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季陶外孫女的情感歷程

馬拉松

2008年10月17日，是著名作家巴金去世3周年的日子。在巴金故居“慧園”，有一對中年男女在巴老遺像前獻上了花圈?；ㄈκ鹈褐秾O李志長，侄孫媳郁雯。熟悉這對夫妻的人都知道，兩人皆為名門之后。

李志長是巴金的侄孫，妻子郁雯是戴季陶的外孫女。巴金在中國家喻戶曉，而戴季陶也是中國近代史的名人。身為國民黨開朝元老，戴季陶曾在孫中山擔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期間，就任總統(tǒng)府秘書長。之后又當選國民黨中央常委，任中宣部長。1949年2月蔣介石政權潰逃臺灣前夕，戴季陶不愿追隨蔣介石去臺灣而服毒自殺。

因為戴季陶的關系，郁雯在青少年時代遭受過許多不公待遇。如今，在成都一家媒體工作的她生活得很幸福。2008年春節(jié)期間，郁雯作為黃埔軍校學員的后人，首次赴臺灣探親，她對臺灣親戚說得最多的話就是:“我要感謝這個開放的時代，感謝深愛我的丈夫?！?/p>

婚姻中的“國共合作”

上世紀70年代末，當了幾年知青的郁雯回城，在成都一家醫(yī)院的掛號室工作，在這里，她認識了在同院西藥房工作的李志長。因工作原因，雙方接觸比較多，小伙子給她的印象踏實忠厚。天長日久，兩人開始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的感情交往。

一次約會，郁雯對李志長說，我有一個特殊的家庭背景，你沒聽說過吧？李志長半開玩笑地說:“我只聽說你對文學特別入迷，卻不知你有什么特殊的家庭背景，莫非你是什么高官或名人的后代？”

郁雯坦率地回答:“是高官，也是名人。不過形象不光輝，是《毛選》中被點名的反動派?！笨粗钪鹃L一臉愕然，郁雯告訴他，她的外公是國民黨元老戴季陶，因為外公的關系，她一家人在文革中遭受了不少牽累。尤其是她的母親，作為國民黨“首要頭目”和“大戰(zhàn)犯”留在大陸的后代，被整得很慘。父親曾是國民政府考試院的名醫(yī)，解放后是四川一家醫(yī)院的院長。只一夜之間，父親就從醫(yī)院院長和專家的位置上淪落為“歷史反革命”和“潛伏的國民黨特務”，并被強迫勞動改造；而母親則被掛著“黑子女戴某某”的牌子，接受無休止的批斗。

郁雯對李志長說:“我把這些家庭背景如實地告訴你，希望你能轉告給你的家人?！?/p>

盡管當時“唯成分論”還有市場，但郁雯的如實相告，讓李志長感到了她的真誠。再次約會時，他對郁雯說: “哪怕戴季陶真是一個大戰(zhàn)犯，也不會影響到我對你的愛。我父母都支持我們好下去，今生今世我是非你不娶！”

相愛日久，郁雯才知道這個憨厚樸實的小伙子是著名作家巴金的侄孫。

1983年10月，李志長與郁雯經過三年多的戀愛，終于邁上了紅地毯。在結婚儀式上，朋友在聯(lián)名致辭中，機巧而幽默地說: “今天的婚姻，其實也算是一種新的 ‘國共合作; 新郎的家族成員或是革命陣營中的偉大作家，或是共產黨的高級領導干部;而新娘的家族成員則以國民黨元老為代表?，F(xiàn)在兩個家族的第三代開始了家庭婚姻的‘國共合作，祝愿他們的合作成功！”

依然是丈夫手心里的寶

結婚25年來，夫妻倆一直恩愛如初。“七年之癢”，是人們形容夫妻情感疲勞的一個常用詞。湊巧的是，在他們結婚的第7年，愛情也經歷了一次特殊考驗。1989年春節(jié)，郁雯夫婦到她的老家——浙江杭州旅游。那天在游西湖照相時，郁雯不慎從船上掉入冰涼的西湖中，完全是“旱鴨子”的她三刨兩蹬就沒了頂。西裝革履的李志長，連鞋都沒顧得脫，“撲通”一聲就跳入西湖去救愛妻，最終在游人的幫助下，兩人才被救上岸。

