楚成悄悄去請教心理醫(yī)生。心理醫(yī)生說:“你要用愛告訴她,愛決不是啞口無言;同時,學著傾聽她每一句無聲的表達?!?/p>
一切都在慢慢改變中。楚成試著讓我學“通感”,任何觸覺、視覺、嗅覺等都能轉化成“聽覺”的延展與升華:親密的時候,我的身體在呼喚他的名字,我的眼睛在呼喚他的名字,我的手指在他的皮膚上劃出他的名字,我的唇語無聲地顫動,他知道,那是他的名字。
楚成向我求婚了,他要與我一起打造一個屬于兩個人的小家。那是個溫馨的小屋,18層的高樓上,推窗就能看見藍天與白云,除了飛鳥,誰也不能看見我們。舒適的臥室有非常好的隔音效果,哪怕大聲叫喊,聲音也很難傳出去。天空能看見我們的愛情,星星能看見我們的纏綿,飛鳥能聽見我們的呢喃,風聲能聽見我們的情話,但是我明白,相愛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情……
楚成耐心地等待著,他要用時間證明,他是一個會竭盡全力保護我們情愛隱私的男人。愛一個人不要有任何的束縛和包袱,達到忘我的境界才叫完美。
直到有一天,我完全地放松了自己,讓身心自由自在地飛翔,然后歡暢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我聽到了自己從未有過的嬌媚聲音……我們聽見了彼此最真切、最熱烈的那句話:“我愛你!”
編輯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