看著渾身濕淋淋、冷得直哆嗦的丈夫，郁雯又是感動又是埋怨:“你自己都不會游泳，怎么還下水救我？你應該喊人嘛！”李志長說:“我看你掉下去，心里一急，就沒想那么多了。”郁雯說:“像你這樣魯莽，弄不好人沒救上來，反倒搭進去一個?！崩钪鹃L一臉肅然地回答:“真是救不上來你，我寧愿搭進去算了?！庇赧┬睦镱D時漫起一股熱流。她知道丈夫是個不善言辭的人，這是他內心的表白。

郁雯幼年的時候，媽媽就告訴她，外公博學多才，是國民黨政府中公認的“黨國理論家”和“中央一支筆”，有國民黨“文膽”之稱譽，還曾擔任國民政府考試院院長達20多年。也許是受外公身上文人氣的影響，從讀小學起，郁雯就開始做著美麗的文學夢，如今到了知天命的年齡，她依然美夢不醒。在成為巴老家族中的一員后，這夢就更酣了。

經過不懈的追求和丈夫的一貫支持，郁雯的成績不俗: 10多年來，她發(fā)表了上百萬字的作品，出版了多部文學專著，夫婦倆還被評為成都市模范夫妻。2008年10月，在結婚25周年的慶典上，郁雯動情地說:“結婚25年，雖然我已從當年的年輕姑娘變成黃臉婆了，但我仍實實在在地感到，我依然是老公手心里的寶?！?/p>

生活中的“妻唱夫隨”

工作之余，郁雯有三個業(yè)余愛好:一是旅游，二是寫作，三是打乒乓球。翻著家中的相冊，最多的照片就是在全國和世界各地拍攝的旅游留影。由于經濟所限，李志長很多時候放棄了自己的旅游愛好，讓妻子獨自“尋歡”。除了外出旅游外，郁雯的其他業(yè)余時間就耗在了寫作和打乒乓球上，她的打球水平和寫作水平都堪稱業(yè)余高手。

2004年夏天，郁雯作為隨行記者，結識了前來成都為瑞典一家床上用品做代言廣告的乒壇巨星瓦爾德內爾。交談中，老瓦知道郁雯也是乒乓球愛好者，提出和她“過招”一局。后來，李志長把妻子和老瓦的合影放大，特意掛在新裝修的客廳里。

2008年5月12日，汶川發(fā)生特大地震，郁雯受四川散文學會委派，帶著救災物資和采訪任務深入都江堰、北川等地。李志長聽了，在積極支持妻子的同時又滿是擔憂。三思之后， 他向單位請假，要親自駕車送妻子前往災區(qū)。郁雯說:“我們這次有車，就不勞你辛苦了。再說，你那駕駛技術，還沒人家專職司機過硬呢。”李志長直搖頭: “也許我的技術沒人家好，但我有對妻子的高度責任心。這次不和你一路去，我放心不下啊!”

在災區(qū)，夫妻倆捐了帶去的3000元現(xiàn)金?？吹綖膮^(qū)的慘象，郁雯忍不住淚眼朦朧，內心受到極大的震撼！在北川的一處整體倒塌的學校前， 郁雯感慨地對丈夫說:“這些年來，我曾在心底怨恨過家庭背景帶給我的坎坷命運，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命運對我夠關照了。人啊，真的應該學會感恩?！痹谟赧┑奶嶙h下，夫妻倆認養(yǎng)了一個在地震中失去父母的災區(qū)小女孩，將負擔她今后的生活和學習費用。李志長深情地說: “不少家庭都是夫唱妻隨，由男人唱主角。可我們家卻基本上是妻唱夫隨，由女人唱主角。原因很簡單，老婆是我一生的最愛！”

摘自《中國婦女》2009.1下